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語]
原來，朝日奈家在日本的東海有一座私有的小島，最适合盛夏的時候避暑納涼。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舉行一次家族旅行，往年兄弟們的母親朝日奈美和也會來，但是今年因為和繪麻兩姐妹的父親麟太郎籌劃下個月的結婚典禮，所以今年沒有來。
姐姐和哥哥們在商量這個啊，躺在床上，繪理踢着小腳丫，姐姐也真是的，這麽大的事竟然到現在才告訴自己，如果自己不問，恐怕明天出發前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幹嘛吧！
雖說自己答應姐姐回房間好好休息，可是……看了看窗外的黑乎乎的夜空，繪理哭喪着臉兒內心沸騰不已：聽了這麽激動人心的消息自己現在睡得着才有鬼了！
“咚咚——”
“請進——”
梓緩緩地推開房門，看到躺在床上雙眼炯炯有神睡意全無的繪理，心頭一笑，果然雅臣哥說的是對的，這小家夥兒果然睡不着了！
“梓哥哥？”
繪理有些納悶，奇怪了，這個時候梓哥哥不是應該在客廳裏和大家商量明天出行的計劃嗎？怎麽又到這裏了？還有今晚的梓哥哥感覺怪怪的呢，是哪裏呢？繪理下意識的往梓的身後望去，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這樣啊！繪理終于明白哪裏怪異了，平日裏，梓哥哥和椿哥哥總是形影不離呢，可是今晚怎麽只看到梓哥哥一個人？
“繪麻擔心你睡不着，可是又實在抽不開身。”梓面帶微笑的坐到繪理的床頭，看着一臉困惑的繪理，說：“怎麽了？”
“沒有見到椿哥哥呢。”
椿？梓愣了一下，腦海中也不由得回想起剛剛在客廳裏的情景。
繪麻看着繪理默默走回房間的身影，實在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明天旅行要帶的東西……自己和繪理都是女孩子，好多些東西又不方便讓兄弟們幫忙……想到這裏，繪麻左右為難，離開不是留下也不是。
看到繪麻擔憂的神情以及頻頻往繪理那個方向探去的視線，雅臣笑了出來，開口說道：“不用擔心啦，那小丫頭自己能走回房間的。”
重點不是這個……雖然這麽想着，但是繪麻還是點點頭，拿着手中的筆将明天要帶的東西寫在紙上，但是精神卻很難集中起來，時不時的寫錯字。
“真的很抱歉。”放下筆，繪麻紅着臉開口說道。
“那個小家夥有個好姐姐呢。”一直在一旁觀望的要走到繪麻跟前，伸出手揉亂了繪麻額前的劉海，“剛剛聽那個小家夥兒說，在她睡覺前妹妹總要給她講故事？”
“嗯。”繪麻點點頭，解釋道：“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那孩子喜歡聽童話，一開始是因為晚上一個人睡覺的時候會怕，所以才陪着她，不過到後來的時候，好像就養成這樣一個習慣了，如果睡前不給她讀上那麽幾段，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肯休息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繪理臉上的表情很溫柔，秋水一般的眸子裏蕩漾着一種別致的情誼，嘴角微微揚起的笑容，像一縷清風拂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就連梓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的繪麻，很美。
“既然這樣，今晚我就去好好陪陪小妹妹喽！”椿笑呵呵的從沙發上站起身，準備往繪理的房間走。
“椿——”梓一把拉住往前走的椿，皺着眉頭開口說道：“你去了她會更睡不着的！”
“完全同意！”右京扶了下眼鏡，開口說道。
要坐在沙發上，笑眯眯地說：“還是梓去吧，不管怎麽說，我們可是把那個小家夥兒的姐姐給占了呢……”
這話怎麽聽起來這麽別扭？繪麻有些不自然地擡頭看了要一眼，正好與要的目光來了個正面接觸，當下小臉一紅，低下了頭。
思緒回到現在，梓笑了出來：“椿哥哥今晚比較忙呢，所以，今晚我來陪繪理好嗎？”
“嗯！”繪理用力點點頭，往床的裏邊挪了挪，開口說道：“梓哥哥也上來吧。”
“诶？可以嗎？”梓愣住了，按理說，繪理在他眼裏只是十二歲的妹妹罷了，兩個人躺在一起也沒什麽，只是……為什麽會感覺這麽怪異？
“嗯！可以的！”繪理說道。
像是要極力回避自己這樣的心情，梓點點頭，将床上的小臺燈開開，又走到門口把卧室的主燈關掉。
房間一下子暗了下來，只留床頭那臺金盞花形狀的小燈散發着橘黃色柔和的光，徐徐晚風，吹動了紫色煙霧一般的紗織窗簾，也将窗臺上小雛菊淡淡的清香攜進屋內。
