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不要、不要……」漆黑的房裏,一聲聲催人心弦的低泣,緩緩的直逼人人的心田。

而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也倏地睜開雙眼,那雙原本該是明亮清澈的黑瞳中,不知含着多少令人心痛的恐懼與心悸。

她環視了一下自己的房間,确定夢中的一切已經随着她的清醒而遠離後,這才輕撫自己的心口,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順手拿起一直擺在床頭的煙盒,她為自己點燃一根香煙,透過輕煙,可以看見她那面無表情的臉下,隐藏了無比的痛楚。

「唉!」她幽幽的嘆了一聲,起身下床,扭開昏黃的床頭燈,信步走到那一整片的落地窗前,凝視窗外的一片漆黑。

随着手上的煙一點一滴的流逝,心頭的煩躁卻沒有消失,她輕皺眉,是因為他的再次出現吧!

他的再次出現,不僅打碎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生活秩序,更令她想起一直想要遺忘的往事,讓她又回到不停被惡夢所擾的生活中。

她程冰兒,有着沉魚之姿、落雁之貌,卻又人如其名的有着像冰一樣冷的性情,她的美貌令男人如癡如醉,但她的冰冷也令男人為之卻步。

說起冰兒,在臺灣這片小小的土地上,鮮少有人不知道她的,她是服裝界的一顆新星,十六歲時以一場特殊而大膽的服裝秀震驚了服裝界,經過三年的努力,她打敗了前任的模特兒女王,成為一個家喻戶曉的名模特兒。

但正當她的模特兒事業如日中天時,她卻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毅然絕然的退出了服裝界,宣布從此不再上伸展臺。

是年她還赴法國轉攻服裝設計,消失了五個年頭,一直到她獲得國際設計大獎,片又載譽歸國,創立「霧影服飾」,而霧影服飾的産品也廣受臺灣仕女們的好評,堪堪和服裝王國的「雲霓集團」及「躍理企業」,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雖然處在瞬息萬變的商場上,可是冰兒依然不改其冷淡的處事态度,不管對待任何人都只能用冷漠兩個字來形容。

也正因為她是這樣的冷漠,以至于有一個富豪之家的纨绔子弟,曾經發下豪語,聲明只要有人能令冰兒嫣然一笑,便願雙手奉上千萬獎金。

當初真的是不少人為了這筆獎金,蜂擁至冰兒的面前,使盡所有手段,可是卻全都铩羽而歸。

冰兒面對這種情況,性情依然未變,一顆心如古井般絲毫的不以為意,人們這才将眼光挪回她的才華,而不是她的冷漠和絕美的容貌。

可是就在她好不容易為自己在服裝界争得一席之地之際,那個她自小便深惡痛絕的男人,卻再一次的出現了。

非常可笑的是,他的出現并不是為了取得她的原諒,而是為了替他心愛的女兒掠奪她所擁有的一切。

原本波濤不興的心湖,随着她名義上父親的出現,再也無法平靜,她不懂為什麽他可以這樣的狠心,竟然要硬生生的奪去她僅有的,她不懂,真的不懂。

正當冰兒的心思千回百轉時,突如其來的一陣敲門聲,震醒了迷失在回憶洪流中的她。

「又作惡夢了嗎?」沒等冰兒響應,随着敲門聲的停止,便傳來一個輕巧的女聲,輕脆的聲音中流露無限的關懷之意。

冰兒緩緩回頭,給了正步進房內的筱桐一個淡得察覺不出的微笑,只有在筱桐的面前,她才會完全不設防,可以在某些程度上流露出自己的脆弱。

她略微點了點頭,算是回答筱桐的問題。

「你還好吧?」筱桐跟着來到了冰兒的身旁,滿臉關心的問道,「你最近到底是怎麽了,惡夢來得這樣頻繁?」

「習慣了,沒什麽,倒是你怎麽這麽晚還不睡呢?」

「是睡醒了,出來倒杯水喝。」筱桐盯着眼前這張絕俗的容顏,心疼不已,「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再繼續和回憶糾纏,對你沒有好處的。」

