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為哥哥的關系,隔天湛佑坦一到元家,就忙着向元瑛琦道歉。
瑛琦雖然對湛馭坡的惡劣态度感到憤怒,倒也不至于遷怒到他身上,因此這件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到兩人的交情。
只是她不受到湛馭坡的影響,卻不表示可以就此風平浪靜。
元母果然實踐了她說的話,利用人脈替元瑛琦找了個國樂團的缺,堅持要她去參加面試。
元瑛琦哪裏會不知道,母親都已經出面了,所謂的面試也不過就是個形式罷了,自己一定會被錄取。
因此,對于母親的要求,她斷然拒絕。
只是元母這回是鐵了心,非逼女兒答應不可,在經過了一天一夜的僵持後,元瑛琦終究還是點頭答應去參加面試。
以為成功讓女兒屈服的元母哪裏知道,她之所以答應,其實是另有計劃,才胸有成竹地前來參加面試。
同一時間,國樂團因為湛氏企業的長期資助才得以維持經營,因而邀約了湛馭坡前來參觀。
原本樂團安排了專門的表演節目,湛馭坡的視線卻不經意捕捉到一抹眼熟的身影走進一扇門裏。
他于是向身旁的團長問,「那裏面是在做什麽?」團長恭敬地解釋,「今天正巧在招考團員。」湛馭坡思付了下,「就參觀那個吧!」聽到這話,團長雖詫異,仍領着金主前去參觀。
房間裏,元瑛琦剛坐下來回答了幾個問題,門就被從外頭推了開來。
乍見到由團長領着進來的湛馭坡,元瑛琦心裏閃過一抹詫異。
他怎麽會在這裏?
三名面試官見到團長親自帶人進來,連忙從座位上起身恭迎。
團長原本要開口為湛馭坡做介紹,卻被他打斷。
「不需要打擾他們,讓他們繼續吧!」團長才改口道:「你們繼續。」
三名面試官重新坐下,這一切看在一旁的元瑛琦眼裏,忍不住在心裏碎念,他來這裏幹什麽?
不過她并沒有花太多時間在湛馭坡身上,因為面試官已經開口,「元小姐,那就請你為我們表演一段。」盡管心裏頭奇怪湛馭坡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她并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決定不受他的影響,繼續原先的計劃。「好的。」
瑛琦端起了笑臉,信心滿滿地拿出胡琴,在衆人的注視下,開始拉了起來。
只是她才一拉琴,原本聚精會神聆聽的衆人,包括湛馭坡在內,突然表情一變。
她這哪裏是在拉琴,根本就是在制造噪音!
只是礙于金主在場,加上要給元母面子,面試官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制止她。
半晌,面試官終于開口,「好了元小姐,可以了。」
她滿意地停下動作,已經從面試官臉上猜到了面試的結果。
果然,其中一名面試官婉轉地表示,「很謝謝你今天特地過來,面試的結果我們會盡快通知你。」她哪裏會聽不出來這種婉轉的拒絕,正合她意。「好的。」跟着低頭收拾自己的胡琴。
就在她低頭的那一瞬間,以為她會感到失望的湛馭坡,竟捕捉到她嘴角揚起的一抹微笑。
她是故意這麽做的?!
為什麽?
收拾好自己的琴袋,元瑛琦跟面試官道過謝後才離開。臨去前,并沒有再多看湛馭坡一眼。
走出了國樂團所在的大樓,她來到路旁停放機車的地方,心裏多少對他的出現感到納悶。
接着,她竟看到湛馭坡往她走來。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跟着出來,或許是因為弟弟對她的解釋,也或許是因為剛才捕捉到的那一抹笑意。
元瑛琦不想理他,徑自拿起安全帽戴上。
走近的湛馭坡看到她頭戴安全帽,手裏提起琴袋正準備放好,腦海裏頓時閃過一抹記憶。
「是你?!」
這家夥在發什麽神經,不就是因為知道是她才走過來的嗎?
她拿出機車鑰匙不想理他,卻聽到他突然脫口而出——
「報紙上的女人是你?!」一句話讓元瑛琦頓時回過臉,跟着想起那篇報導的內容,當時坐在轎車裏的該死家夥不正是他。
「是你這家夥?!」那個害她在報紙上丢臉的家夥。「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想到他對自己的惡劣态度,她忍不住爭火女。
真要算起來,自己會被迫來參加面試,追根究底也是拜他所賜,要不是報紙上的照片刺激了母親,她可以繼續她的逍遙日子。這家夥害她那麽丢臉,居然還敢用那種态度對她,簡直是可惡到了極點!
