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老太爺道:“是臣這把老骨頭不争氣……”

常公公忙道:“蘇将軍還是養好身子要緊,咱家說句僭越的話,陛下如今可是對府上的二爺寄予了厚望……”

常公公沒有久留,說了幾句話就回去了,老太爺親自将人送到了門口。

除了常公公外,威遠将軍呂馳也來了,他算是老太爺的半個徒弟,對老太爺頗為尊敬,今日特地帶着一雙兒女來向老太爺祝壽。

老太爺高興地瞧着呂江淮,道:“江淮都長這麽高了,我頭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在襁褓裏呢。”

呂江淮和呂惠姝上前拜見了老太爺。

上房裏頭熱熱鬧鬧的,老太爺腿腳不大方便了,所以壽宴就沒有設在前廳,直接擺在春晖堂了。蘇禧領着呂惠姝去了院裏的西廂房,兩個小姑娘說說私房話,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早上。

用過午膳後,威遠将軍府的人告辭離去,呂江淮過來西廂房接妹妹回府。他站在廊下,看着門邊穿嬌綠色裙子的小姑娘,按捺住心頭的激蕩,抱了抱拳,道:“多謝蘇九姑娘招待小妹。”

因着今兒是老太爺壽辰,蘇禧心情不錯,面上含笑,聲音甜濡道:“呂大哥不必客氣,姝姐姐是我的好姐妹,招待她是應該的。日後得空了,呂大哥和姝姐姐記得常到将軍府做客呀。”

呂江淮瞧着她嬌甜可人的笑靥,愣了一陣兒,點點頭道:“好……”

話說到這裏就該走了,可呂江淮腳下卻仿佛生了根一般,舍不得挪動一步。他幾番張口,想找點什麽話題,但是又覺得都不太合适,一張俊臉很快就急紅了。

蘇禧見他欲言又止,以為他有什麽難以啓齒的話,問道:“呂大哥想說什麽?”

“九姑娘……”呂江淮正要開口,餘光瞥見一人從廊庑那頭走來,尚未走近,便聽見對方叫了一聲“幼幼”。

呂江淮轉頭看去,只見傅少昀一襲墨綠錦袍,眉目疏朗,正大步朝這邊走來。

蘇禧道:“少昀表哥怎麽又回來了?”

傅少昀道:“方才落了一樣東西,這才回來取的。”

蘇禧恍悟,問他落了什麽東西,落在哪兒了,就忙讓聽雁與聽鶴幫他找去了。此時将軍府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廊下沒有多少人,他們站在這兒多少有些突兀,蘇禧便問傅少昀可要到廂房裏等候。

傅少昀笑了笑道:“那就不客氣了。”說罷,朝一旁的呂江淮行了一禮,“呂兄也在。”

呂江淮回以一禮。

蘇禧向呂氏兄妹二人道別後,便領着傅少昀進了屋。

呂江淮望着傅少昀的背影,臉上的飛紅褪去,雙眸也慢慢變的清醒。他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這才離去。

當晚,蘇禧倚着金銀絲妝花大迎枕,半躺在美人榻上看書,書裏卻夾了一封信,正是今日傍晚清露趁人不備地送給她的。蘇禧正糾結着要不要看,一方面衛沨已經離開一個多月了,另一方面……她還沒消氣呢。

蘇禧把書阖上,放在翹頭案上,先去屏風後頭洗了個澡。

梳洗完畢後,聽雁給她擦幹了頭發,她趿着繡鞋走到桌案後面。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打開了信。

聽雁已經知道了她和衛沨的事,所以蘇禧看信的時候就沒有避着她。

衛沨的字跡行筆果斷,飛動灑脫,如同他這個人一般,透過紙面都能感覺到他的強勢。信上前半段寫了他回封地的理由,中間簡單地寫了寫他這陣子的生活,到了後面,蘇禧越看臉蛋越紅。