「如果能過去,我又何嘗願意夜夜無眠呢?」又是幽幽的嘆息,在這樣的深夜,冰兒不再是一個成功的女強人,只是一個被往昔夢魇所擾的脆弱女人。

「今天夢到的是什麽?」筱桐還是關心的問,一直以來她都知道,有一個惡魔般的夢魇緊緊糾纏着冰兒,不肯放開。

她雖心疼,但也無法讓冰兒解脫,只因為解鈴還需系鈴人,對于冰兒,她感到既心疼又無可奈何。

冰兒聳聳肩,看着眼前的好友,知道她是真的關心自己,遂将語調放輕松,「別擔心,我已經習慣了。」

「但這種習慣總是不好,有點近乎自虐。」筱桐不以為然的瞄了冰兒一眼,似在怪她該放下時總是放不下,該提起時亦總是提不起。

「無所謂的。」冰兒知道好友的不贊同,可是生命中總是有那麽點的不由人,如果可以,她亦寧願失去往昔的記憶,只是總不能為了這個,而刻意去撞車吧。

「冰兒,人人都說你人如其名,像冰一樣的冷,可是誰又知道你的悲苦呢?」

筱桐不免為自己的好友抱屈。

冰兒不在意的笑了笑,「我該在意的人不會這麽說我,不該在意的人再怎麽說我還是依然不會在意。」

「你就是這樣。」其實若不是冰兒這樣的真性子,自己也不可能欣賞她和她做好朋友,不過有時看她這樣的蕭索淡然,還是難免要數落她兩句。

「什麽時候跟我一起回孤兒院走走?」筱桐問。

「不了。」拒絕的話接着筱桐的話尾同時響起,冰兒往自己的梳裝臺走去,伸手自抽屜裏拿出一張支票,交給她,「這個請你幫我拿給院長吧。」

還是一樣的拒絕,每次她要回孤兒院,總是會找冰兒一起去,但是答案卻永遠只有這一個,原因筱桐雖然了解,可是卻只能不贊成的搖搖頭,最後還是無奈的自冰兒堅定的手中接下那張支票,「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的。」

「有些事不是面對就可以解決的,而且我不想談這些事。」冰兒固執的板起她的冰臉。

「好吧!不說了。」筱桐摸了摸鼻子,有些自讨沒趣的轉身就要走出去。

冰兒知道自己不覺間又流露出那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傷了筱桐,她慌亂的一把揪住筱桐的手,「生氣了?」

「沒有,只是累了。」筱桐閃避的說,雖然她已習慣冰兒有些時候拒絕的态度,可是被拒絕的難堪,還是讓她有點無法接受,「別多想了,你明天不是要去雲霓集團簽約嗎?早點休息吧。」

這次冰兒沒有再阻擾筱桐的腳步,只是盯着她的背影輕聲喊道:「對不起,筱桐。」

筱桐收斂起受傷的心情,回過頭給冰兒一個包容的微笑,「都說沒關系了嘛,別再在意了。」

朋友之間若是事事計較的話,那麽又何必成為朋友呢?更何況冰兒這樣并不是她自己願意的,她只不過是這個扭曲社會中的一個受害者罷了。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可是……」冰兒不知該怎麽解釋,她實在害怕那種真實得近乎赤裸裸的揭露出自己。

「我了解的,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角落不願被人觸碰,你有我也有,只是我希望你能夠記住,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傾訴時,我永遠會在你身邊。」

「筱桐……」對于筱桐的善解人意,冰兒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一股暖暖的感動不停萦繞在心中,待這股暖流過去,她像是下定決心般的說道:「他出現了。」

「誰?」筱桐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直覺的問道。

「造就我這悲哀一生的男人——我的父親。」說話的同時,她露出苦澀的笑容。

「他來找你?」筱桐震驚的問道,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教她無法消化。

冰兒搖搖頭,「他只是派人來告訴我,希望我能将公司賣給他,假如我不肯的話,他将不計一切的代價進行收購。」

「什麽?!」筱桐驚呼一聲,瞠目結舌的看着冰兒,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他怎麽可以這樣做?」

「我也挺懷疑的,我想這可能代表着我的冷漠是其來有自的吧。」冰兒自嘲的道,這個秘密放在心裏也好些天了,現在說出來感覺也好多了。

「就因為這樣,你才這麽重視和雲霓的合作,是嗎?」筱桐倏地了解這陣子冰兒的轉變。

前陣子,冰兒告訴她考慮和雲霓合作時,她還吓了一大跳,不了解為什麽一向獨來獨往慣了的冰兒竟然會願意和別人合作,原來是因為這樣。

「若不這麽做的話,難道眼睜睜看着他再次奪走我的一切嗎?」艱澀的聲音顯示出冰兒此時的傷痛,「單憑霧影的實力,根本沒有辦法和他相比,除了找一個強而有力的支撐之外,我還有什麽辦法呢?」

筱桐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給她一些支持,「別太逞強,或者不必去跟他争,忘記過去比你的事業更重要些,因為你一日不能忘懷便一日不能快樂。」