湛馭坡多少能了解她為何一臉憤怒的表情,畢竟像她那副模樣登上報紙,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
也許是因為弟弟對她特別的态度,也許是她喜怒分明的個性,莫名的他不再對她懷有敵意,自然的脫口問出,「為什麽那麽做?」
元瑛琦怒瞠着他,根本就沒想理會他在說什麽。
「你故意那麽做?」不在意她的皇臉,他執意想知道答案。
「關你什麽事!」
無禮的态度只讓他稍蹙眉,并沒有産生反感,反而覺得毫不掩飾情緒的她很寘,讓人移不開目光。「既然都已經特地來面試了,為什麽不好好表現?」
「要你多事!」
不打算再跟湛馭坡牽扯下去,她回頭發動機車,當着他的面揚長而去。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突然有種感覺,想把她的身影刻在腦海裏,至于為什麽,他自己也說不出個道理。
***
元瑛琦在傍晚過後回到家,一進門見到湛佑坦,有些意外他還沒離開。
「你怎麽還沒回去?」
特意留下來通風報信的湛佑坦還沒來得及開口,元母已經怒氣沖沖地從廚房裏沖出來。
「媽——」
她才開口叫人,元母的雷霆怒火便已爆發,「你還敢給我回來!」元瑛琦吓了一跳,一旁的湛佑坦忙輕聲說:「老師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
「知道你幹的好事!我好不容易拉下臉來請人幫你安排這個機會,結果你不但故意搞砸,還把我的臉給全丢光了。」一想起稍早接到國樂團打來的電話,元母便忍不住氣得發抖。
聽到事情東窗事發,元瑛琦連忙找借口,「因為我太緊張了,才會一時失常。」
「失常?!你居然敢給我說那樣叫失常?」
國樂團打電話來時,原本還不大願意說明詳細情況,只是婉轉地表示沒有辦法代為安排元瑛琦的職位。
直到她深入追問,才從對方口中得知,女兒居然故意搞砸面試的演奏,簡直是要把她氣死。
「因為……我今天手有點痛。」元瑛琦作勢展示了下自己的手。
「很好,你等一下會更痛。」元母咬牙切齒。
「什麽?」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到元母已怒氣沖沖地撲過來要打人,急得她連忙躲到湛佑坦身後,推他出來當擋箭牌。
「媽,你先冷靜聽我說,我寘的不是故意的。」不忍心打湛佑坦,元母只能對着躲在他背後的元瑛琦吼道:「你給我出來,聽到沒有!馬上給我過來。」氣質高雅的形象早已蕩然無存。
「老師,你先別生氣,瑛琦姊應該不是有意的。」夾在兩人之間的湛佑坦當起和事佬,幫忙勸說,只是說這話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她要不是有意,這世界上也沒人是存心的了。出來!你給我出來!」元母試着把女兒從湛佑坦身後揪出來。
元瑛琦除非是不想話了才會乖乖聽話。只見她将湛佑坦抓得更緊,硬逼着他擋在前頭。
「事情既然都已經發生了,媽再生氣也沒有用。」
「所以你就故意給我搞出這種事,把我的臉全給丢光?」
「要不是媽硬逼着我去面試,我也不需要這麽做。」被逼急了,元瑛琦脫口承認。
元母頓時火冒三丈,「你果然是故意的,看我今天要不教訓你,我就不是你媽。」
「媽,別忘了還有學生在。」她試圖要母親冷靜下來。
「今天誰在都一樣,我不好好修理你一頓,我就不姓元!」元瑛琦見苗頭不對,忙拉着湛佑坦就往門口退。
直到狼狽逃到巷口,元瑛琦似乎還聽得到母親的怒吼聲,要她不準再進家門一步。
***
因為事出突然,元瑛琦一時也沒想到能上哪兒,倒是湛佑坦主動提出邀約,請她先回他家裏暫住。
聽到湛佑坦的提議,她不禁猶豫不決。
畢竟下午跟湛馭坡才發生不愉快,要是這會上門遇到,豈不尴尬?!
