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早,湛馭坡在頭痛中醒來,昨晚自己真的是喝多了。

待他下床進到浴室,從鏡中才發現自己嘴邊有塊明顯的瘀青。怎麽弄傷的?

因為還在宿醉,他決定暫時不去想它。

梳洗完換妥衣服下樓,進到飯廳時,湛永豐跟湛佑坦已經在餐桌坐定。

「爺爺早。」

湛佑坦也跟着問早,「哥早。」

「畫裏啦?」湛永豐在他坐下後問起,「身體沒怎麽樣吧?」他當然注意到他臉上的瘀青。

「我沒事。」

「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以為爺爺問的是臉上的瘀青,「沒什麽。」他現在頭還有些疼,對昨晚發生的事情還沒有去細想。

「還沒什麽,瑛琦都受了傷。」湛馭坡深感意外,「她也受了傷?」

「你不知道?」

湛馭坡原以為自己只是喝多出了點事,沒想到會把她也扯進去。

湛佑坦為他解釋,「昨晚瑛琦姊打電話給我,說哥喝醉了,要請司機去載你回來,司機說看到瑛琦姊額頭流血。」

「什麽?」湛馭坡沒想到她傷得那麽嚴重。

「哥怎麽會跟瑛琦姊碰在一塊?」以哥哥之前對待瑛琦姊的态度,湛佑坦實在想不透。

「沒什麽。」湛馭坡随口帶過,心裏還在為她受傷的事感到疑惑。

「沒什麽瑛琦怎麽會受傷?」湛永豐無法認同他的說法,「司機說屜本要送她去看醫生,但她堅特讓司機先送你回來。」

「她傷得怎麽樣?」

「我們沒親眼看到。」湛永豐表示,跟着轉向小孫子,「佑坦,晚點你去練琴的時候看看要不要緊,順便問清楚瑛琦是怎麽受傷的,爺爺也好上門去道謝。」

「我知道了,我會問瑛琦姊的。」

「不用了。」湛馭坡突然出聲。

湛永豐跟湛佑坦同時回過頭來。

「我會把事情弄清楚的。」

湛佑坦很意外聽到哥哥這麽說,倒是湛永豐想想也對,事情既然是跟他有關,由他出面把事情弄清楚是最适合不過的了。

「這樣也好,記得跟瑛琦道個謝。」

湛馭坡點頭向弟弟表示,「等會我送你過去。」

稍後兩人一塊坐上司機開的車。

一路上,湛取城慢慢回想昨晩在PUB裏發生的事,也記起自己因為心情不好,态麼頗差。

印象中,元瑛琦對他的惡劣态度并沒有動怒,讓他感到意外,明白她其實沒有必要留下來陪他。

腦子逐漸回複清醒的湛馭坡,開始拼湊起昨夜的片段,他喝醉了。

他記起那個搭讪的女孩,想起自己後來還跟她找來的幾個男孩打了起來,臉上的傷應該是這麽來。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聽到元瑛琦大喊一聲沖過來擋住他。

那她應該是為了幫他擋掉攻擊,額頭上才受傷的,他對她的态度很差,她為什麽要要救他?

湛佑坦的聲音在這時打斷了他的沉思,「到了,哥。」回過神,湛取城看了元家一眼,才說:「進去吧!」

「哥不進去?」

湛馭坡其實只是要知道元瑛琦的住處。「我還得去公司。」

「那我下車了。」

湛佑坦看着司機開車高去,心裏不明白,哥哥到底是為了什麽特地繞過來?

