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是位于半山腰的別墅區,以本市的房價來說,可謂是寸土寸金,到處綠意盎然,清新空氣裏,随意一擡頭就能看見山上漫山遍野的紅花綠樹,無論是視野還是景致都好極了。
車子在一棟別墅前停下,謝譚終于舍得松開舒餘的手,率先下車,站在車門前低頭看她。
剛才在車裏還噤若寒蟬的謝齊此刻又恢複了活潑,察覺到兩人之間不太妙的氣氛,他趕緊插嘴打破僵局,“嫂子,來都來了,就進去坐坐嘛,這房子哥讓人很用心收拾的,你進來喝杯茶歇歇腳,咱們好好聊聊,要知道我可是很早以前就想見見嫂子的。”
對于認為自己早已經和謝譚分手的舒餘來說,謝齊一口一個“嫂子”實在是刺耳,她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大男人,壓下想要皺眉的念頭,輕聲道,“謝先生,我和你哥哥已經分手了,所以嫂子這個稱呼不大适合我。”
舒餘的冷淡和拒絕讓謝齊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調試好自己,笑容爽朗的道,“不喜歡這個稱呼的話,那我叫你舒舒姐好了,稱呼嘛,形式而已,不礙的。”
說到底,在謝齊心裏,堂-哥親愛的女朋友就是他需要尊着敬着的堂-嫂,只要堂-哥不開口不放手,他就默認這倆人沒分手。
畢竟,抱大-腿這種事當然要從一而終且見風使舵啦。
“進去吧,我們好久沒見,是有很多話要好好聊聊。”
謝譚低頭看着不肯下車的舒餘,彎腰伸手,注意到他的動作,舒餘往後縮了縮,“我知道了,我們聊聊。”
說到底舒餘是個在外人面前十分顧忌自己臉面的人,現在這裏若是只有謝譚,她肯定不會這麽輕易妥協,但前有司機,後有謝齊,鬧開來肯定有失顏面,她是不願意的。
于是,舒餘總算願意下車,謝齊在前面帶路,耳朵卻時刻聽着後面動靜,剛才那一出對他來說也很新鮮,畢竟看堂-哥的架勢是打算來個公主抱把人給抱回家,如果不是他們這麽多圍觀群衆在這裏,嫂子臉皮薄不好意思,恐怕還真會上演一出好戲。
堂-哥雖然悶,但操作是真的騷,謝齊感嘆,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一行人進入別墅,誠如謝齊所說,房子裏裏外外确實被精心布置過,歐式風格,高雅中不失溫馨,每一處細節都彰顯着“我很适合居住”這一目的。
“這棟房産是外公留給我的,之前沒怎麽住過,現在你既然要在這邊讀研,總不好一直住在荊媛的房子裏,我讓人把房子收拾了下,過兩天辦下過戶手續,以後你想怎麽住怎麽住。”謝譚走在舒餘身邊,低聲和她說起房子的事,“要是你覺得學校那邊更好,我讓人給你在學校旁邊準備間公寓,這樣住哪裏都方便。”
對舒餘來說,謝譚從來都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她強忍着自己滿腔想法,聲音壓得極低,“不用了,我不需要分手費。”
她甚至不想和他争辯兩人關于分手這件事的矛盾認知,只一心拒絕他這些突如其來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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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前,她覺得她還算了解謝譚,但一次又一次後,她覺得自己或許從來都不了解身旁這個曾經和她十分親密的人。
謝譚并不在乎舒餘的拒絕,從他認識她到現在,一樁樁一件件事裏,她拒絕他的次數太多太多了,如果因為她的拒絕他就裹足不前,他們甚至連開始的可能都沒有。
兩人走到玄關處,謝譚看向舒餘,“你需要的東西我都讓人準備了,現在換鞋吧,你腳應該很不舒服。”
舒餘憋着氣,看着腳邊謝譚拿過來的拖鞋,因為工作的緣故,她今天穿了七公分的高跟鞋,說實話是不太舒服,但被謝譚這樣照顧,總覺得十分憋屈,心裏說不出來的不痛快。
她低頭站在那裏,并未擡腳換鞋,謝譚站在旁邊同樣不動,直到他再次打算彎腰時,舒餘狠狠用力拽住了他的西裝,“我自己來!”
