第10章

沈時意出差之後,單唯終于不用再想他的事,某種意義上來說,松了一口氣,連工作起來都更有活力了。

但她身邊的韓若輕就不怎麽開心。她捧過來一堆合同,放在辦公桌上,摔出好大一聲。

單唯:“你拿這麽多合同幹嘛?”

韓若輕氣呼呼地坐下:“靠,別提多倒黴了,張經理說他要帶歐陽松談并購,就把她手裏的雜活分給我。”

怪不得韓若輕這麽生氣,參與并購有提成,審銷售合同是基本工作,做多做少都不會多一分錢,而且并購更能鍛煉一個人的能力。

再說,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罷了,韓若輕和歐陽松有過節,兩人一起入職,歐陽松經常從韓若輕手裏搶項目。

轉正的時候還給張經理打小報告,說韓若輕性格咋咋唬唬,不适合在法務部,公關部才夠她施展才華。

要不是直屬經理姚露給韓若輕說好話,她這工作就要保不住了。

韓若輕雖然性格有些跳脫,但她工作起來毫不含糊,記憶力也超強,否則也不能通過信為集團面試,就是心直口快這點得罪了很多人。

如果是別人,韓若輕肯定當場拒絕,但張磊是僅次于部長的經理。平日裏,部長不在,所有工作都由他分配,相當于部門最大領導。他讓某個員工做事,肯定不容拒絕,除非不想幹了。

單唯看了一眼小山一樣的合同,這工作量落在一個人身上也太大了:“我把這個商标提交上去再跟你一起審。”

韓若輕鼻孔出氣:“不用,我就擺這,等小賤人回來摔她臉上。”

“小心她反咬一口,跟張經理說你工作效率低下。”

韓若輕快要氣死了,她湊到單唯身邊小聲說:“我跟你講,歐陽松攀上了邱啓琛,邱啓琛你知道吧。”

單唯挑眉,她不知道別的八卦,只知道邱啓琛是董事長第一任夫人的兒子。按宮廷劇那套排法,他可以說是正統嫡長子。自從信為交到他手上,快賠掉一半身家了,可以說是毫無經商天賦,現在也不怎麽管事,提前退休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心情好會來公司刷點存在感。

“可他不是結婚了嗎?”

單唯看過公司股東大會報告,邱啓琛年近五十,連兒子都上大學了。

韓若輕:“所以小賤人不要臉啊。看在邱啓琛的面子上,張經理才越過歐陽松的直屬領導,直接帶她做項目。”

歐陽松是個八面玲珑的女生,長相很清純,部門裏的男性對她都不錯,很懂得利用自身的性別優勢。

她可能看上去沒什麽威脅力,但背後的小動作一點沒少,韓若輕在她那裏吃了不少苦頭。單唯和她不同組,打交道的機會不多,但有幾次明顯是歐陽松過來找茬,都被韓若輕給怼走了。

單唯自認沒惹到歐陽松,韓若輕私下告訴她:“因為你倆都是直男斬型美女,撞人設了。”

單唯無語看天——她進來的是什麽偶像團體嗎!

大集團裏是非就是多,單唯聽得腦闊疼,她把網頁關掉:“還是少在背後說她壞話,小心她哪天變成老板娘。”

韓若輕呵呵兩聲:“她就算站在我面前我也敢罵她。”

單唯:“……”相信她幹得出來。

韓若輕又說:“知道嗎?歐陽松來公司的第一個目标其實是沈總。”

單唯本來不想聽了,大腦卻自動捕捉關鍵詞,耳朵豎起來:“詳細說說。”

韓若輕一臉“我就知道這是你感興趣的部分”的得瑟樣。

“沈總每次找張經理談事,歐陽松就積極地給辦公室送茶,有一次,沈總終于忍不住說:‘法務部不用專門招個倒茶專員’,哈哈哈笑死我了。”

單唯也忍不住笑了,這确實像沈時意的風格:“但是,歐陽松的品味跨度太大了吧。”

