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和二十四章

作者有話要說: 作死……昨天一不留神更了六千,也就是說,第二十三章把第二十四章的內容也更新進去了……所以今天就先不更了。順說,由于做大死忘記申榜,故而本周無榜,故而……本周隔日更……對不住了各位OTZ

下川村這半年多來也辦過幾次喪事,但辦事的對象無一例外都是五六十的老者。

年紀大了,無疾而終,或是帶着病痛過世,這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在聽到從屋子裏傳來的哭嚎聲時,不光是梁玉琢,哪怕是親眼目睹了俞當家的是怎麽被人擡回來的村民們,這會兒心裏也都咯噔了一下。

張氏從屋裏送大夫出門,見着院子裏圍滿了一大堆的人,咬了咬唇。

“大郎媳婦,你公公究竟怎樣了?”

人多口雜,你一句我一句的反倒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大夥兒推出裏正,一個個挂心地望着重新關上了的門。

張氏搖頭,邊上的大夫幫着回答了:“身上的傷都是讓畜生弄出來的,血留得太多了,又傷到要命的地方……只能讓家裏人給準備後事了。”

張氏身上還留着幫大夫給公公止血時候蹭上的血,裙擺、袖口,連腰上都沾了大塊的血跡。因為衣服顏色深,血跡幹了之後,看起來尤其地發黑。

“婆婆一輩子要強,同公公的感情也很好,現在公公……當兒媳的心疼極了。”

張氏這話卻不是在作僞。

俞家夫妻倆在村裏的感情那是相當好的,少年夫妻,如今人到中年,大郎娶了媳婦,二郎也差不多到了該相看的時候,夫妻倆都盼着過幾年就不再上山打獵了,專心留在家裏給兩個兒子帶孫子孫女。

哪裏想到,會突然出現這樣的意外。

“當家的,你死了,我怎麽辦啊?”徐嬸的聲音從屋子裏傳出來,哭嚎聲聽得人心痛,“你連孫子都沒看到,你怎麽舍得丢下我們走啊!”

“這後事……還是準備起來吧。”薛良聽着這動靜,嘆了口氣。

張氏忙點頭答應。後頭的門這時候又開了。

俞二郎從屋裏出來,身後跟着半個高的三郎。兄弟二人的眼眶都是通紅的,強忍着才沒掉下眼淚來。

“麻煩各位鄉親了,我阿爹……可能撐不過今晚了,大夥兒都回去吧,讓我阿爹好好走,慢慢走。”

三郎喉嚨哽着,說不出話來。俞二郎紅着眼睛,擡手拍了拍三弟的後腦勺,出了聲。

“你們兄弟三個好好照顧你們娘……”薛良有些說不下話,只好這麽安慰,“回頭料理後事的時候,要是有麻煩的地方,就找我們。都是一個村的,能幫都會幫你們一把。”

俞二郎點頭。

院子裏外的人陸陸續續都散開了,邊走還邊議論人被擡進村子時候的慘狀。一個兩個描述地栩栩如生,就好像自己親眼看到一樣,甚至連傷口的模樣都說得清清楚楚。

說的人多了,再怎麽輕,總還是能集中起來鑽進俞家兄弟的耳朵裏。三郎年紀小,有些聽不下去,俞二郎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推向竈房,自己轉身準備進屋的時候,一擡眼,撞見了站在柴門邊上的梁玉琢。

“俞二哥。”

梁玉琢往跟前走。這半年多裏,徐嬸一家一直對她呵護有加,往常家裏吃的肉,也大多是徐嬸送過來的野味。徐嬸人好,俞當家為人也豪爽。

俞家三個兒子。

老大長相像娘,可性格像爹,豪爽是豪爽,卻有些木讷,盡管如此上山打獵卻是好手。

老二長得像爹,性格像娘,主意大,有點憨,但更多的是果敢。打小跟着父兄上山打獵,一直被認為是最能繼承俞當家衣缽的。

相對而言,俞家對老三的期望,則是讀書識字,将來參加科舉,光耀門楣。

俞家老小的願望一直很樸素。平平淡淡過日子,平平淡淡到老,再平平淡淡死去,這是徐嬸說過最想要的生活。

“我聽說,俞伯是被野豬……”

俞二郎點頭:“旁邊這座山上雖然偶爾是能看到野豬,但是體型都不大。阿爹也遇見過幾次,不會有多大危險。這次咱們上山也不是沖着野豬去的,就想看看前幾天設的陷阱有木有被其人破壞掉,或者夾了什麽獵物。”

這樣的事情過去梁玉琢也跟着上山見識過。俞家設下的陷阱通常不大,一個不會傷到上山的其他村民,另外一個,也不會利用陷阱去捕捉體型較大,容易因為受傷導致發怒造成破壞的大家夥。只有到特定的時候,俞家父子才會對山上的大家夥們下手。

“那頭野豬個頭比以往在山上遇見的都要大,應該是從附近山上過來的。我們上山的時候,發現路上很多陷阱都遭到了破壞,一路走一路在修複,但到後面越來越覺得不對勁,等發現不對準備往回走的時候,那家夥出現了。”

傷害俞當家的野豬體型巨大,哪怕是經驗老道的獵人,也不敢憑着幾個人的本事就嘗試去制服它。但發怒的野豬是根本沒有理智的,只會憑借本能去沖撞旁邊的東西來平息怒火。

父子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受傷最嚴重的就是為了救兩個兒子,被野豬咬掉整條胳膊的俞當家。