湛佑坦一進門,便在客廳裏搜尋起來,替他開門的元母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異狀。

「老師,瑛琦姊呢?」

「她回來了嗎?」湛佑坦竟外元母的庋應。

「她還敢給我回來!」元母說着,就要往女兒的房間走去,房門正好在這時打了開來。

她正要為昨天的事情重新開罵,卻猛地見到女兒額頭上貼着紗布。

「怎麽回事?你頭怎麽了?」

湛佑坦揺頭看清楚瑛琦的傷勢。

才一出房門就看到母親,元瑛琦直覺感到頭疼。

「沒什麽,只是碰巧遇到有人在打架,我不小心被打到。佑坦,你來啦。」她懶得細說從頭,才會随口交代了事。

「哪有這麽巧的事?」元母直覺駁斥。

湛佑坦心裏懷疑,瑛琦姊口中說的有人在打架指的是哥哥?所以哥哥臉上才會也帶着傷。

只是她怎麽會那麽湊巧出現在那裏?

元瑛琦的話打斷他的思緒,「還不都是媽害的,要不是媽要打我,我也不會跑出去過到這種事。」

「你還敢跟我捐這事?!」元母心由的怒氣又起。

她連忙改口,「好了啦,媽,我都已經傷成這樣了。」立刻搬出京兵政策。

元母仴忍不住念道:「成天只知道忤逆我,老天爺才會懲罰你。」她搗住頭求饒,「頭好痛,媽就別再念了。」

「你以為我喜歡念你?都怪你不長進。」

「是,是我不長進。」她實在懶得跟母親争辯。

「你的傷還好吧?」

「只是縫了兩針,沒什麽事。」就是皮肉痛罷了。

元母一驚,「要是留下疤痕怎麽辦?」

「醫生已經用美容針縫合,沒什麽事的。」她不想母親又大驚小怪找麻煩。

「你就是一天到晚沒定性,難怪連別人打架你也會有事。」元瑛琦不反駁,省得母親又繼續叨念下去。

「其實——」一旁的湛佑坦試着要為她解釋。

「好了啦,媽!」她故意打斷他,省得又惹來母親更多的追問,「佑坦都來上課了。」元母這才想起,「抱歉佑坦,耽誤你上課的時間。」

「沒關系的,老師,瑛琦姊受傷,我也很擔心。」得體的回答,讓元母又忍不住念女兒,「聽到沒有,佑坦都比你懂事。」

拜托!這樣也關她的事?

元母說完才走向琴房,湛佑坦并沒有立即跟上。

「瑛琦姊,昨晚到底怎麽回事?你的頭怎麽會受傷?」

「沒什麽,只是不小心。」

「可是……」

「昨晚的事別再說了,省得我媽聽到又問個不停。」瑛琦姊都這麽說了,湛佑坦盡管仍對昨晚發生的事情感到好奇,最後還是勉強打住。

雖然額頭受了傷,元瑛琦并沒有因此待在家裏修養,晚上仍在廟會拉琴,省得留在家裏遭母親疲勞轟炸。

***

廟會一角,從弟弟口中聽說了她晚上有表演,湛馭坡這會将車停在路旁。

看着她神情專注的拉着胡琴,完全融入臺前歌仔戲演員們的表演。

這會他總算知道昨天她拉得有多故意,難怪元母要氣得趕她出門。

廟會一直到晚上九點過後才結束,元瑛琦收拾好胡琴準備走向機車停放的地方,突然被人擋住了去路。「怎麽是你?」

「佑坦說你在這裏。」湛馭坡簡單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找我有什麽事?」想喝酒的話,別再找她。

「聽說你受傷了。」整天,湛馭坡始終沒能明白,她為什麽會挺身救他。

「已經沒事了。」一語帶過,她并不打算向他讨人情,省得又被他誤解。

湛馭坡皺眉,「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插手?」她大可以不管他死活。

以為他醉胡塗了,沒想到他還記得。

只是突然聽他問起,她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那時就是沖了出去,怕他發生意外。

「又不是不認識,難不成要看着你被人活活打死?」嗯,一定是這樣,沒別的原因。

「就因為這樣?」湛馭坡雙眼直瞅着她,似乎要看透她的心,看得她莫名心跳加速。

「這樣還不夠?」他為什麽用那種詭異的眼神盯着她看?

