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以為自己沉痛的控訴,可以換來大阿姨僅剩的那一丢丢同情心,但很顯然,她多慮了。

“媽……”

當大年初三的早上,還在夢裏暢游迪士尼的向暖被母親大人白蓮從床上硬生生甩到冰冷木地板的時候,她知道,她的噩夢來了。

“給你半個小時洗漱化妝,我們十點出發,這次可是媽媽的朋友介紹的,絕對好男人。”甩下這句話的同時,母親大人甩下手裏的被子,離開得絲毫不帶猶豫,宛如一顆急促飄過的……隕石。

向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完全失去自主意識。

突然一個顫抖,向暖被一陣激烈的音樂聲吵醒,一下子吓得從地板上蹦了起來。

太狠了……她家的中年婦女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這難道是我的滑板鞋和丫山迷歌的remix加DJ勁爆版?

帶着滿心的哀怨走進浴室,向暖一邊刷牙,一邊打開手機看着無聊的綜藝節目,別問她既然無聊為什麽還要看,她也不知道,就是單純覺得刷牙的時間裏,只做刷牙這一件事的話,是很浪費青春年華的。

嗚嗚嗚……

搭放在洗面奶上的手機因為震動,啪地一聲倒在洗手臺上。

阿西……

向暖本能地爆出一句韓式粗話,望了眼手機屏幕,才發現居然是顧衍夕這位大忙人發來的消息。

顧衍夕是誰?

六歲的向暖,會這麽形容他:衍夕哥哥是我以後的老公。

十六歲的向暖,會這麽形容他:顧衍夕是我一輩子的仇人,喝了孟婆湯都忘不了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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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二十六歲的向暖,卻很難用一句話去形容他。

他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最久的仇人。

有時候,她想送給他全世界的蜜糖,但有時候,她又很想直接捅他半刀。為什麽不送財富呢?因為財富她舍不得,而為什麽不是一刀呢?因為一刀……她也舍不得。

這種反差,完全取決于顧衍夕的嘴。

【恒隆廣場新開了一家火鍋店,要不要去試試?】

火鍋哎!向暖不自覺地眼冒金星,仿佛看到了最好吃的肥牛、金針菇、魚豆腐、玉米棒一盤盤自動在她眼前列隊,然後一個個跳進她嘴裏……

這種時候,顧衍夕對于向暖的意義,就是前者。

【不了,我媽又叫我去相親了。】鬼知道打下這句話,費了向暖多大的決心。

【還是之前那家餐廳?】

【嗯。】

【這次又是哪個不怕死的男人?需不需要我事先打好120?】

向暖怒,啪地關了手機。

這種時候,顧衍夕對于向暖的意義,就是後者。

向暖拿起一旁的隔離,只簡單地上了一層,便沒有再塗什麽粉底液之類。她一向不喜歡化妝,總覺得臉上一層層的粉,幹什麽都不自在,幸好天生長得白,膚質也不錯,所以只塗一層隔離便差不多能瞞天過海了,對,關鍵時刻她就是這麽不要臉。

随手從衣櫥裏拿出一件薄荷綠衛衣套上,向暖看了眼手機,距離母親規定的半小時,只有差不多二十秒了。急匆匆地拿起一旁的單肩包,向暖踩着拖鞋噠噠噠地下了樓。

母親已經坐在駕駛座上等待了,開着車窗,一副“再不下來我拆你骨頭”的不耐表情。

向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蹿進車後座,嘭地一聲甩上門,嘚瑟道:“嘿嘿,沒遲到。”

母親沒有說話,并透過車裏的鏡子向她飛了個華麗的白眼。

經過二十分鐘的路程,車停靠在一家法式餐廳的停車場內,向暖望着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歐式建築,深深地嘆了口氣。

“媽,你就不能換個地方嗎?這家餐廳我都吃厭了。”

姑且不說這家餐廳廚師手藝如何,但幾乎一個月就要來一次未免也太頻繁了!而且,對于這種等待一小時,吃完一分鐘的精致餐點,她實在是提不起什麽興趣,還不如家門口那家酸菜魚來得實惠。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母親對着鏡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精致的妝容,言辭犀利,“今天到這兒是叫你來吃的嗎?”