衛沨真是太大膽了,居然在信裏寫這麽露骨的話,還說什麽“思之如狂”……蘇禧強忍着把信塞回去的沖動,勉強看到最後,衛沨總算正經了一些,說他七月七日之前一定會從封地趕回京城。

七月七日,正是七夕乞巧節。

老太爺的壽辰剛過去兩天,府裏就出了點事。

先是殷氏發現府中這幾日的賬冊不對勁,平白無故地少了好幾千兩銀子。

再是二老爺蘇揚強占了上司戶部侍郎的妾室,還在外頭替那名妾室置辦了宅子,養了好幾個月了。如今被戶部侍郎發現了,戶部侍郎大怒,要以逃妾的身份将那名妾室打殺了。

可是那妾室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蘇揚子嗣單薄,唯一的一個兒子蘇祤又是不成器的,自然十分看重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只盼是個兒子。

蘇揚便向戶部侍郎求情,繞了那妾室一命,戶部侍郎不肯同意,這件事就鬧到了老太爺這裏。

與此同時,殷氏又查出賬冊是被二房的人動了手腳。原來自從殷氏扣了二房兩個月的月例後,二房的日子過得越來越拮據,郭氏便想了個主意,在賬冊上作假,偷偷拿了庫房的銀子。本以為自己能瞞天過海,卻不想殷氏看賬看得如此細心,不出幾日就發現了端倪。

如今事情被捅出來,郭氏非但不反省自己的作為,反而先責備起蘇揚養外室來了。

兩人在上房争吵,老太爺生生被氣得再次中風了。一時間上房裏亂成了一團,殷氏趕忙着人請郝大夫,蘇老太太敲着龍頭拐杖直罵二老爺和二夫人,卻不解氣,舉起拐杖狠狠地打在了蘇揚身上,道:“混賬東西,老太爺的臉都叫你給丢盡了。老太爺若是有什麽事,我們蘇家就當沒養過你這個兒子!”

二老爺自知有錯,跪在老太太身前一聲不響。

“還有你。”老太太指着郭氏道,“蘇家是短了你吃的還是短了你喝的,竟然讓你偷到自家身上來了?你身為三個孩子的母親,不好好教養他們,成日心術不正,我蘇家怎麽會招惹來你這樣的媳婦?”

老太太這回是氣得狠了,以前顧于情面沒說出的話,今日都罵了出來。

郭氏臉色慘白,不服氣地嘴硬道:“蓉姐兒和芸姐兒都要出嫁了,二房的開銷大,老爺每月的月俸本就不多,大嫂卻又克扣二房的月例,兒媳也是沒辦法……”

老太太怒道:“你給我閉嘴。”

不一會兒郝大夫來了,老太太嫌他們兩人在這裏礙眼,便讓他們去祠堂跪着。

殷氏給老太太順氣,憂慮道:“娘,您消消氣。爹氣倒了,您若是再有什麽事怎麽辦?”

老太太緩和了半天,仍是沒有緩和過來,一想起二房就生氣,“家門不幸……真是家門不幸。”

這頭,郝大夫給老太爺診了脈,又看了看臉色,過了許久,才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道:“老将軍這次中風比上次嚴重得多,怕是不好醫治,恐有性命之憂。我不敢妄下定論,一切等老将軍醒來之後再看吧。”

老太太從外面進來,剛好聽見這句話,扶着殷氏的手一軟,兩眼一閉就厥了。

殷氏慌道:“娘!”

大老爺蘇振遠在關外,二位老人又紛紛病倒了,二房捅出來的簍子尚未解決,那邊戶部尚書還等着讨一個說法。殷氏一個人忙得團團轉,恨不得一人掰成幾個人使,不過一天下來,整個人就好似憔悴了一圈。

蘇禧聽說了上房的事,從族學回來顧不得換衣服便趕去了秋堂居,進了屋裏,見殷氏疲憊地半躺在妝花迎枕上,額頭上覆着巾子,臉色很是蒼白。她心裏一驚,慌慌忙忙地上前道:“娘,您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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