“梓哥哥。”繪理拽着梓的胳膊，小聲的張了張口。
“嗯？什麽事？”
“梓哥哥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繪理的小腦袋下意識的往梓的胳膊上蹭了兩下。
“轟——”梓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自己的腦中炸開了，臉上也是火辣辣的，說不出來的異樣。
“嗯……很熟悉的味道，說不出來，但是就是感覺很好聞。”不明所以的繪理依舊自顧自的說着。
“說起來，聽繪麻說，繪理晚上睡覺喜歡聽人講故事。”匆匆地轉移了話題，梓努力的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我給繪理講故事好嗎？”
“真的？”繪理擡起頭，黑珍珠似得大眼睛大放異彩，“我很喜歡梓哥哥的聲音，一直很期待梓哥哥講出來的故事是什麽樣子的！”
看着繪理滿眼放光的望着自己，梓嘴角的笑愈發的溫柔，這小家夥兒，還真是一點情緒也藏不住，“繪理為什麽這麽喜歡童話故事？”
聽到梓這麽問，繪理有些難為情的開口說道：“梓哥哥想知道嗎？”
“嗯。”
“那個……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哦！”
看到小家夥兒一臉神秘的表情，再聯想到之前在客廳裏小家夥兒與繪麻的對話，梓隐隐的猜到了些什麽，點頭說道：“嗯！我保證！”
“嗯……要從哪裏說起呢？”繪理用手撓撓小腦瓜，很認真的回想着。
“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啦，姐姐總是很忙，忙的沒時間陪我，一天中只有吃飯的時候能夠和姐姐在一起，爸爸又經常不在家，所以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我一個人呆在家的，對了，家裏有個小松鼠叫做朱莉，梓哥哥知道它吧？”
朱莉？就是那只銀色的總是炸毛的松鼠？梓想到每次家裏的兄弟們親近繪麻的時候那只松鼠張牙舞爪的模樣，不由得笑了出來。
“雖然朱莉莉一直陪着我，可是，姐姐不在身邊的時候，真的很寂寞呢。”說句話的時候，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落寞，怕是什麽不好的回憶吧，梓想着。
“再然後啊，我記得第一次聽童話故事是在我……嗯，想不起來是幾歲了。”
“那個時候，好像是因為我第一次和姐姐分開睡，晚上很害怕，所以，姐姐就坐在我的床邊，給我講故事。那是我還不是很明白那些故事到底是什麽意思啦，只是覺得，姐姐陪在自己身邊給自己的講故事的模樣很讓人心安，感覺也很平靜。”
“我喜歡晚上這段時間，看着姐姐的模樣，聽着姐姐的聲音，感覺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時光就是這個時候了……”
梓在一旁默默地聽着，手臂不由得攏住了女孩的肩。她……或許也是一個堅強的孩子。
“哪怕只有一小會兒也好，我很想讓姐姐多花點時間陪陪我，很想就這樣呆在姐姐的身邊。這也算是我的任性吧……”繪理躺在梓的懷裏，緩緩說道：“可是，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呢？明明姐姐已經這麽累了。”
梓搖搖頭，輕刮了一下繪理的小鼻子：“其實不單單只有姐姐哦，家裏那麽多哥哥，只要你想，哥哥們都願意被繪理依賴的。”
繪理擡起頭，烏黑的眸子裏倒映着梓溫柔的面孔，“真的嗎？”
“嗯，真的。”
“最喜歡哥哥們！最喜歡梓哥哥了！”
繪理一把抱住梓，把頭埋在梓的肩窩處，繪理開心的說道。
好溫暖，這大概就是家人獨有的溫度吧。
梓也伸出手回抱住女孩子小小的身體。
明明自己應該在意的是那個正出于花季的妹妹，那個聽了椿的玩笑還是會臉紅的說‘祝福自己’，‘大家還是一家人’的妹妹，那個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溫柔細心為他人着想的妹妹……但是現在，為什麽自己在意的竟然這個處處讓人操心，看起來總是長不大的小家夥？
下意識的抱緊了懷中的繪理，梓閉上眼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從一旁的床頭櫃裏抽出來一本書，随便的翻了幾頁，梓看了看一旁興致勃勃地繪理，開口問道：“繪理想聽什麽故事呢？”
“嗯……”繪理想了想，把書拿過來翻到某一頁，交給梓，“這個。”
“《海的女兒》？”
“嗯！最喜歡這個故事了。”