「快樂今生與我無緣吧,小時候他不要我,我無法反抗,可是,這一次就算要傾盡所有,我也不會讓他得逞的。」

從冰兒的語氣中,筱桐可以深深的感覺到那股恨意,她搖了搖頭,看到冰兒痛苦矛盾的模樣,也不知道讓如何勸解,「需要我幫忙的時候,盡管說,別逞強,好嗎?」

第一次,冰兒外露的情緒因為筱桐的話而顯得有些激動,「筱桐,謝謝你,為所有的一切。」

筱桐了解的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兩人間一輩子的友誼一樣,「明友之間,何必說這些呢?」

「謝謝。」冰兒還是只能說出這兩個字,接着兩人相視一笑,讓無聲的黑夜為她們印證這一切的心靈交流。

這是一間差不多二十坪大的房間,雖然空間很大,可是卻顯得有些空曠,因為這裏面幾乎沒有什麽擺飾,只是牆上挂滿了一幅又一幅的照片,而且主角皆為同一人。

在房間的中央有一組精致的影音設備,在屏幕的對面,擺着一張大大的皮椅,除此之外便空無一物。黑暗之中,屏幕之上出現了一個伸展臺,明顯的說明這是一場服裝秀的實況錄像。

席天雲坐在正對屏幕的大皮椅上,眼睛直盯着電視屏幕上冷豔的女人——模特兒界的前任女王,現為知名服裝設計師的程冰兒。

他在閑暇時間盯着屏幕上的冰兒已經一年多,早在一年多前的一個商界舞會上,看到名副其實冷得似冰的她時,便已對她起了無比的興趣。

這個興趣大到他開始尋找她所有服裝秀的錄像帶,細細研究畫面上她所有的一切。

不知為什麽,每當他看到她那雙冷凝的雙眸時,都會教他心中的某一角落充斥着不舍,因為這樣的美麗女人不該有這麽冷凝的态度。

畫面上的冰兒,穿着名服裝設計師當季的最新設計,簡單的線條在她身上卻顯得無比的大方與典雅,長發盤在頭上,幾绺發絲垂散在耳際,将所有可能的呆板一掃而空。

這套小禮服在她的诠釋下顯得無比完美,可是最教人為之神奪的卻是她那驚人的美。

精致無瑕的臉龐,完美比例的五官,再再教人感嘆這是上帝完美的傑作,可是最吸引天雲的卻是她那雙眼中所散發出來沒有溫度的感覺,讓人覺得她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

天雲訝異于在那張絕美的容顏下,她如何能保持一顆冰冷的心?在這五光十色、活色生鮮的紅塵中,為什麽她似乎沒有一點依戀?

所以這一年來,除了讓人巨細靡遺的調查她的資料外,他更着迷似的戀上了那個冷豔的冰兒,只因他總是在她的雙眸中看到冷漠背後所隐含的傷痛。

因為這個傷痛讓她看起來更脆弱,雖然那上面浮現的是冰,但是天雲卻能了解那冰下的傷痛,也就是在不經意中的一瞥,讓他知道這個女人會是他的終身伴侶,而對于感情,他一經認定,就不會更改。

于是他積極的等待一個機會,讓他布下一個情網,準備請君人甕,說得誇張一點,或許他比冰兒更了解她自己,因為他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而這一場感情的拉鋸戰,他準備要贏,而且一定要贏。

就是明天了吧,短兵相接的日子就定在明天,明天的他将暫時退出「天火」的事務,準備人主雲霓,為他的感情而戰。

一夜無眠的冰兒從容的起身,看着鏡中疲憊的自己,感到有些難過,每次看到別人父慈子孝,自己的心就會被一層又一層的苦澀所包圍。

想到她和那名義上的父親不但做不到父慈子孝,甚至還搞得這樣短兵相接的情況,冰兒不禁對着鏡中的自己苦笑了起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一向是她的原則,對他的恨雖然是時時刻刻的存在着,但是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報複,可如今他竟想要摧毀她,那麽她就必傾全力反撲,甚至不惜兩敗俱傷。

這到底是老天開了他們一個玩笑,還是他們開了老天一個玩笑?