最後她只得在心裏告訴自己,嚴格說來,會發生這些事全都是湛馭坡的錯,她去他家避難,是理所當然的事,就算真碰上也沒有必要在意。于是她同意了湛佑坦的邀約,跟着他一塊回來。
湛家大廳裏,湛永豐見到跟着佑坦一塊進門的元瑛琦,笑着招呼,「跟佑坦來玩啊?」
她尴尬地叫人,「湛爺爺。」
「你來得正好,我已經吩咐廚房準備開飯,等吃完飯再回去。」元瑛琦尴尬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今晚要在這裏借住的事。
湛佑坦體貼,代為解釋,「爺爺,瑛琦姊今晚要借住我們家。」
湛永豐雖有些詫異,但仍微笑道:「這有什麽問題,晚上就在這裏住下來。」
「謝謝湛爺爺。」
話剛落下,就聽到有腳步聲下樓,她擡頭看,赫然見到湛馭坡從樓梯走下來,身上已經換了休閑服。
「哥。」湛佑坦沒想到哥哥今天會準時下班。
元瑛琦已經做過心理建設,但此刻看到湛馭坡,聯想到下午發生的事,還是忍不住感到宭迫。
而且褪去西裝,他雖然仍是一張酷臉,卻讓她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再那麽遙遠。
倒是湛永豐泰若自然的介紹,「馭坡,你來得正好,這是瑛琦,她是佑坦鋼琴老師的女兒。」湛馭坡見到元瑛琦感到意外,心裏還有一絲莫名的喜悅,可以這麽快就見到她,但臉上卻沒有特別的反應。
或許是擔心哥哥對她的态度,湛佑坦連忙表示,「瑛琦姊今晚要在我們家借住一宿。」湛馭坡微挑眉頭。
湛永豐這時才開□,「是發生什麽事嗎?」
擔心哥哥不答應,湛佑坦在第一時間講明她的處境,「瑛琦姊被老師趕出來了。」
「什麽?」湛永豐微詫。
一向厚臉皮的元瑛琦,難得紅着臉反駁湛佑坦的說法,「什麽趕出來,是我自己不想回去。」忍不住看了湛馭坡一眼,不知他會怎麽看她?
「所以我請瑛琦姊先來我們家暫住。」湛佑坦直瞅着哥哥的表情,希望他能同意這件事。
弟弟的說法引起了湛馭坡的興致,撇開之前對她的觀感不談,她今天下午的表現以及這會聽到的事都引人好奇。
他一直以為女人都是唯利是圖、見錢眼開,原來也有例外,她就很不一樣,她不做作,也不任人宰割,雖然她的做法不太合乎常理,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張,他欣賞這樣的人。湛永豐進一步追問,「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沒什麽。」元瑛琦尴尬地想一語帶過。
倒是一旁的湛佑坦見哥哥沒有反對,才放心地往下說:「老師替瑛绮姊介紹了國樂團的工作,瑛琦姊不想去,故意在面試時把琴亂拉一通,老師知道後很生氣,就把瑛琦姊趕出來了。
聽到自己的醜事被如實攤開來講,面子挂不住,她忍不住惱道:「夠了吧!誰問你了。」
或許是受了她的熏陶,湛佑坦無辜地回一句,「爺爺想知道。」
「你……」這下元瑛琦啞巴吃蓄連,有苦說不出。她幹麽雞婆改變佑坦,才讓他這會露自己的餡。
湛馭坡從弟弟的說詞中明白了下午跟眼下所發生的一切,這果然是像她會做出來的事。
照理說,他不喜歡有外人睡進他的私人領域,而且還是個女人,但不知為何,知道她要借住,反而還期待,希望能有什麽火花發生。聽完了佑坦的解釋,湛永豐面帶笑容道:「原來是這麽回事,想不到你會拉胡琴啊。」元瑛琦只能讪笑回應。
「老師原本是希望瑛琦姊能學鋼琴,偏偏瑛琦姊就是不願意。」
「這又關你什麽事?」他今天話特別多喔!元瑛琦忍不住睨他一眼。
「既然是這樣,就安心住下來吧。」湛永豐點頭答應。
元瑛琦下意識地将視線瞥向湛馭坡,意外他居然沒有表示任何意見。他不會是想搞什麽鬼吧?
難道是因為認出報紙上頭的人是她,對她心懷愧疚?
