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被控制的悲劇
左一看着屋裏的場景也沒有再擔心穆月的安全，而是聽她的吩咐跑了出去。
屋裏一共就兩個人，顏雪和張朝。只是兩個人不是友好的坐着。而是紛紛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張朝脖子上插着一根銀簪子，血順着脖子留了一身，地上也都是血。他瞪着眼睛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表情是一副吃驚的樣子，仿佛死不瞑目。
顏雪則是雙手捂着肚子，上面插着一把匕首。雪白的衣裙早就被獻血浸濕，她的嘴唇微微動着，眼神渙散的看着房梁。
穆月進屋之後就發現張朝已經死了，而顏雪還有着微弱的氣息。
“顏雪，顏雪，”穆月蹲在她身邊，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了起來，輕聲說道：“別怕，左一去請大夫了，大夫馬上就來了。”
顏雪眼珠轉了轉，等發現是穆月後，竟然勾着嘴唇笑了一下，氣若游絲的說道：“你不該來的。”
穆月一愣，她又接着說道：“我們兩家一直不和，我娘更是不喜歡你，她要是發現她女兒死在你懷裏，她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又何苦給自己找麻煩。”
她的話瞬間讓穆月熱了眼眶，紅了眼睛，啞着聲音說道：“你不會死的！大夫很快就來了。”她都這樣了，怎麽還想着別人。
顏雪微微的笑着，語氣像以往那般柔柔細細的，“我知道自己的情況，但是我不後悔。”
“你……為什麽？”穆月啞着聲音問道。張朝是被她用簪子殺死的，而從兩人的衣着情況和現場情況來看，兩人應該沒有發生過劇烈争執，而她……又是自殺。
“我恨！”顏雪眼神放空，“他背叛了我，他明明許我一輩子的，卻屈服于現實背棄了我！這麽懦弱的男人不配活在這世上，既然我要死，自然也不會放過他。”
“你是想問為什麽嗎？”顏雪看到穆月動了動嘴唇但是并沒有出聲，輕笑着卻說起了另一件事，“我娘，從小就處處控制着我，我不是她女兒，我是她的工具，一個可以炫耀可以讓她有面子能滿足她虛榮心的工具。”
“從我出生就被她安上她的各種期望，我只能按照她鋪的路往前走，她不許我回頭或者停下，小時候每次別人在玩過家家的時候我都在學古筝，即使指尖破掉也不能停下……”
“她逼着我按她的步子走，什麽京中第一美人什麽京中第一才女這些都是她所在乎的。你知道嗎？前段日子出現采花賊，她怕我被采花賊侵-犯，整日是寸步不離的跟着我，把我鎖在屋子裏，窗戶更是讓人用木板封上，我整日就像是活在一個牢籠之中。”
她的話讓穆月心裏微微震驚了一下，母親擔心女兒她可以理解，但是這麽極端的方式她卻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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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雪冰雪聰明，從穆月的眼神就看出了她心裏的想法，眼神似乎有些得意的說道：“她在防采花賊的時候一定不知道她心底一直乖乖聽話的女兒早就和一個她看不起的人私定了終身，這種不在她控制範圍內發生的事情她要是知道會是什麽樣子的呢？”可惜她是看不到了。
穆月因顏雪像是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得意的表情沉默了一下，她一直以為顏雪的一切都是因為她喜歡而自願努力學的，沒想到都是被顏蘇氏逼着學的。一個人處處被別人所控制着，即使那個人是母親，估計也會反抗吧。
顏雪就屬于那種處于叛逆期的人。她對顏蘇氏的不滿在這個年齡段爆發了出來，便覺得喜歡一個不被顏蘇氏看好的人跟她對着幹很有成就感。但是後來她自己也漸漸的喜歡上了張朝。
所以顏蘇氏給她定親的時候她便慌了，想着張朝可以帶着自己脫離母親的控制。但是卻沒想到張朝屈服于現實背棄了她。
其實說難聽一點，張朝除了是她愛的人之外還是帶她脫離控制的依托和希望。而張朝失蹤和後來決絕的話讓她這種希望徹底破滅。
愛情沒了，希望破滅了。這讓顏雪心裏開始扭曲。你怎麽可以背棄我！怎麽可以娶了其他人！
所以她在愛情和希望破滅後想不開的時候也決定不放過這個毀了她所有的人。于是才有了今天讓小平約張朝出來，然後用他曾經送自己的簪子殺了他。