他突然伸手撥開她的發絲,想看看她的傷勢,她卻倏地紅了臉,吓得往後倒退一大步。

她這個動作,讓笑意爬上他的眼底。

湛馭坡發現,她是個很有趣的人。對她的初始印象,是看見她欺負他弟弟,加上他一直對女人的評價都很低,以為她和他父親的女人一樣,都是有目的想接近他弟弟,他當然沒給她好臉色看,甚至不讓她靠近他弟弟。

面對他的疾言厲色,她不像一般女人因為害怕而退縮,反而正面出擊,義正辭嚴的駁斥他。

但令他欣賞她的是,她有自己的主見,為了自己喜愛的工作,故意花點小玩樣,好擺脫母親的特意安排,甚至被母親趕出家門也在所不惜。

他當然看得出來她讨厭他,才會令他不解,為何昨晚他喝醉酒,即使他惡聲惡氣的對她,她都沒有丢下他就走,甚至當有人要傷害他時,她還挺身替他挨揍?!

看她個頭小小,為什麽有那個勇氣站出來保護他?

她不是讨厭他?也許……她不像外在杗現的那樣讨厭他?

這個想法一進到他腦海,他的心情突然大好了起來。

他确定自己不讨厭她,甚至有種感覺,有她在身邊會是個不錯的主意。

見他看着自己不語,她突然心慌。「如果沒有其它事,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

「還有別的事嗎?」也許是昨晚看到他的另一面,也許是此刻他怪異的眼神,她突然變得不像自己,竟然乖乖的站在原地,聽他想說什麽。

「什麽時候去複診?」

「什麽?」

「複診的時間。」

「做什麽?」

「我過去接你。」

「什麽?!」他幹麽要去接她?

「什麽時候?」不在乎她的庋應,他執意追問她複谂的時間。

「我自己會過去。」湛馭坡雖然沒有回答,但表情卻是不容質疑的。

「我說了我……」對上他的凝視,元瑛琦敗下陣來,不情願的道:「明天下午。」

「下午兩點我會過去接你。」湛馭坡迅速做出決定。

「沒別的事,我走了。」騎上機車,元瑛琦說不出自己到底是什麽感受。面對他執意要送她去複診,她該生氣,該嚴厲拒絕,但奇怪的是,她沒生氣。只是摸不透他的心。他真的怪怪的,以前總擺臭臉給她看,現在意主動關心她,是因為昨晚的關系嗎?可若只是單純的負責任,依他的個性,還是可以板着臉,直接對她下命令就走人。

難道喝醉酒,讓他性情大變?

他到底想怎樣?越想她的頭越痛,啊,不想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再說呗。

***

隔天下午兩點,湛馭坡準時出現在元家門口,而元瑛琦早就在外頭等待,擔心讓屋裏的元母跟湛佑坦發現,又有一誰追問。

但她沒想到湛馭坡會自己開車來,不過這樣也好,省得跟他單獨坐在後座不自在。

直到車子進人醫院的停車場,憋了一肚子疑問的元瑛琦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到底為什麽要跟我過來?」原以為湛馭坡不會回答,結果卻聽他說:「我也有責任。」