冰兒搖了搖頭,甩去自己無聊的想法,快速的對着鏡子為自己的臉蛋上了一層又一層的保護色,而這是她的習慣,太幹淨的睑不适合在這個詭谲的商場打滾。

收拾起一切的想法,鏡子中再次浮現的是一個信心滿滿的冰兒,今天的會面實在太重要,她告訴自己必須全力以赴。

再一次的審視着自己的一切,合身的蘋果綠套裝,顯露了她濃纖合度的身材,精致的彩妝下,将她的臉襯托得更加完美,一股渾然天成的自信,自她的身上散發出來。

這樣的冰兒讓人完完全全的感覺不到昨夜的那股無奈和脆弱。

天雲好整以暇的坐在白緞的辦公室中,為了今天的會面,習慣自由的他,心甘情願的作主讓白緞休假三個月,然後由他代理雲霓對外的所有事務。

現在,他正在等待他的獵物,一個他等待了一年多的女人。

在寧靜的辦公室中,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打散了天雲腦海中剛剛浮現的影像。

「席先生,霧影服飾的負責人程小姐已經到了。」

天雲不慌不忙的瞄了一眼桌上的時鐘,然後才沉穩的吩咐道:「請她進來。」

「是。」秘書恭敬盡責的聲音再度響起,随即停止通話。

當開門聲響起,天雲在唇邊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像是偷了腥的貓一樣,他知道要得到冰兒的心,是不能用平常的方法,要她就要用非常的手段。

冰兒就像往常一樣踏着自信的腳步走進辦公室,卻沒有料到才剛踏進辦公室中就遇到一雙直盯着她瞧的眼眸,令她不禁對那雙幽深的黑眸怔了怔。

「程小姐,請坐。」天雲并沒有起身相迎,沉靜的音調中沒有顯露出一絲絲的感情,在他的計劃中,現在的他所要扮演的角色,是一個比冰兒還要冷的人。

以毒攻毒嘛,先取得她的注意力,要溫柔的相待,以後多得是機會,若是現在他溫柔以對的話,他可以想象下一秒,自己已經被三陣出局了。

冰兒朝他點點頭,然後優雅的坐下來,一邊坐下還一邊收攝自己的心情,「謝謝你,席先生。」

「你很準時。」天雲雖然是用稱贊的字句,但卻感覺不出任何的誠心,讓人深切的知道那只不過是一句無意義的開場白。

聞言,冰兒還是朝天雲禮貌的點了點頭,表示謝謝他的贊美,在此同時她還不忘乘機打量那雙黑眸的主人,對于一個和她一樣冷漠的人不禁起了消失已久的好奇。

長久以來,她就知道自己的美貌可以吸引周圍所有的狂蜂浪蝶,但似乎并沒有對眼前這位造成什麽影響,嗯,這是個好現像,她已厭倦了所有因她的容顏而來的目光,不過也或許是他實在看多了漂亮的女人吧。

他很冷淡,這是冰兒的第一個感覺,堅毅的雙眸、挺直的鼻梁為他造就了王者般的氣勢。

微薄的肩、冷漠的眼神,非但沒有破壞他的俊美,反而讓他顯得氣勢磅礡,再加上他年紀輕輕便能率領雲霓集團,這樣的條件更襯托出他的不凡。

雖然她本來以為今天和她會談的人是席家的大女兒——席白緞,但初見他時的錯愕只有一下下,反正雲霓是席家的,而且外傳席家的兒女個個出色,每一個人都足以擔當重任,今日不論是誰來,還不是都一樣嗎?只要能達到她的目的,跟誰談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不過她沒想到,當她觀察完了眼前的天雲以後,第一個浮現在她心中的字句卻是「麻煩」,這樣的男人太招人嫉了,所以絕對是個百分之百的麻煩!

「程小姐,不知你對你所看到的東西是不是感到滿意,如果還可以的話,那我們可以開始讨論合約了嗎?」天雲刻意使用譏諷的口吻說道,企圖激起冰兒的怒氣。

冰兒對于天雲直截了當的調侃,心中雖然升起一絲的厭惡,但是她表面上還是平靜無波,依然挂起職業性的笑容,落落大方的道着歉,「抱歉,我失态了。」冷漠歸冷漠,但是職業上該有的禮貌,她卻一點也不會少,這是她一向能不得罪人的原因。

面對這樣自持的冰兒,連天雲都不禁要佩服起來,難怪他一眼就能認定她,因為她真的不同凡響。

冰兒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然後開始翻開自己面前的合約書,準備進行今天來的目的。

「請問席先生對這份合約有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她以完全公式化的口吻,及一貫的冷淡有禮的語調問道。

她今天雖是來讨論合約的,其實應該只是來簽定合約,因為在前些日子裏,兩家公司都已經針對這個合約讨論修改了好幾次,只差沒有簽定而已,而且簽約一定得要兩家負責人簽,所以向來不喜歡出現在除了自己公司以外場合的她,也只有犠牲一下了。

相對于冰兒認真的态度,天雲的舉動就顯得有些慵懶,他連翻都沒有翻桌上那份秘書早幫他準備好的合約,只是徑自詢問她,「你很需要這份合約吧?」問話的同時,臉上還隐藏着一股強烈的掠奪性。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冰兒心裏不禁有些訝異,但表面上仍是一派自然的回答着,「我個人當然希望能跟貴公司合作,以貴公司的信譽和生産能力,再加上市場上對本公司設計的喜愛,這項合作案應該是可以成功的。」她職業化的說,其實要不是為了在短時間內壯大自己,她寧願自己一階一階努力往上爬,又何必來這兒趟這淌渾水呢?