不可能!前幾次,這荄夥還兇過她耶。
就在她拿捏不定湛馭坡心裏的想法時,管荄來向湛永豐蓋示,「老爺,有位小姐要找您。」一行人原本已經準備前往飯廳,因為這突來的訪客而暫時打住。
一會兒,元瑛琦看到一個二十來歲、穿着時髦的女人走進來,年紀看來跟自己相差無幾。
她還在納悶對方的來意,湛永豐已經開口問:「是你要找我?」
原本和善的語氣被淩厲所取代,讓元瑛琦意外地回頭看湛永豐,不能理解他的轉變。
女人臉上流露出與年紀不相仿的世故,一開口竟是——
「我懷孕了,是湛家的孩子。」元瑛琦一驚,壓根沒想到會遇上這麽勁爆的事,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因此她沒有注意到,在場除了她以外,似乎沒有人對此事感到驚訝,像是早就猜到女人的來意。
下意識地将矛頭指向最有可能的嫌疑犯——湛馭坡,心裏有些幸災樂禍,誰教他随便污蔑她,還對她那種态度。
只是應該是當事人的他,臉上非但不見一絲緊張,反而還沉下臉。
這家夥有沒有搞錯?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居然還敢擺出一張臭臉,一點都不覺得心虛元瑛琦才在心裏譴責他,就聽到湛馭坡開口,「我爸不知道你過來吧?」一句話問得元瑛琦莫名其妙。人家現在是上門找他負責,難道還得挑他爸在場才行?
像是被湛馭坡說中,女人微微變了臉色,「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只是上門來争取我應有的權利。」原本女人只需要穩穩地等着湛展圖接班,就有大筆的金錢供她花用?
如今湛展圖不可能接班了,女人自然要趁湛馭坡接手一切以前上門争取,免得将來落得一無所有。
湛馭坡厲眼一眯,像是洞悉女人心裏的盤算,「就憑你的肚子?」元瑛琦又是一詫,無法相信這可惡的家夥居然說出這種話。
女人既然會找上門來,也不是好惹的。「我肚子裏懷的可是你的弟弟或妹妹呢。」正在心裏替女人抱屈的元瑛琦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湛馭坡冷哼一聲,「你确定?」
女人臉上閃過一抹心虛,硬着頭皮說:「當然!我肚子裏懷的可是你父親的孩子。」什麽?!
元瑛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怎麽可能?眼前這個女人看來也才不過二十來歲,而湛馭坡的父親少說也年過五十,都已經活過半百了,還跟足以當自己女兒的女人亂搞,她似乎能明白湛馭坡之所以臉色難看的原因了。
但他似乎在女人進門時就明白會發生什麽事,這太奇怪了。
湛馭坡冷冷對着女人道:「連事情都沒搞清楚就找上門,儳你這種愚蠢的女人,我見多了。」一席話解答了元瑛琦心裏的疑惑,顯然這不是湛馭坡頭一回處理這種事。
突然之間,她竟有些心疼他,一個老是得為拈花惹萆的父親善後的兒子,未免有些可悲,難怪他會這麽不信任女人。
預期外的回答讓女人亂了方寸,「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到現在還不明白。」湛馭坡的語氣裏滿是對女人的嘲弄。
女人不禁有些急了,「把話說清楚!」
「一個結紮多年的男人,還可能讓女人懷孕嗎?」
「什麽?!」女人大驚,根本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難怪她處心積慮都無法懷上湛展圖的孩子。
看着女人驚恐的表情,湛馭坡唇角楊起一抹冷笑,「現在看來你的懷孕最好是假的,否則……」将女人驚慌的表情看在眼裏,連一旁的元瑛琦也猜到發生什麽事,顯然這女人是跟別的男人珠胎暗結,想賴到湛家頭上。
「我……你胡說!」女人在偷雞不着之餘,慌亂地轉身跑走,全然不複來時的志得意滿。
一場鬧劇便在女人狼狽離開後謝幕。
元瑛琦這才注意到湛家上下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事情習以為常,無怪乎湛永豐會在女人進門時一改和善的語氣。
只不過女人離開後,她發現自己成了在場唯一的局外人,還湊巧撞見人家的家醜。
突然之間,她的處境變得很尴尬,如果她還繼續留下來,就顯得白目了。
「呃、湛爺爺,我想回去了。」基于待客之道,湛永豐該開口留她,但是眼下的情況确實是不太适當。
明白他的難處,元瑛琦在他響應之前先表示,「那我走了。」
「讓司機送你吧!」湛永豐開口。看她平時女刺刺的,沒想到也有心思細密的一面。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她婉拒,不想在這種時候還麻煩人家。
「那好吧,改天有空再過來玩。」
「好。」她嘴上這麽說,心裏直喊苦。
天哪,今晚她要住在哪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