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人約黃昏後
臨近黃昏時分,日頭已經明顯開始西沉。此刻那股灼人的暑氣已消散了不少,偶起的風也不似炎炎午後之時夾帶着一股熱浪,而是勉強能令人覺得舒爽些了。
走在街道上的人群裏,漪喬偷眼瞄了一□旁正和自己并肩而行的人。
他如今外面穿了一身式樣繁複的古錢紋琵琶袖直裰,裏面着一件輕薄的雪白絲質中衣,手中執一把墜有一塊鑲金小玉墜的檀木骨折扇,腰間挂着幾樣金銀物什,容貌平凡無奇,只勉強稱得上清秀,若非那雙光華流轉的漂亮眸子,簡直就是一撂進人堆兒裏就找不見的主兒。
雖然心知他是故意這麽穿着的,但由于漪喬見慣了他平日的樣子,所以如今對着他這樣的形貌,還是怎麽看怎麽不習慣。另外,她以前幾乎沒見過他拿扇子的樣子,所以現在越發覺得別扭,讓她無端聯想到了那些古裝電視劇裏的纨绔子弟和附庸風雅的酸腐文人。
想到這裏,她不由徑自在一旁掩嘴“咯咯”地笑了起來。
祐樘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不禁轉首疑惑地望向她。他見她盯着他笑得一臉鬼祟,情知是因為他如今的形貌。他眸光轉了轉,故意湊到她耳邊笑着道:“原來與我同游可以令得喬兒竊喜至此麽?”
“是啊是啊,”漪喬笑着眨眨眼,然後煞有介事地朝他欠了欠身,“公子所言極是,能與公子同行,小女子實在是榮幸之至——不過吧,公子如今可是多少有些膏粱子弟的嫌疑。”
祐樘挑了挑眉,對于她的戲谑絲毫不以為意,面上依舊是一派自然從容之色。随即他輕輕一笑,反手一轉,“嘩”地一聲甩開了手裏的折扇,緊接着手臂一伸,一個旋轉之間就将漪喬帶進了懷裏,然後故作輕佻地沖她笑道:“那姑娘不如從了在下?”
漪喬一怔,随即嘴角抽了抽,正要嗔怒地瞪他一眼然後威逼他放開她,卻又心念一轉,唇畔緩緩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極其溫柔地看着他,輕飄飄地道:“我突然發現……親愛的,你真好哦。”
祐樘沒想到她是這麽個古怪的反應,竟是難得地愣了一愣,滿是不解地看着她。
漪喬望向他的目光越發溫軟,然後突然狡黠一笑,快速脫口道:“好不要臉!哈哈哈……”言畢,她就趁着他愣神的空擋,靈巧地鑽出了他的懷抱。
“喬兒方才說什麽?”祐樘“啪”地合上扇子,轉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都聽見了還問我幹嘛,”漪喬勉強忍住笑意,滿面揶揄地打量着他易過容的面容,“其實你本來就不要臉了不是麽?不然你的臉呢……哎哎哎,你想幹什麽?別那麽看着我啊……”
漪喬摸摸鼻子,心虛地看他漸漸逼近自己,有些慌神兒,不由下意識左顧右盼起來。突然,她指着一個方向對他道:“哎,你看你看,那邊有測字的诶,不如咱們去看看?”
祐樘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見是一個挂着“諸葛神算”招牌的卦攤。他回頭看她一眼,唇角輕勾道:“喬兒還相信這個?”
“就是覺得好奇而已嘛。”漪喬說着就急匆匆地率先朝那個測字的卦攤走去,唯恐他找她算賬。
那擺攤的是一個看起來已經年逾花甲的老頭,頭發和胡子像是零散地落上了一層霜一樣,都是一片花白。漪喬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正用一把大蒲扇“呼呼”地扇着風。眼見着來生意了,那老頭趕忙把桌上的一頂皂色小圓帽往旁邊一推挪了個地方,然後殷勤地問道:“姑娘可是要測字?”
“嗯。”漪喬瞥見祐樘也跟了過來,才在那桌子前擺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姑娘真有眼光,老朽測字那可是一絕啊!百測百準……”
“好了好了,別介紹了。我之前沒測過字,如今也就是圖個新鮮而已,”漪喬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張空白宣紙,“是在這上面寫字麽?”