在俞二郎的講述中,梁玉琢仿佛親臨了那個可怕令人生畏的事發現場。

院子裏,徐嬸養得雞鴨都安靜的沒有聲音,門外的秦氏抱着二郎臉色發白地聽着俞二郎的描述。死寂只靜默了幾秒,屋子裏,突然響起了徐嬸飽含崩潰絕望的哀嚎。

這一次的哀嚎,比之前更加悲涼,仿佛要把漸漸聚攏陰霾的天空撕裂,梁玉琢微微擡頭,就看見一直強忍着淚水的俞二郎站在自己面前,眼淚從眼眶中接連滾落。

俞家在一番哭嚎聲中,開始為俞當家正式料理起後事來。當天晚上,村子裏家家戶戶都能聽見徐嬸的哭聲,那聲音穿透了房舍,叫人聽了都無法安心睡下。

俞家沒有什麽旁的親戚,出了事只能靠着左鄰右舍的幫忙。秦氏将二郎丢給了女兒,一直陪在徐嬸的身邊。

棺材是附近村子裏,平日跟俞當家一起上山打獵的幾個獵戶湊錢買的。

俞大郎把堂屋收拾了出來,棺材就擺在裏頭,院裏院外挂了白幡。三兄弟穿了孝衣跪在堂屋裏頭給阿爹守夜。

吊唁的人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俞家的三個兄弟一日一日憔悴下去,就連張氏,也飛快地消瘦了。

到出殡那天,張氏的娘家人前腳剛出村,後頭大概是心裏放下了一樁事,張氏當着俞家兄弟的面,直接昏了過去。

俞家這滿院的白幡還沒來得及摘,身上的孝都還穿着,卻是一樁喜事突然砸到了頭頂上——

張氏懷孕了。

下川村的村民們都說,張氏肚子裏這娃娃是俞當家走了之後,見家裏頭孤兒寡母的,特地托觀音娘娘給送來的。

梁玉琢心裏頭是明白,張氏肚子裏這孩子,起碼也該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跟俞伯伯的去世沒什麽關系。可徐嬸顯然是願意相信着話的,張氏在确診懷孕後,就被徐嬸當做寶貝一般供了起來。

就連俞三郎經過張氏的身邊,也都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生怕将大嫂碰着了。

這有人捧着,就有人噎着。

當初張氏嫁進俞家,其實驚着了不少人家。俞家不算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可當獵戶的,肉是不嫌多的,就是自己吃不了,也能帶上皮毛一起進城換錢。

俞大郎還沒成親前,多好也是村裏一些三姑六婆們拉媒的對象。後來張氏進門,面上大家夥都是一個村的,挑不出大毛病來也就不會說三道四。可如今,俞當家沒了,張氏卻被診出身孕,加上如今俞家對張氏的态度,難免叫一些人心生妒忌。

漸漸的,下川村裏開始有了流言。

說那俞當家的,就是被張氏肚子裏的這個孫子給克死的。

“呸!說話也不怕閃着舌頭!”徐嬸拍了桌子。

俞三郎在桌上抄書的手一抖,紙上畫了長長一條。梁玉琢在邊上看了一眼,抽了張紙遞過去示意重抄。

“嬸子別生氣,那些愛嚼舌根的人就讓她們說去。嬸子心裏明白嫂子就好。”

張氏就坐在邊上抹眼淚,聽見梁玉琢這話,心裏騰地就蹿了火苗,忍不住嗆聲道:“這話挨不到你身上,你說得好聽。換作你試試,要是那幫老婦在背後說你家二郎克死了你阿爹,我看你還說不說得了這話!”

張氏這話說得有些過了火,不等徐嬸呵斥,俞大郎先出了聲:“瞎說什麽呢?”

“我怎麽瞎說了!”張氏橫眉豎目地嚷嚷,“我都聽說了,秦嬸肚子裏剛懷上二郎的時候,她男人就出意外死了!左右都是壞在肚子裏死了長輩,怎麽到她家風平浪靜,沒什麽聲響,擱我這就成了命硬克死爺爺了?”

俞大郎被她這話吓了一跳,張口就要訓斥,見張氏挺了挺肚子,一臉無畏,不得已咬牙,硬着頭皮壓下聲音勸道:“你少說兩句行不行?家裏出事的時候,秦嬸一直幫襯着,琢丫頭也常過來搭把手。外頭那些風言風語本來就和她們家沒關系,你抽什麽風非把人家給扯進來?”

對于張氏突如其來的針對,梁玉琢微微驚異。可轉念一想,卻也多少明白她的意思。

張氏本就對徐嬸一家對自家的幫助有些不大樂意,尤其對自己和俞家兄弟走得近這事盯得比誰都牢。如今公公沒了,當家做主的擔子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俞大郎的身上,她也不必再當什麽小媳婦,自然就有了更大的說話聲音。

再加上孕婦的情緒本就多變,以及村裏的那些難聽的閑言碎語,張氏會在今天爆發出來,梁玉琢忽然覺得倒是不意外。

她垂下眼簾,想着等張氏脾氣發完了再說兩句話,外頭卻突然跑進一個漢子,身上沾着血,嘴角都被什麽抓破了。

那漢子跑着過來,抓着門就要往地上倒,嘴裏嚷着:“野豬……野豬又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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