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回不用裝填,可用箭匣供上去,嗡!
……一箭未出。
常敘張着的嘴還沒合上,一時有些尴尬。
延湄反絲毫不覺,半蹲下身子,她捂住一只耳朵,湊近了凝神細聽,片刻道:“匣子取下來,裏頭沒有撞錘兒。”
“對對對”,工匠道:“咱們沒想到要加這東西。”
可眼下沒有現成的,再打磨兩個估計耗時,延湄想了想,用兩個小木棍一橫一豎的搭鑽在一起,加在箭匣的送箭口,說:“好了,今日能用,過後裏頭得改。”
這下不知行不行,再發射時常敘摸摸喉結,還略有些緊張,不過看蕭瀾神色如常,便轉頭望着城外,也就喝口水的功夫,忽聽敵陣中“啊”一聲大喊,軍馬驚竄。
“呀!”常敘忍不住喝了一聲,扭頭對蕭瀾道:“這下多半是傷到了匈奴主将呼嚕古!”
他說話的功夫,已又十支長箭齊發,敵陣大亂。
此時不殺還待何時!
蕭瀾立即點人,常敘守城,蕭瀾等人在汝陽的仇是要報的,這會兒敵陣中一亂,士兵們這口氣也憋了好久,因也不多囑咐,只道:“東邊的埋伏已經打好,你們只管殺個痛快,我在這怯了他們的尾巴。”
蕭瀾跟他碰了下拳頭,下城牆時又交代延湄:“等在這裏。”
延湄被血氣熏得胃裏翻騰,臉色十分不好,卻對着蕭瀾點頭:“等你回來,不走。”
蕭瀾瞅她像個小可憐兒,但也不好多說什麽,點點頭轉身走了,常敘在他身後笑道:“侯爺請放心,有常某在,定保夫人無虞。”
城門大開,蕭瀾與另兩名将領帶着五萬人馬殺出去。城上鼓點兒如雷,外面則成了修羅場。
這場仗自八月十四下午申時開始,直戰至第二日午時,煙火滾滾,屍橫遍地。
殺到最後,蕭瀾已經麻木,聞不出血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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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另有一隊人馬也加入了戰圈兒,與他們一同打匈奴,進城後才知正是與韓邕約定好在中秋會和的那人,名叫韓林。
幾乎一天一夜,他們斬殺匈奴三萬兵,繳獲馬匹上千,辎重五車。——是濮陽城及至颍川十年來打擊匈奴最痛的一次。
收拾戰場時,無論兵将都已不成人樣,但這并不影響他們心裏頭的暢快,進城時甚至有不少百姓前來送吃食。
蕭瀾沒用上城樓,延湄已跟着人在城門處迎他,見他下了馬,延湄像只歸巢的小鳥,直接撲進了他懷裏。
蕭瀾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伸手抱住了她,但也僅一刻,延湄就退開了,蕭瀾搖了下頭這才從耳邊依舊沒有消散的打殺聲中抽離出來。
等他回過神,身後已經響起悠悠的口哨聲,先前大家與他不熟,也不敢打趣兒,現并肩殺敵了好幾次,除去小兵們還不知延湄是誰,跟過蕭瀾的那幫老兵們早起哄了。
只有那工匠在底下還戰戰兢兢道:“侯、侯爺,小的日後能不能,能不能偶爾請教夫、夫人?遠遠遠遠聽一句就行。”
蕭瀾睫毛上都滴着血珠,睇着他,“你來。”
工匠縮了縮脖子,覺得他這話不像是真心的。
幾萬人又累又餓,軍中大鍋飯已經做好,大家且去喝肉湯啃馍馍。
蕭瀾帶着延湄回府時,馮添根本沒認出來,叫了一聲“我的天爺!”才一溜煙跑去叫耿娘子趕緊燒水備飯。
實際水早都燒了,飯也早都做好,府裏知道匈奴在攻城,兩個主子都在外頭,一個個等得心急火燎,見兩人進院,耿娘子和桃葉差點兒沒哭出來。
一時人人都團團轉着不知該先做啥好。
桃花在收廊下晾着的桃核,蕭瀾想起來這還是他們離京時,傅長風專門給延湄送來的,桃核兒延湄都沒扔,留着種,他道:“別收了,都給我。”
桃花忙不疊地把桃核兒都倒進藤籃裏遞給他,蕭瀾沖着延湄勾勾指頭:“走,給你種桃子去。”延湄一下瞪大眼睛,跟着他又出了院子。
耿娘子在後頭追着道:“侯爺,夫人,不先沐浴吃飯麽?”
蕭瀾帶着延湄去了遠香堂,他也沒照照鏡子,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樣就像血海裏爬出來的鬼。
遠香堂前面有一大片的空地,原先是牡丹園,耿娘子叫人将根都挖了,土也翻過晾過,蕭瀾拿了把鐵鏟,過來時他才注意到自己手上除了血,還有肉沫子。
他有點兒後悔該洗個澡再過來。
但一場大戰之後,他的熱血尚未完全平複,需要做點兒什麽迅速靜下來。
他蹲身抓了把土擦手,看延湄在那兒一瞬不瞬地瞅他。
蕭瀾也不吭聲,拿着鐵鏟開始挖土,晚秋種桃子正是好時節,來年春天樹苗會出的相對齊整,要是等到春天再種,出的少。
桃核兒不多,也不能撒得密,蕭瀾沒多會兒就拾掇完了,平完最後一下土,他将鐵鏟一扔,索性平躺在地上,大喘了幾口氣。
頭上一暗,延湄在上方彎腰看着他。
她這會兒眼神又和以往不大一樣,似乎重新在打量他,沒多久,她伸出手來,蕭瀾沒明白她的意思,也跟着伸出一只手。
延湄食指指尖一點兒一點兒接近,輕輕和他的指尖對在一起。
繼而,中指、無名指、小指都緩緩印過來,最後手指全扣進他的手裏。
蕭瀾覺得自己是還沒緩過勁兒來,像是又聽見鼓響了,臉上糊的血太厚,有點兒熱,耳根子都不舒服,偏偏延湄的大拇指還在他掌心來回摩挲。
她神情十分認真,在記憶蕭瀾的手,以便之後認不錯。
半晌,她擡頭說:“你真好。”
蕭瀾心道,給你種完桃子立即便好了?偏嘴裏還問了一句,“現下覺得我好看了?”
延湄笑着晃晃腦袋:“嗯,好看。”
蕭瀾臉上騰一下,……他是不是被調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