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陸家二房的人不見了?陸家二房的人怎麽會不見?!

長安放下手爐站起了身來。

身旁紅雪紅月等幾人面面相觑, 臉色漸漸凝重。在長安身邊伺候的這大半年, 作為貼身伺候的丫鬟,幾人也知道長安不少私密事兒。例如自家主子原先在鄉下,被養母三十兩賣去陸家, 外院的大公子, 并非義兄而是夫婿……這一樁樁她們心裏都有數。

公主早吩咐下去, 長安的這些事兒全爛在肚子裏, 府上沒人敢提。但沒人提及不代表沒人知道, 如今陸家二房這突然失蹤, 幾人立即就意識到不妥。

“主子……”紅星不想把事情往最壞處想,但日日見的怡寧主子都能害主子性命,還有什麽事能叫人放下戒心, “這背後不會有人在耍什麽陰謀吧?”

“來年就是主子與王爺的親事了……”

紅月與紅星想到一處去, “可千萬別是司馬家的人。”

長安心口一動,眉頭緊鎖。雖說被賣給陸承禮當媳婦是迫不得已,長安也并不覺得自己有錯,但如今她的身份不容許有這樣的瑕疵。古代可不是現代,言論自由,婚姻自由。堂堂一個皇子的正妃是個嫁過人的女子,她犯的錯, 在明德帝那裏不亞于欺君之罪。

雖尚未親身感受過古代強權的厲害,但這半年在京中世家之間走動,長安漸漸也體會到什麽叫皇權至上。明德帝若真惡了她,吃不了兜着走。

婚約不是她強求來的, 但既然已經定了她,就沒得其他話多狡辯。長安扶着額頭,只希望這是巧合:“可有派人好好找過?濟水縣就那麽大點,三面環山,便是想跑也跑不遠。況你查陸家大火之時,二房一家子不是還在縣城裏頭?”

“在的,”劉三,也就是那個漢子一抹冷汗道,“陸家的那位二爺很是愛財,不知從何處得知陸大爺為陸公子藏了一輩子吃不完的錢財。所以隔三差五地就帶人來大房的宅子裏搜羅,非要将陸家大老爺的私藏錢財找出來……”

“小的派了人守着大房的宅子,陸二爺還跟兄弟夥兒起過好幾次沖突。”他說着,看了一眼長安,“只是後來小的查出了點大火的眉目,便沒多留心二房的動靜。等小的察覺陸家二房沒人之時,已經晚了……”

“就算是走,也不會沒動靜。”

陸家是濟水縣的地主,縣裏大多數都是認得陸家人的。長安轉了轉手爐,“你可向旁人打聽過陸家二房的去向。”

“自然是打聽過,”劉三也到這事兒出了鬼,“沒人知道這一家子去哪了。”

一旁紅星是個急脾氣,忍不住插一句嘴:“定是有人将他們一家子給藏起來!若非有人刻意藏着,怎麽可能沒有風聲?”

紅雪也忍不住了,這該不是真是司馬家的人搞的鬼吧?

長安眉心一跳一跳的。不一定是司馬家,公主府也有可能。經過姜怡寧鎖門之事,長安已然深刻體會到這個女主的心狠程度。小說中的‘姜長安’被沉塘,長安現如今更信這是姜怡寧親自做的事。若殺人她都敢,還有什麽她不敢?

重重吐出一口悶氣,長安又問:“陳家村你可派人去過?”

劉三一愣,連忙回話:“陳家人還在。”

“可有派人去盯着?”

“自然是有,”劉三不清楚這裏頭的利害關系,只憑直覺在做事,“小的留了兩個兄弟在陳家村。上京之前,陳家村一切正常。”

長安扶住了眼睛。

若真是司馬家或姜怡寧,陳家人怕是也不見蹤影了。長安不想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考慮,但如今這一樁樁的,叫她再一次深刻意識到自己這段時日有多自以為是。自以為井水不犯河水就能各自安康,如今看來,簡直天真可笑!

想找人,她沒有靠譜的人手。動用關系,她沒有能指使得動的關系。長安忽地又想起孫嬷嬷勸說她的那番話,再看看自己一座空曠的郡主府,忽然覺得很有幾分道理。

姜家的那些東西憑什麽要拱手讓人,給了姜怡寧那女人豈不是虧心?

“……罷了,”這件事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姜怡寧也好,司馬家也罷,總得不太可能是好事兒,“你且快趕回去盯着。一有不對,立即飛鴿傳信。”

劉三被這一屋子女人凝重的臉色給唬得不輕。雖說不清楚內情,但也不敢耽擱,立即就起身告辭。

紅雪想說這只是斷定,也不一定就如何。但見主子的臉色那般難看,她也沒太敢吱聲兒。不過這件事确實非同小可,一個不好,主子身敗名裂再其次,聖上和王爺追究起來,以主子如今的情況,怕是連個護着的人都沒有。

一屋子愁雲慘淡,長安摩挲了手腕上的血玉珠串,忽然道:“去備馬車。”

“主子?”紅星一愣。

“這麽晚了,主子要去哪兒?”紅月也愣住。

兩人不受,長安還未曾注意。陪孫嬷嬷說了那一番話,天色已經這麽晚了。看了一眼漸漸披上暮色的天空,長安幽幽地吐出一口氣。罷了,明日再說吧。

次日一早,長安用罷了早膳就駕車去溧陽王府。

紅星紅月守在長安身側,沒搞明白主子趕去溧陽王府是何意。想到昨日,幾人臉色驟然一變,忽地噗咚一聲跪下:“主子您莫要沖動!你可千萬莫沖動!陸家之事還尚做不得準,您這般若弄錯了,可不是小事兒啊!”