“是的是的,姑娘随便寫一個字給老朽看就成了。”那老頭陪着笑臉,枯槁蠟黃的面皮上現出一堆堆褶子。
漪喬轉頭見祐樘正站在她身邊優哉游哉地晃着一把扇子環顧着周圍的街景,一副完全沒注意到她的樣子,不由在心裏嘀咕道:他自從出門就開始有意無意地觀察着周圍的人事物,難不成是想趁着這次出門的機會視察民情?該不會他故意延長逗留在宮外的時間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吧?然後順便陪我逛個街……
“姑娘,姑娘?”那算卦的老頭見漪喬遲遲不動,只是在那裏神游,于是便在一旁出聲提醒道。
漪喬回過神後撇撇嘴,旋即提起筆,略一思忖後筆走龍蛇,不消片刻工夫,一個以清秀的蠅頭小楷書就的“漪”字便呈現在了紙上。
她不想再去費神想寫什麽字了,于是索性用了自己名字裏的一個字。
那老頭接過那張寫了字的宣紙,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敢問姑娘想測什麽?”
漪喬瞥了一旁沒事兒人一樣的祐樘,本來想說測姻緣的,但是想了想,又臨時改了口:“測命途。”
“姑娘這是何意?”
“就是沒有側重,縱觀一下。”
“好嘞。”那老頭答應着坐在漪喬對面,将字放在九宮格上就開始又掐又算。
漪喬托着下巴饒有興趣地看他在那裏搗鼓,時不時地還轉首朝祐樘的方向望上一眼。
“哎呀!姑娘,可是不得了!”那老頭忽然驚叫道。
漪喬被他吓了一跳,吸了口氣後才疑惑地問道:“怎麽了?”
“姑娘是想先聽好的還是壞的?”
漪喬眨眨眼,心道他難道還真的看出什麽名堂了不成?她這樣想着,嘴上便随口回道:“先說壞的吧。”
“那老朽便直言了——姑娘此生将波折不斷,起碼有三次大的劫難。”
“什麽?!”漪喬吃驚地看着他。
好不吉利的話……
“不過姑娘莫急,雖然波折甚衆,但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卦象上雖然并不明晰,但未傷及命理本身,約莫并非是不可度過的……另外就是,老朽這裏先行恭喜姑娘了——姑娘日後必然是富極貴極之命,所謂人上之人,也不過如此了。”那老頭低頭瞧着紙上的大字,慢慢開口道。
富極貴極?人上之人?難道自己将來真的會成為皇後麽?思及此,漪喬不禁轉首望向祐樘。而此時他也正側頭看向她,兩人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一絲複雜的光芒自他眸底一閃而逝。
“測字不是都有個說法的麽?你這樣的論斷從何而來?”漪喬回過頭來,抿了抿唇問道。
“姑娘看,這個‘漪’字左面三點表示水,引申為波折,雖然‘三’在此是虛指,但也可代表實指的三次,也即老朽方才所說的劫難。但是再往右面看,這個字中間的部分形似盾牌,正好擋掉前面的劫數。然後最右面的‘奇’字本身就寓意姑娘此生不平凡,若是拆開來看的話,便是‘大可’,所藏之意,相信也是不言而喻的。”那老頭捋着胡子,搖頭晃腦地一點點分析道。
漪喬越聽越驚訝,第一次覺得這種古老的占蔔方式還真是玄妙。原來她名字裏面的一個字就藏着這麽多的寓意?
不過若是仔細思慮一番,不難發現其實牽強附會之處甚多,而且他說得含糊其辭喜憂參半,說到底都是套話。波折誰都會遇上,至于富貴命之說,從他們的穿着就不難看出是有錢人,只是這些東西被他說得玄乎了而已,算卦的一般都喜歡用這樣的伎倆。
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唯物論者,她自然不會去相信這些。這種東西聽聽就算了,沒必要當真。只是那蔔卦的老頭前面的話還真是觸她黴頭。
那老頭察言觀色之下,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掏出一個髒得烏黑發亮的布袋,把眼睛一眯,露出一口黃牙谄媚地笑道:“姑娘若是對那劫難之說耿耿于懷的話,老朽這裏有些靈符,或許能破解一二……”
“不必了,”漪喬擺了擺手站起來,“這卦就蔔到這裏吧——多少錢?”
那老頭沒能兜售出去東西,很是掃興地收回袋子,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臉色也冷了幾分,硬邦邦地撂出一句話:“一兩銀子。”
“什麽?!一兩銀子?!你怎麽不直接去搶呢!”漪喬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郁悶地發現自己碰上一個黑心宰客的了。
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久,她很明白一兩銀子的價值,如今還沒有開始嚴重的通貨膨脹,一兩銀子已經足夠買很多東西了。
“老朽說了,姑娘将來富貴不可言,怎麽還會在乎這點小錢?”那老頭慢悠悠坐下來,不陰不陽地笑道。
“你!”漪喬氣惱地瞪他一眼,本來想繼續和他理論的,但想到買賣既成,争執起來也是一件麻煩事,她好不容易出來逛一趟,總不能将時間都浪費在這上面。
怪只能怪她一時興起要來測什麽字,而且還沒有事先問好價錢。
漪喬無奈地嘆口氣,認栽地去掏錢。然而,當她将手伸進袖袋裏的時候,才忽然想起自己出門的時候把錢袋落在了桌子上,忘記帶了……
不過幸好她不是一個人出門的,不然她今天恐怕就沒法脫身了。
漪喬轉身拉了拉祐樘的袖子,幹咳一聲明知故問:“哎,你帶錢了沒?”