要是沒有面前這起命案，要是顏雪叛逆和心裏扭曲的代價不是這麽沉重，穆月一定會感嘆其實哪裏的青少年都是有叛逆期的，即使是在這個女子早熟的朝代也不例外，只是表現形式的輕重不同而已。
“現在，我終于脫離了她的控制……”顏雪嘴角笑着，眼淚卻順着臉頰滑了下來，“她要是不這麽逼着我，要是對我能像對妹妹一樣寬容而不是那麽嚴格，能對我多一點母女之情而不是拿我當個工具，我也不會這麽恨她……為什麽，她非要逼着自己的女兒活成她想要的樣子？”
“顏雪，你別想這麽多了……”穆月感覺到她的氣息越來越弱急得用手捂住她的傷口，伸頭往外面看左一回來了沒有，急得語氣都帶着些哭腔。
她從來沒想到過顏雪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還掩藏着這樣的不情願和被迫，這樣的顏雪只會讓人心疼。
“小月，”顏雪突然喊了她一聲，滿是血的手緊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對不起，這麽多年來給你造成的困擾。更是謝謝你不顧前嫌的幫我找到了張朝。”
她最後的感謝讓穆月心一顫涼意随着心底開始蔓延。顏雪是真心的，可是她真心的感謝更讓她有罪惡感，要是當初她不那麽好奇，不幫顏雪，事情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顏雪在希望沒有破滅的情況下嫁了人是不是就不會這麽偏激的殺了張朝再自殺？
顏雪并沒有感覺到穆月情緒的變化，她看着這個屋子，腦海裏飛快的閃過自己這十五年來的種種，她知道這是人即将死的時候最後的回顧，拉着穆月的手說道：“我馬上就要‘走’了，最後想求你一件事，帶我回家……”她漂亮的眼睛懇求的看着她，“帶我回家，我還是想回家……我知道我娘看到我這樣一定會為難你，倒是我不想被不認識的人擡回去……求，求你了……”
穆月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不停地點着頭，“我，我這帶你回去，帶你回家……你別怕，別怕……”
穆月顫抖着手将她抱了起來，嘴裏不停地說着別怕別怕，不知道是在安慰顏雪還是在安慰她自己顫抖着的心。
她剛走出房門穿着官服的王五就迎面疾步走了過來，看到她哭成這個樣子頓時就明白了可能發生了什麽，剛才左一找他的時候就說了大概的情況。
王五派人封鎖了酒樓，穩住了一群知道酒樓裏發生了命案而慌亂的百姓後才親自護着抱着顏雪的穆月往外走。
左一帶着大夫來的時候顏雪剛一臉滿足的熟‘睡’在了穆月的懷裏。
穆月在聽到她越來越細弱的道謝聲停下來後施着輕功的步子頓了一下，然後就是咬着嘴唇吞下哭聲。
兩個月前要是有人跟她說她會因為顏雪出事而崩潰大哭，她一定會覺得那個人瘋了，而現在，顏雪就在她懷裏這麽‘沒了’，那一瞬間她都有抱頭蹲下來痛哭的沖動。
左一和王五滿眼擔憂的看着腳步早就亂了的穆月，都随時準備着在她絆倒的時候扶住她和接住顏雪。
但是穆月腳步再亂都沒有倒下來，懷裏更是死死的抱住顏雪。
顏府的人在看到半身是血的穆月和臉上沒了血色的小姐時頓時都驚得忘記攔住跟在她們後面沒有通報的王五等人。
穆月抱着顏雪來到正廳的時候蕭清禹正在顏京夫婦的陪坐下端起茶杯。
等看到半身是血連臉上都帶有血的穆月時手不可控制的顫抖了一下，茶杯瞬間就掉落在他的腿上，打翻的茶杯流出冒着熱氣的茶水，整杯都滲入他的衣服裏，而他仿佛像是沒有知覺一樣。
“小，小月？”蕭清禹看着這樣的她瞬間就白了臉色，連輕喚她的聲音都帶着一絲的顫抖和不确定。他仿佛是感受不到周圍的聲音一樣，只能看到一身是血的她和聽到自己嗡的一聲的耳鳴聲。
穆月将顏雪抱到早已癱坐在椅子上的顏京夫婦面前，哽咽的都說不出來一句話，還是王五替她開口說道：“顏尚書節哀，令千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道尖銳的女聲打斷，她搖着頭，顫抖着手指着穆月和王五，吼道：“我女兒一定不會有事，一定不會！這不是我女兒，不是，滾，你滾！顏府不歡迎你，不歡迎你們，滾！都給我滾！”
到底是顏京拉住了崩潰的顏蘇氏，顫抖着手，流着兩行清淚從穆月懷裏小心翼翼的接過自己早已咽氣的女兒，顫着聲音喚道：“小，小雪，我是爹啊，你，你這是怎麽了？你倒是跟爹說話啊！”
顏蘇氏木讷的看着顏京懷裏的人，突然發瘋似的撲向穆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