向暖本能地反駁:“難道不是嗎?”

看到母親的臉色一下變了,向暖識相閉上嘴,乖乖地下了車。沿着熟悉的石子路一路走進大廳,向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嚴肅,仿佛不是來相親的,而是來上陣殺敵的。

今天的相親對象,是一位年輕男士,粗略估計三十歲左右,剃了一個簡單的板刷頭,面容有些憔悴,在她進門的那一刻,他還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看來昨晚熬過夜。向暖邊走,便用餘光打量了他一番,簡單的白色襯衫搭配黑色卡其褲,身後放着一個碩大的電腦包,包上貼着一張貼紙,上面似乎是個網絡公司的名字,包口還開着,證明剛才應該拿出來過。

綜上,向暖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男人,應該是個程序員。

程序員最怕什麽?向暖蹙起了眉頭,已經開始幻想等會兒可能會發生的意外。

雖然心疼,但不知道為什麽,向暖心裏總忍不住有絲隐隐的期待,大概是想看看自己的□□體質到底有多強大吧。

“來啦。”對方的母親還算友好,看到兩人進來,立馬就站起身了迎接。

“坐坐坐,大家都別那麽客氣嘛。”母親笑容滿面的和藹樣子,讓向暖寒毛直豎。相親真是件奇妙的事情,它不能改變相親者的性格,卻能改變相親者家人的性格。

“聽說向小姐是個自由撰稿人?不知道平時都寫些什麽文章呢?”

向暖笑了笑,“言情小說”四個字就在嘴邊,下一秒就要脫口而出。

“是這樣的,我家女兒吧,從小就比較愛寫作,高考的時候作文還拿了滿分呢。現在主要是出版了一些詩集和浪漫主義小說,稿費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工作時間自由,以後成家了也比較有精力照顧家裏。”

向暖的眼前頓時浮現起自己小說裏一些少兒不宜的情節和熬夜爆肝趕稿的畫面……

她有足夠的理由懷疑,母親大概還有一個流落在外、從事高端文學創作的女兒。

“是啊,我兒子吧,平時工作很忙,所以一直想找一個有精力照顧家裏的妻子,這樣看來您家暖暖真的很适合啊。”

向暖一聲不吭地切起了眼前的牛排……

“哦,我聽說了,令郎是從事IT行業的?這行業熱門的啊,将來肯定大有前途。”

“前途不敢當,但要是您女兒進了我家,肯定是不會受虧待的。”

“我們說什麽都只是參考意見,不如我們去角落那桌聊聊,讓他們倆也互相了解一下,我們在未免尴尬。”

“好啊好啊。”對方的母親滿意地點頭,拿起一旁的手包,姿态優雅地挽着向暖母親的手離了場。

沉默……還是沉默……

吃……只剩下吃……

隔了大概五分鐘還是沒人開口,向暖實在是忍不住了,想着救人一命深造七級浮屠,還是事先給他打個預防針吧。于是她放下手裏的刀叉,默默地嘆了口氣。

“操……”說出口的一瞬間,向暖沉默了,這麽特別的姓,感覺怎麽叫都不太對,“操先生?呃……是嗎?”

“嗯。”對方點點頭,一臉淡漠。

“我有個外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

“什麽外號?”

看來是被騙過來的小可憐,向暖默默地在心裏為他點了一根蠟燭,不,不是一根,是滿滿一整生日蛋糕,然後頗帶威脅性質地開口:“相親□□。”

“什麽意思?”對方終于擡起頭,施舍了她一眼。

“就是……”向暖想了想,不知道怎樣描述才算委婉,難不成要直接和他說“就是你要倒大黴了還不快跑,你要是不跑那之後遭了罪可別找我報銷精神損失費的意思”嗎?

“就是一般和我相親的人,都會……”

“你等等。”

手機鈴響,他毫不猶豫地做了個手勢,向暖很明白,那是比較婉約的說法,其實意思就是:閉嘴。她識相地收回了話,但同時也心一顫,心裏有種隐隐的預感,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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