“嗯,”他微微一笑,“帶了。”
他說完便繼續搖扇子,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漪喬目不轉睛地盯他半天等他掏錢,卻遲遲不見他有下一步的動作。她眨眨眼,再眨眨眼,郁悶地伸出一只手攤在他面前:“錢呢?”
“喬兒只問了我帶錢與否,不是麽?”
“你……你別跟我裝糊塗,我問你帶錢沒有,言外之意不就是讓你拿錢麽?快,先給我一兩銀子,我出門的時候忘記帶錢袋了。”
“可是喬兒怎知我一定會掏這筆錢?”他掃了漪喬的手掌一眼,悠悠然地笑道。
漪喬嘴角抽了抽,想起自己剛剛得罪了他,他現在可能還記着那筆帳,于是不由暗暗腹诽他小心眼。但心裏這麽想,她現在有求于他,嘴上可不能這麽說。
漪喬幹笑一聲道:“因為我們是夫妻啊不是麽?你一定不會眼見着我沒錢而不出手的,是吧是吧?”
“是麽,”祐樘垂了垂眼簾,“我們到底是什麽關系,我想喬兒應當最是明白。”
漪喬怔了怔,下意識地以為他是在說挂名夫妻的問題。她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過若是喬兒一定要我幫你付銀子的話也可以,只是要付出些代價。”
“又玩這個——你你……你想怎樣?”她突然感到很是窘迫,唯恐他說出什麽話來。她可不想為一兩銀子就把自己給賣了。
祐樘投向她的目光閃了閃,旋即唇角輕勾,側首指着一個方向給她看:“喬兒看那裏。”
漪喬循着他的指引望過去,發現他所指的是一對正在對面的珠寶行裏買東西的男女。那男子看起來已經四十多歲了,頭上稀少的頭發勉強梳了個發髻,身體也發福得很厲害,腆着個大肚子,腦滿腸肥,臃臃腫腫的。那女子卻還十分年輕,只得雙十年華的摸樣,容貌也算是端麗。
此時女子好像是看上了一件首飾,正在使盡渾身解數地沖那男子撒嬌賣乖,死活非要讓他給她買下來。
漪喬身上一抖,瞬間明白了他的用意。她回過頭來,看看祐樘,又看看珠寶行裏的那對男女,覺得面部有些抽搐。
她張了張口,半天才哭笑不得地道:“你你你……你是讓我像她一樣沖你撒嬌?”
祐樘微微颔首,溫柔地笑言道:“喬兒真是聰明。”
漪喬被他噎得不輕,瞪大眼睛看着他:“原來你和那腦滿腸肥的老男人一個嗜好?”
“莫要這般說,說不定那男子年輕的時候是個英俊小生,只是人到不惑之年才發福成那樣的,畢竟中年發福很正常。”
漪喬撇撇嘴,小聲嘀咕道:“到時候你要是敢變成那個樣子我就不要你了。”
“那喬兒打算要誰去?”他聲音仍舊是溫溫和和的,面上的笑意一點點加深。
漪喬雙手交叉在胸前,下巴微微一揚:“不告訴你。”
“我說姑娘,你該不是要賴賬吧?還給錢不給了?!”那算卦的老頭等了這麽久也沒見着錢,早就已經不耐煩了。
漪喬的小臉瞬間一垮,苦着臉看向祐樘。他面上雖然仍舊是一派和煦,但卻沒有一絲松動的表情。她撅着嘴,直想翻白眼:“你就不怕我惡心到你?”
他挑了挑眉,唇角揚起:“喬兒盡管放馬過來。”
“好,”漪喬心念一轉,打定主意要讓他自食惡果,面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那我可要開始了。”
她先沉了沉氣,自己做好忍住惡心的準備,然後上前一步猛地挽住他的手臂,揚起小臉甜甜蜜蜜地一笑,極盡嬌媚之能事地嗲聲道:“哎——唷,不就是一兩銀子麽?親愛的,你就幫人家付了嘛付了嘛……親愛的你那麽溫柔那麽好,又怎麽會忍心眼見着人家沒錢付賬而見死不救呢,哦?快點嘛快點啦……”
“喬兒,”他突然打斷她的話,“其實我方才便想要問你,那個‘親愛的’是一種親昵的稱呼?”