心底那點兒被激起來的怒意到底沒能掩飾住,舒餘這句話說得又快又急,其間含-着無數複雜情緒,然後盡數化為她在謝譚西裝外套上的用力一扯。
穿上拖鞋後,她忍不住重重的跺了兩下腳,像是在發洩情緒,又像是在對謝譚宣告自己的不虞。
謝譚攔住想要先離開的舒餘,半斜着身子靠在她身上,等自己換好了拖鞋,兩人才一起進門。
知情識趣的謝齊早就躲得遠遠的看戲,雖然他滿腔好奇心急需被滿足,但看堂-哥的好戲是要付出代價的,他自己悶聲發大財就好,還是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哥,你和舒舒姐坐着好好休息,我去廚房找林姨給你們泡茶準備水果。”
他噠噠噠的跑進廚房,朝裏面的保姆阿姨做個了安靜的手勢,然後尋了個隐蔽的位置偷偷朝客廳的方向瞅,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恨不得不放過兩人之間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客廳裏,舒餘随着謝譚坐在了沙發上,沙發很軟,但是她身邊的這個人卻很強硬,梗得人心口難受。
這一天下來,謝譚的種種行徑都讓她如鲠在喉,很不痛快,她從頭到尾十分被動,她知道兩人之間需要好好談談,但此刻完全不想主動開口給謝譚臺階下。
舒餘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不說話也不看人,視線落在沙發對面的那株闊葉綠植上,好似那裏有什麽東西十分吸引她。
謝譚開口了,舒餘以為他要老生常談說出那句“我們談談”,只要祭出這句話,接下來面對的應該就是彼此夾纏不清的你來我往。
然而,誰知道他說的是,“陽臺上那些死掉的花草-我都讓人埋了,剩下還活着的那幾盆帶過來放到了外面花園裏,你要不要看看?”
聞言,舒餘轉頭看他,謝譚神色平靜,視線和她對上,未退縮一分一毫。
她低頭,避開這人視線,搖頭拒絕,“不用了,你自己好好養着吧。”
至少謝譚選擇埋掉那些死掉的花草,讓她心情沒那麽糟糕了。
“你最近過得好嗎?”謝譚靠得近了些,低聲開口。
“挺好的。”他問,舒餘也一板一眼的答,一句廢話不多說。
“我看不太好,”謝譚指尖撫過舒餘眼角,“黑眼圈挺重的,昨晚沒睡好?”
舒餘不自在的往旁邊避了避,“臨時有工作而已。”
她皺着眉,眼睛裏滿是困擾,看過來的眼神裏寫着“你到底想做什麽”的疑問與焦躁,顯然對謝譚此時的舉動很不感冒。
他現在在她眼裏,應該是個對前女友死纏爛打惹人厭煩的人吧,謝譚想,不過有什麽辦法呢,他一直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只不過從來不舍得對她用些過分手段罷了。
“如果你過得好的話,那我不太好,”謝譚低頭,像從前一樣靠在舒餘肩膀上,“被女朋友莫名其妙分手,然後拉黑所有聯系方式。”
“現在,也不太舒服。”
舒餘僵着身體,頸側是謝譚毛茸茸的頭發,那種微癢的觸感讓人十分不适,如果是從前,她早就伸手抱住他,或者慢慢梳理他的頭發以作安撫,又或者替他按-揉穴位放松。
至于現在,她想的是退開避開,并不想和他這麽親近。
當年之所以她清楚的知道謝譚心裏有人還和他在一起那麽久沒分開,他這些依賴性的暧昧舉動功不可沒。
他偶爾的溫柔,示好,體貼,乃至像現在這樣充滿依賴性的親密舉動,都讓她心生錯覺,她身邊這個人是喜歡着她的。
但是很快,這些因為錯覺而衍生的泡沫就會消散在他的其他舉動裏。
她被這些錯覺騙了一次又一次,以至于到最後,再不敢心生妄念,畢竟,将一個睡着的人從美夢中叫醒,實在是很殘酷的一件事。
“可能是之前時間長了習慣了,等過段時間就好了。”舒餘道。
愛有可能是習慣,但習慣不一定是愛。
對她的話,謝譚選擇了沉默,他換了個姿勢,讓自己靠得更近更舒适些,才低聲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我有點難受。”
舒餘也有些難受,在一起幾年,她對謝譚也并非真的一無所知,能讓他開口說出“有點難受”這句話,實則他的狀态應當已經很糟糕,在這方面,他的“有點”其實應該是很多。
那次他燒到快四十度時和她說的是有點難受,胃炎那次住院也是。
她坐在謝譚身邊,已經沒辦法做到像從前那樣滿心都是他的喜怒哀樂,卻又有一種無法應對的茫然,只好怔怔的坐在他身旁,沉默,低頭。
廚房門口,土撥鼠一樣探頭偷聽的謝齊此時臉上寫滿了震驚。
他從未見過以這種虛弱姿态和人低頭示好的堂-哥,心裏突然有點難受。
在他眼裏,堂-哥從來都是個再強悍不過的人,無論是當年和家裏鬧翻,還是後來和那群人為敵,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裏都是鮮明的強勢與絕不妥協的強硬。