「我問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公司需不需要這份合約?」顯然天雲對于冰兒的回答不是很滿意,他用比剛剛略微嚴厲的聲音重複一遍她的問題。

對于天雲的盛氣淩人,一向冷傲的冰兒也不禁動了點氣,可是思及這份合約對她的重要性,她只得咽下自己的火氣,勉強維持她的笑容,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複,「是的,我很需要這份合約。」

「為什麽?」天雲一步一步的帶領冰兒走上自己的網中,耐心的等着她的上鈎。

并且心中還不停為了她的從容氣度喝采,一般男人要是聽到他如此嚴厲的語氣,早就吓得想要發抖了,但是看得出來,冰兒是絲毫不畏懼于他的,她今天的成功絕對不會是偶然。

她有一種能夠與他匹敵的氣勢,如果今天她不是有那樣的身世、如果今天她是一個企業家的第二代,那麽她的企圖心和成就絕對不會僅限于此。

「當然是希望公司欣欣向榮,結合你們的信譽與資金,摘下臺灣服裝界的後冠喽!」冰兒沒好氣的說了其中一個理由,語氣卻已經不似往常的那麽沒有溫度,但是,思及父親的咄咄逼人,她還是努力的緩下火氣,言語溫和的說道:「我想這個合作案對我們彼此都有好處,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可以簽約了吧?」

天雲挑了挑他的劍眉,對她的催促不置可否,但對于她的敷衍卻感到不是很滿意,「我想程小姐的誠意是不是稍嫌不夠了點呢?」

「誠意不夠?」聽到這句話,程冰兒滿腔好不容易抑下的怒火再度揚起來,她冷冷的道:「如果誠意不夠我就不會在這了。」

「你會在這,并不是因為你的誠意夠,而是因為你不得不來。」看到冰兒挑釁的态度,天雲幹脆挑明了說。

冰兒的心在聽到天雲的話以後,漏跳了一拍,難道他已經知道了嗎?不可能啊,這件事即使在她的公司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不可能他會知道啊。

「雖然霧影在商場上的財勢不如雲霓集團,可是也不見得非巴着你們合作不可,如果說今天席先生不願意簽約的話,可以直說。」

冰兒邊說還一邊起身,打算就此結束今天的對談,低聲下氣一向不是她的作風,雖然明知道此舉會讓她陷入非常兩難的局面,但是天生的一股傲氣讓她再也待不下去。

「程小姐,別這麽沖動,如果你不想你的公司被人收購的話,那麽你大可以走出這扇門,而我也會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天雲好整以暇的說。

聞言,冰兒渾身一僵,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直瞧,「你怎麽知道有人要收購霧影,你還知道些什麽?」

「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不理會她驚愕的态度,天雲還是用他一貫的語調說着。

如果今天要收購霧影的人不是她父親的話,那麽他相信冰兒一定會頭也不回的走出這扇大門,可是正因為那個人是程浩東,所以他才能捉住這個機會要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雖然這招顯得有些卑鄙,可是依他對冰兒的了解,若要照她的游戲規則來玩,那麽恐怕當他們都已經垂垂老矣時,她心中還是沒有他席天雲的存在。

和天雲的氣定神閑相比起來,冰兒的氣息就顯得有些混亂了,她嚴厲的瞪視眼前這個男人,痛恨自己那種透明的感覺。

「你調查我?」她再也管不了什麽禮儀、什麽氣度,只是指控着他的逾越。

「知己知彼,一向是我處事的原則,若是沒有深人的了解,我今天又怎麽可能知道你只是在利用我的財力去挽救你的公司呢?」天雲對她的指控視若無睹,揚起一抹勝利在望的微笑。

「既然如此,我想今天是沒有簽約的必要了,所以我告辭了,另外我對我的隐瞞向你致上無限的歉意。」冰兒公式化的道完歉後,便往大門走去。

此刻她的心中五味雜陳,沒有雲霓的協助,她的公司被程浩東收購幾乎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是她并不後悔,至少她保有了自己的尊嚴,只是難過一切都得重新再來,想到這兒,她的腳步顯得更沉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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