元瑛琦一臉詫異,他也會認錯?但轉念想起他的家庭背景,難怪他的個性會那麽別扭。

她不禁軟下語調,「又不是你的錯。」畢竟額頭上的傷又不是他打的。

湛馭坡回頭看她,以為她會趁勢将錯全推到他頭上,畢竟父親外頭的女人全是如此。

被他這麽凝望,她突然有點喘不過氣,「你看我幹什麽?」怕他說出驚人之語,卻聽他說:「下車了。」

他推開車門,元瑛琦儳是松了口氣,卻也暗罵自己幹麽因為他的注視而感到緊張。

在等待看診的時間裏,她下意識地避免再跟他有任何交談,直到進了診間。

見到湛馭坡跟了進來,元瑛琦感到意外,「你幹麽跟我進來?」

一旁的護士笑道:「男朋友是關心你。」

「嗄?」元瑛琦愣住。

不罷她響應,醫生已經開□,「坐下吧!」讓她沒有解釋的機會。

不知湛馭坡是怎麽想的,她在坐下後,不敢回頭看他的表情。

湛馭坡面無表情,但心底卻對這個稱呼不讨厭。男朋友?若能理直氣壯把她留在身邊,他不反對這個頭銜。男朋友、男朋友,嗯,越念越覺得順口。醫生為她撕下額頭上的紗布檢査傷口,站在她身旁的湛馭坡才注意到,她的傷口其實不像她說的只是縫了兩針而已。

他蹙眉追問:「會不會有腦震蕩的現象?」

元瑛琦意外會聽到他開口,因為醫生正在檢査傷口而不便回頭。

「目前看來應該是不至于。」

「傷口會留下疤痕嗎?」湛馭坡再問。

元瑛琦心裏打了個突,他什麽時候這麽關心她?

「因為傷口是在臉上,所以特地做了美容針處理,疤痕不會太明顯。」湛馭坡蹙起的眉頭才稍稍舒緩。

倒是醫生忍不住向元瑛琦表示,「男朋友很關心你喔。」湛馭坡聽了,嘴角微揚。

「他不是……」她急着想解釋,但礙于醫生手邊的動作而不敢亂動。

奇怪,一旁的湛馭坡幹麽不開口解釋呢?

等重新上好藥後,醫生交代,「這樣就可以了,接下來如果沒有其它問題,我會開些藥讓你回去換,等到拆線再過來就可以了。」離開診間後,她遵照醫生的指示去拿藥,兩人才離開醫院。

在走向停車場時,元瑛琦想起剛才醫生跟護士的誤會而一臉尴尬,她注意到湛馭坡從診間出來後便一直沉默。

擔心他誤會,元瑛琦試着開口,「剛才醫生他們誤會了……」湛馭坡轉頭看她,害她一陣緊張。

「以後不需要你再這麽做。」元瑛琦一怔,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嫌她多事嗎?

明明來醫院之前才說自己也有責任,這會居然馬上翻臉不認人!雖說她從不期望他道謝,但他這樣也未免太過分了

看着她額頭上的紗布,湛馭坡眉頭微皺。他不樂見她受傷,更不希望在她臉上留下傷口。

他是關心她,但聽在她耳裏,以為他在指責她多管閑事,她忍住氣道:「知道了,下次我絕對不會插手。」湛馭坡意識到她誤會他的意思,但向來不習慣解釋,尤其對女人不假辭色的他,選擇沉默。

上車後,元瑛琦坐在副駕駛座不看他,心裏還在為他剛才的話生悶氣。

車子剛駛出醫院的停車場,湛馭坡的手機旋即響起。

只聽湛馭坡對着手機那頭說:「知道了,我馬上回去。」注視着窗外的元瑛琦回過臉,不确定他這話的意思。

結束電話後,湛馭坡表示,「我臨時有事要處理,得先回公司一趟。」

「你在路旁的公車站牌放我下來就可以了。」省得又怪她耽誤他的寶貴時間。

「前面那個公車站牌就可以了。」午後的陽光正熱,站牌前沒什麽人在等公交車,湛馭坡直接駛過,并沒有停車。

元瑛琦急道:「嗯,你忘了停了。」

「晚點我送你回去。」他不想任她被大太陽曬得昏頭轉向,尤其她頭上還有傷。

「什麽?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她才不想被他嫌棄呢。

湛馭坡沒有停車的意思,準備直駛回公司。

元瑛琦忍不住又說了遍,「我說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可以了。」這人是聽不懂國語啊。

「要不了多少時間。」他仍堅持己見,就是無法把關心她的話說出口。

元瑛琦拿他沒轍,但是湛馭坡不停車她也沒辦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