這個時候的繪理真的很孩子氣，不，應該說，這小家夥兒不管什麽時候都很孩子氣，這樣的小不點兒……
回過神來，梓稍稍醞釀了下情緒。
“在大海的深處，生長着許多奇異的樹木和花草，他們的樹幹和葉子是那麽柔軟，只要水輕微的流動一下，他們就搖動起來；大海最深處，有一座海王的宮殿，它的牆是用珊瑚砌成的，尖頂的高窗子是用最亮的琥珀造成.……”
“……愛麗兒把王子拖出水面，順流飄去。天亮了，風暴過去了，她把王子輕輕地放在沙灘上，太陽照在王子的臉上，好像在王子的臉上注入了新的生命……”
“……她勇敢的喝下了巫婆給她的藥，頓時，覺得好像有一把尖利的刀子劈開了她的身體，她痛得昏倒在地……”
“她轉身把刀子扔向大海去，浪花發出一道紅光，愛她覺得自己馬上融成了泡沫，太陽升起來了，陽光柔和的溫暖的照在這些泡沫上，她沒有覺得滅亡，好像化作一縷青煙，向空中飄去。”
合上故事書，梓轉頭看着依舊很有精神的繪理，有些無奈的開口問道：“為什麽不睡呢？”
像是剛剛才從故事中回過神來，繪理呆了一下，笑呵呵的說道：“因為梓哥哥的聲音太好聽了，不知不覺就入迷了，所以就睡不着了！”
給你講故事本意是讓你好好睡覺，想不到竟起了反效果了！梓側過頭，看着繪理正用雙手托着小腦袋全神貫注地看着自己，又看了一眼牆上的表，已經十點多了，這小家夥兒今晚精力怎麽這麽好？果然一開始瞞着她和彌第二天要去度假的事情是對的！平時一向乖巧的繪理都這個樣子，以彌的性格，還不直接把屋頂給掀了？
不過……總歸是假期，明天在車上睡一會兒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吧？
想到這裏，梓也就釋然了，撇開非要把小家夥兒哄睡着的“任務”，就現在這樣，感覺……也不壞。
“繪理為什麽會喜歡這個故事？”
給繪理讀故事的時候，梓的心裏就一直再疑惑了，大部分的童話為了照顧小孩子們的心情，最終的結局都是幸福美滿的，用一句很通俗的話來說，最後的結局總是——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海的女兒》這個故事跟大多數的童話不太一樣，最後的結局……
“因為……愛麗兒很可憐啊……”
梓擡起頭，正對上繪理淚眼朦胧的一雙眸子。
“第一次聽這個故事的時候，就這麽覺得了。”抽了抽小鼻子，繪理說道，“後來啊，我就常常讓姐姐給我講這個故事了，雖然不知道心意能不能傳達到，但是我想讓愛麗兒知道，不被王子喜歡上也沒關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像我這樣的女孩兒喜歡着她，如果她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開心吧。”
說這番話的時候，繪理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的星空盛夏的夜晚，梓順着繪理的視線，也把目光轉向了窗外的星空。
“繪理錯了呢。”
良久，梓轉過頭，看着自己身旁的女孩子，伸出手攬着繪理的肩膀，把小家夥兒攏在自己的懷裏，緩緩開口說道：“我覺得愛麗兒到最後很開心呢。”
“因為她到最後看見王子的微笑，那麽那麽美，她一直都看着，記着，念着，想着。看着心愛的人能夠幸福，這也是一種幸福。”
梓閉上眼睛，那樣的一幅畫面就這樣在腦海裏面反複回想着。那是一片很美很美的世界，蔚藍色的海洋，金色的陽光，連空氣中都彌漫着清新的味道。
好美的童話，好美的……心。
“可是……她沒有和王子在一起啊！”
繪理搖搖頭，她不明白，為什麽梓哥哥要那麽說。
果然還是小孩子，梓笑了，“愛麗兒其實很幸福，她擁有美妙動聽的聲音，擁有美滿幸福的童年，擁有愛着她的姐姐們，整個海洋都是她的家。家人，朋友，還有像你這樣的千千萬萬的女孩子喜歡着她，愛着她，你說，愛麗兒是不是很幸福呢？”
“可是，她知道我們愛着她嗎？”
“當然了。”梓笑着攬着繪理的肩，伸出手指了指窗外的夜空，“看到了嗎？那顆星星。”
繪理側着小腦袋，看着窗外的夜空，漫天的星鬥，像一顆顆閃着銀光的水滴，細碎的星辰鋪成一道銀色的河流湧向天際。
“人死了，就會成為天上的星星，而那顆星星就是她。你做的一切，在天上的她都知道，也看的到，所以，你的心情她一樣能感受的到！”
“感受的到啊……”
女孩閉上眼睛，嘴角露出輕松的笑，輕輕開口說道：
“真好。”
對，真好。
看着已經在自己懷裏漸漸睡着的小家夥兒，梓小心翼翼地起身，将被子掖好。伸出手把繪理臉頰旁淩亂的頭發攏到耳後，在她的臉頰上印下淺淺的一吻。
“晚安。”
群星璀璨，那一閃一閃的光芒仿佛在訴說着彼此的故事；燦爛星河，又裝飾了多少女孩子的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