從沈時意到邱啓琛,審美指數斷崖式下跌啊。

韓若輕撇撇嘴,給了她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

某個周末,單唯被父母叫回家,她算了算,确實有一陣沒回去了,便應下來。

單勇和謝秀娟為她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夫妻倆只有這一個女兒,當成掌上明珠培養。

單唯也争氣,不光從小到大成績好,考上全國數一數二的T大,畢業後的工資也能在親戚面前吹個牛啤。

最重要的是,她從小長得好,五官和身材繼承了爸媽的優點,上了大學就有富二代追。

這個優勢被謝秀娟大吹特吹,恨不得錄到喇叭裏每天循環播放,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女兒今後就是名流圈的上層人士。

單唯每次都對媽媽的行為很無語,但也沒辦法過于指責——媽媽說到底還是愛她的。

謝秀娟把她的日常起居照顧得井井有條,出手也十分大方,以至于她上大學時不知道怎麽用洗衣機。

上了大學後,她也知道了家裏沒多少存款,這才着急了。

謝秀娟一看到她:“我的乖女兒喲,你看看你穿的這身優1庫,這帆布鞋,連HW都不是吧?淘寶30塊不能更多了!”

不是,優1庫怎麽了?沒有她的支持,優1庫董事長能成為日本新首富嗎!

單唯轉移話題:“媽媽,我餓了,吃飯吃飯。”

謝秀娟沒那麽容易上當:“優1庫那是我們這個年紀穿的,你好歹換個lucy呀。你們公司讓你這麽穿?還白領呢。說出去丢人。”

單唯:“……”她媽還知道Lucy呢,可見品牌廣告沒少打。

她吃了口紅燒肉:“我這不是回家麽,随便穿一穿,到了公司會穿正式一點。”

謝秀娟:“我不管什麽公司,你站在小關身邊,不能給他拉低檔次。”

好嘛,在媽媽眼裏,和關一鳴在一起,她連穿衣自由都沒有了。

單唯悶聲悶氣地說:“我和關一鳴分手了。”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老話不是沒有道理的,你以為外表不重要嗎?這男人都是視覺動物……”謝秀娟說了半天,突然反應過來單唯剛剛說了什麽。

不确定地問:“唯唯,媽媽最近有點耳背,你剛說的沒聽着。”

單唯放下筷子,遺憾這頓飯是吃不消停了,她看着媽媽的眼睛:“我說,我和關一鳴分手了。”

謝秀娟從惶恐到不敢置信,到最後覺得天都塌了:“怎、怎麽就分手了呢?他提的還是你提的?”

“我提的,但是是他先出的軌。”

謝秀娟把椅子往前拉拉:“你怎麽知道他出軌了?你是不是誤會他了,有誤會說清楚。”

單唯不好跟父母講這種事,小聲說:“沒誤會,我親眼看見了。”

“有時候親眼看見不一定是真的。”謝秀娟語重心長。

媽媽就好像網上那些看到偶像被爆出新聞的腦殘粉——沒有證據的時候讓拿出證據,有證據的時候說沒有拍到實錘,有實錘的時候又說實錘作假。

總之,假如單唯真的把她拍的證據放給媽媽看,謝秀娟也會說“沒拍到正臉,不算”,或者,“我聽這聲音也不是小關的聲音啊。”

反正是不會認的。

“我們已經分手了,不會再複合。”

“你這孩子真不懂事。”謝秀娟一個勁地生氣,看女兒的樣子是來真的,默默地吃幾口飯。

大學時期,關一鳴在追單唯的時候送她回過家,在謝秀娟面前表現得像個二十四孝女婿,動不動就來送水果,送海鮮,送護膚品,後來在單唯要還他錢時,他才停止這些行為。

謝秀娟:“你現在也不小了,鄰居家孩子跟你一樣大,孩子都快上幼兒園了。”

單唯嘆氣:“媽媽,我現在剛跳槽,要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說到這裏,謝秀娟的聲音大了起來:“女孩子要什麽事業!将來相夫教子才是正事,我看你就是讀書讀傻了!”