他印象太深刻,以致于看到眼前這幅畫面時充滿了懷疑,然而那确實是堂-哥沒錯。
是當年他那麽狼狽時求助到他跟前,毫不猶豫護着他幫着他的堂-哥,是即便他沒那麽聰明,被人嘲笑做跟班走狗,依舊要一心跟着的堂-哥。
謝齊摸了摸鼻子,轉過身不再偷看,現在的堂-哥,他覺得更适合和堂-嫂安靜的待在一起。
想想看,其實這些年堂-哥是變了很多,最明顯的應該就是和堂-嫂在一起之後吧,整個人都溫和了不少,就連一直以來很擔心的沈哥都說可以暫時放心了,堂-哥不太可能會回到當年那種糟糕的狀态。
畢竟,在愛着的人身邊變得更好,是一件多麽理所當然的事啊。
當然,如果中間兩人感情沒出什麽變故的話。
謝齊嘆了口氣,想起兩人感情出了問題的現在,偷偷給身處國外的沈不移發了個郵件,說他杞人憂天也好,未雨綢缪也罷,他就是有些擔心堂-哥的狀态。
在廚房抓耳撓腮地等了許久,謝齊到底還是沒能按捺住洶湧而來的好奇心,偷偷轉身看向客廳那兩人。
和剛才相比完全沒什麽變化,或者不如說氣氛更怪異了,他有些焦心自家堂-哥的不善表達,想了想,咬咬牙決定出來冒死救主公,反正他臉皮厚不怕尴尬和丢人。
“哥,舒舒姐,茶和水果都準備好了。”謝齊意外出聲,打破客廳安靜氣氛,朝看過來的兩人露出一個爽朗笑容,“茶是我親手泡的,水果也很甜,大家一邊喝茶吃水果一邊說話吧。”
對于從剛才一直偷偷看到現在的堂-弟,謝譚本想親手拿錘子錘爆這只瞎蹦跶的土撥鼠,但在舒餘松口氣的眼神裏,他突然覺得這小子也還算識趣。
舒餘此刻真的是十分歡迎謝齊的出現,比起謝譚,她更寧願和謝齊說話,即便全都是些不着邊的廢話。
将緊繃僵硬的氛圍重新變得輕松起來後,謝齊圖窮匕見,當着兩人放了一個大招,“哥,你臉色好難看啊,我就說讓你好好照顧自己別讓舒舒姐擔心,你偏不聽,現在吃到苦頭了吧。”
說着,他對舒餘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苦笑,“堂-哥脾氣大,反正我是管不了,最近他天天加班,工作上連軸轉,怎麽勸都不聽,偏偏還吃不好睡不好,搞得大家都很擔心。”
“你看,中午他也沒吃多少,我估計他現在該胃疼了。”
舒餘看向謝譚,其實從見面以來她一直避免仔細看他,現在被謝齊這麽一提醒,她仔細看了看謝譚的面色,确實大不如前。
雖然依舊英俊,但無論如何都沒法和以前比,顯然謝齊所說并未作假。
一時間,她心情複雜極了,就像是辛勤園丁精心伺候了一株國色天香的極品牡丹,結果松開手沒多久就發現花快被人給養死了,那種心血被糟蹋的感覺着實不好受。
舒餘眉頭皺起,神色更不痛快了。
謝齊多會看人眼色的一個人啊,立時抓-住機會道,“舒舒姐,你看堂-哥這兩天都沒好好吃飯,要不你辛苦些,給他做點東西吃吧,不然再這麽下去,我擔心我們都得去醫院裏陪他了。”
就當可憐可憐我家崽啦,謝齊這句話沒敢說出來,但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卻替主人表達了所有情緒。
舒餘并不想答應,但謝譚臉色是真的難看,手也無意識的放在胃所在的位置,她那句想要拒絕的話在嘴裏轉了好幾圈,最後化成了一個“好”字。
這下子,她算是落荒而逃,進了廚房後就算再惱怒自己不争氣,也沒辦法收回說出口的話。
所以,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分手時顧忌太多沒把一切說清楚的緣故?
如果她那時候就挑明一切,或許謝譚現在根本不會這樣,明明打算将一切體面的收場,卻非要逼-迫她把那些不堪與不體面全部揭開……
看着鍋中慢慢翻滾起來的熱水,舒餘決定,如果謝譚繼續這麽咄咄逼人的話,那就把一切攤開來說。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藕斷絲連傷身傷心,最不可取。
作者有話要說:嗯,更新_(:з」∠)_
大家吓到我了,不是每天三更啊,是兩天一共三更(吶喊!
感謝為我投雷的小天使們:
原版手冊、亞楠、葉執暮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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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鼠10瓶;玺歡6瓶;30609701 5瓶;薄荷彌圖、東、delta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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