“無事,”長安本就不想嫁入皇家,婚約之事也是順水推舟,“溧陽王那般高傲的性子。我若嫁入王府之前便坦白,他十之八.九不會為難我。”

“話不是這麽說,”紅星急了,主子已經與長公主鬧翻,如今可就王爺一個靠山。且不說事情沒到那麽壞的時候,主子這般着急做什麽,“若是事情有轉圜的餘地,主子您何不耐心多等等?這一去,攤開了說,可就等于親手把靠山往外推啊!”

紅星紅雪急得眼睛都紅了,你一言我一語地勸。

這些長安自然都知道。

事實上,周和以對她諸多看顧,長安并非木頭人,哪裏會毫無所覺?若非迫不得已,她自然不想冒着推開鐵靠山的風險來做這件事。但周和以這人的性子有多傲,她自覺摸得清楚。有些事攤開了說還商量的可能,瞞到最後瞞不住漏出來,那才是真找死。

“不必勸,我心裏有數。”

長安打定了主意,任由紅星紅月勸破了嘴皮子都沒用。

馬車行駛在雪地裏,咯吱咯吱的響。溧陽王府離郡主府不遠,一刻鐘就到了。紅字頭的三個丫鬟下了馬車,腿都是打顫的。

誠如長安所想,周和以這人有多高傲,她們的印象裏就有多不好說話。聽說這位盛寵的王爺是連皇後的臉面都不給的乖戾脾性。紅雪實在擔心,主子攤開了那些事,會被溧陽王給趕出府邸。抱着這樣的心理,她戰戰兢兢地敲響了溧陽王府的大門。

開門的是一個冷面的年輕內侍。細長眼睛,面白無須,十分利落幹淨的模樣。

那人上下一打量紅雪,目光犀利地落到臺階下的馬車上。

紅雪态度謙遜地表明了身份和來意。那人一聽是未來的王妃駕到,冰塊臉立即就變了。不敢耽擱,打開門,三兩步下去,立在長安的馬車前就恭敬地行禮。

長安是端坐在馬車裏,透過掀起的車窗簾子擡了擡手,示意他起身說話。

內侍飛快地瞥了眼馬車裏的人,面上就露出了難色:“郡主,并非小的阻攔。只是您今兒來的實在不湊巧,王爺昨日偶感風寒……”

“王爺人可在府上?”他說得猶豫,長安便幹脆地問。

“在是在,”憶起內院遞來的話,這內侍也拿捏不好分寸。雖說方公公下令閉門謝客,旁人一律不準進來。但未來女主子算不上外人吧?“不若郡主您稍候片刻,奴婢回府通報後,再來回您的話。”

長安心裏有事兒,想着既然來了,不能白跑一趟,于是點頭應是。

那內侍得了話立即就跑進府。不敢叫長安多等,他一路上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飛起來,溧陽王府那般大,他愣是一刻鐘就跑了個來回。等他再次出現在馬車前,身前就多了一位衣着十分體面的內侍。那宮人一看馬車,小碎步就上前來行禮。

長安覺得他有些眼熟,剛在想是誰,方自仲便開口将身份道明。

既然是周和以身邊的大太監,長安态度也客氣。

方自仲雖不太跟着主子,卻知這位女主子在自家主子心目中的不同。恭敬地上前打簾,伸出胳膊,親自扶長安下馬車。長安下了馬車,就從方自仲口中聽到了合理的解釋。雖然她私心裏并未在意被晾在門外這一刻鐘,但方自仲特特解釋了,也叫人聽了心中十分舒坦。

方自仲當真是個人精,扶着長安走得這一路,當真處處體貼周道。

長安原本還有些鼓噪不安,經過這一路的閑談,莫名就被安撫下來。進周和以屋之前,長安忍不住就多看了方自仲好幾眼。

“郡主,殿下喜靜,屋裏素來不喜人多。”方自仲将長安送至門前就站住了腳,“平日裏除了奴婢和幾個親近的嬷嬷會進去灑掃,旁人輕易不準進去。主子昨日身子不适,不耐煩人吵鬧,屋裏

如今是一個伺候的人都無。您且進去坐,奴婢去沏茶。”

長安一挑眉:“不是說旁人輕易不準進去?”

“您自然是不同的。”方自仲搖頭,“您是未來女主子。”

說罷,方自仲躬身行禮,含笑轉身離開。

長安看他的背影走遠,心中有種意外卻又意料之中的感覺。以周和以那不同人的性子和野貓似的做派,确實像是這麽任性的人。爬她床榻都不知多少回,長安如今這心裏頭對這位高嶺之花的敬畏消散得七七八八。

瞥一眼緊閉的門扉,她連眼都不眨一下,推門就進去了。

巴巴在臺階下看着的三個紅字頭丫頭臉一變,想勸,卻又不敢靠近。溧陽王那難相處的性子,自家主子這般,當真是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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