單勇原本在收拾他養的幾盆花花草草,聽見妻子的聲音跑進廚房:“怎麽了這是?唯唯剛回來就吵。”

謝秀娟指着單唯:“你的好閨女放着金龜婿不要,跑去當女強人啦!”

單勇:“女強人有什麽不好,你不就是女強人嗎?”

單爸爸對女強人的理解顯然和大衆意義不一樣。原本一句息事寧人的讨好變成了諷刺味。

謝秀娟氣得站起來:“我算什麽女強人,還不是給你養孩子。”

單勇:“你這話說的,好像孩子不是你生的……”

眼看戰火就要擴散到全家,單唯喊了一聲:“媽!別吵了,我吃飽了,先回卧室。”

謝秀娟還在指桑罵槐,單勇又安慰了幾句,順順她的氣,做母女倆的和事佬。

單唯回到自己卧室,賭氣地趴在床上,沒過多久,手機就響了,號碼有點眼熟,她沒多想,接起來,語氣不太友好:“喂,你好。”

熟悉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是我。”

單唯噎了一下,瞬間什麽煩心事都忘記了,只發出一個音節:“啊……”

她想叫他“沈總”來着,突然說不出口。就像他說過的,不會算她加班費,但直接叫他名字還是很困難。假如沈時意不是她老板就好了,或者她不是他的員工,關系一定更自然……

沈時意沒注意她這邊的糾結,問她:“最近還好嗎?”

這只是沒話找話,就算離單唯很遠,她怎麽樣,他這邊一清二楚。

“挺好的呀。”單唯在枕頭上畫圈圈,禮尚往來道,“你呢?”

單唯以為他也會客氣地說一句“挺好”,沈時意那邊卻嘆了口氣:“我太累了。”

單唯:“……”這是來找她做心理咨詢的意思嗎。

“那你……加油?”單唯憋了半天憋出這幾個字。

沈時意能想象她說話的樣子,想笑,又有點苦澀——他們分開的時間太久了。

沈時意想問一句有沒有想起他是誰,或者心裏到底還有沒有他的存在,線索已經給得那麽明顯了,再發現不了,他有點擔心下一代的智商。

但他沒說,直到手機裏響起忙音。

沈時意:“……?”

很好,單唯把他電話給挂了:)

“進。”單唯聽到一聲短促的敲門聲,連忙挂掉沈時意的電話,用紙巾擦了擦眼睛,扔進垃圾桶。

單勇看到女兒眼睛紅了,唉聲嘆氣:“你媽媽就是死要面子,傳統思想,她心裏是向着你的。”

單唯抽了下鼻子:“我知道。”

就因為知道,所以毫無辦法。既不能徹底和媽媽吵翻天,更不能順從她的意思。

單勇拍拍女兒的背,小聲說:“別告訴你媽,爸爸其實站在你這邊。”

單唯破涕為笑:“嗯,謝謝爸爸。”

“你這孩子,太瘦了,是不是每天都吃外賣和方便面?”單勇起身,“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單唯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單勇給了單唯一個洗過的水蜜桃,“先吃一點。等你媽吃完,我給你端過來。你休息,我去看看你媽。”

單唯接過桃子,心裏暖暖的。

單勇走後,她咬了一口,水蜜桃的甜份很足,果汁順着手指流了下來。

然而下一秒,她無端地反了一下胃,剛咽到嗓子眼裏的果肉一下子吐到地板上。

單唯愣了愣,用紙巾把殘食撿起來扔進垃圾桶。來的路上做了一段公交,可能是暈車了,或者中暑。

她在床上躺了幾分鐘,沒有其他不良反應,繼續把剩下的桃子吃光。

至于和沈時意那通沒聊完的電話……單唯在睡覺前才想起來,但她很困,不想再被他擾亂心思,躺下就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半夜一點還在看手機的沈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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