“對呀對呀,親愛的你真聰明,”漪喬見他此刻仍舊面色如常,不由更加賣力地撒起嬌來,雖然心裏恨得咬牙切齒外加被自己惡心到不行,但面上卻笑得能掬起一層蜜,一遍一遍地晃着他的手臂,眼眸中更是盈滿了如水般的溫柔蜜意,“你看如今太陽都快下山了,你好不容易陪人家出來一趟,怎麽能浪費在這上面呢,親愛的你說是不是啊?哎呀,快點幫人家付錢嘛,人家知道你最最好啦……”
祐樘垂眸凝視着漪喬,一雙漂亮的琉璃眸逐漸變得幽深邃遠。自眸底旋起了一抹複雜莫名的情緒,然而還沒來得及彙集成形,便很快被吞噬在了無底的深淵裏,消散無蹤。
他突然感到胸口猛地一滞,一陣悶痛襲來。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搖晃不穩,但又下意識地不願讓漪喬發覺他的異常,便順勢傾身抱住了她,俯首在她的肩膀上,也藉此支撐一下他的身體。
漪喬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動作一滞,身體僵僵的,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有如此舉動。
她感受到他抱得越來越緊,不由有些難為情。伸手輕輕地推了推他,漪喬吞吞吐吐地道:“你……你這是做什麽?先放開我,這大庭廣衆的……你回去再抱我不行麽?”
“喬兒別動,我就想現在抱你一會兒。”他的聲音輕柔低緩,卻又透出一絲遮不去的虛浮飄渺,似是水面上飄搖無根蒂的浮萍。
漪喬的眉頭微微蹙起,覺察出他好像有些不對勁。她正要問問祐樘怎麽回事,然而這時那蔔卦的老頭的耐性早就耗光了,火氣沖天地一拍桌子打斷了她的話:“你到底給錢是不給?!快點把錢付了,愛到哪親熱到哪親熱去!別在這裏現眼!這光天化日的真是不知廉恥……”
“你給我閉嘴!錢我會給你,”漪喬轉頭冷冷地橫他一眼,目光瞬間淩厲起來,“管好你自己的嘴,再胡亂嚷嚷一句試試!”
那老頭被漪喬這威勢吓了一跳,不情不願地輕哼一聲,居然也就沒再出聲。
漪喬又回過頭來,想要看看他的情況,神色變得焦急起來,關切地問道:“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那我們回去吧,好麽?”
“我沒事,就是突然想抱抱你而已,”他說着從身上掏出一個錢袋遞給漪喬,柔柔一笑,“方才難為喬兒了——把錢給他吧。”
漪喬的臉上仍然難掩憂色,不怎麽相信他說的話,但他面上戴着人皮面具,因此從他的面容上她看不出什麽端倪。
付了錢之後,漪喬亦步亦趨地繼續和他往前走,猶豫着要不要勸他回去。
“喬兒,再過一兩個月就到乞巧節了,你可有想過送我什麽麽?”祐樘突然回頭對她說道。
“啊?哦,你說七夕啊,”漪喬笑了笑,随口應道,“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現在不是還遠着呢麽?到時候再說吧。”
祐樘正要再說什麽,卻被漪喬打斷了:“我看那邊的棗子不錯,我去買一點晚上給你熬粥喝,你等我一下。”說完,她便徑自向着街對面走去。
正在此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匹的嘶鳴聲,随後一匹棕色的驚馬拉着一輛馬車瘋也似的疾馳而來,街道上的行人紛紛驚慌地閃避。漪喬原本也要折回來躲避,卻不料一轉身便不知被誰給推了一下,一個沒站穩摔在了地上。然而此時那匹驚馬已經近在咫尺,漪喬此時都能感覺到地面上傳來的震動,她的膝關節卻因為吃痛一時無法立即站起來。
只差三兩步她就要葬身馬下了。
一時間,情勢危急。
祐樘沒想到會突然出現這樣的變故,若是早知道就早把她拉回來了。但是現在跑過去救她已經來不及了,而且自己的內傷剛剛發作,輕身功夫恐怕只能使出五成。他緊蹙着眉頭,快速地分析着目前的情況。所以要救喬兒,只能……
他的眸光沉了沉。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話說真不容易,終于放假了……
話說當時的銀價兌換過來的比例大概為一兩銀子=600RMB,所以小喬炸毛兒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