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甘之如饴這個詞，如果向暖沒有理解錯的話，是指甘願承受艱苦，不以為苦，反以為甜的意思。好歹也是一個從事“詩歌及浪漫主義文學創作”的現代作家，這點文化水平，還是有的。
但是在聽到這個詞從他口中說出來的那刻，向暖深深地懷疑起自己的文學素養，她本能地覺得，這個詞肯定還有貶義。
在翻閱了新華字典的無數個版本都沒有找到這個詞的另一層意思後，向暖得出了一個結論——
她要被坑了。
據她以往的經驗，但凡顧衍夕突然對她好，那麽不出三個小時，她就會遭受到一輪磨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大概就是為顧衍夕量身定做的一句話。
還記得前幾年的時候，顧衍夕很大方地答應替她送情書給帥帥的學長，甚至還說保證能讓學長打開看。結果是，學長确實打開了也看了，但他以為信裏那位“喜歡了你三天了的學妹”，是和她同一年級的校花，于是，他們倆倒是好上了，在那個她孤獨吃着麻辣燙的大晚上。
還有一次，大學同系的學長請她吃晚飯，那天中午，他卻又突然冒出來說拿了實習工資請她吃午飯，結果是，她吃了那頓午飯後，連跑了好幾趟廁所，虛脫到徹底忘記了晚飯的事情，害得那位學長再也沒和她說過話。
而這一次，他又想做什麽？向暖不由得感覺背後一陣涼意。
于是，她做好了全副武裝的準備，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出門。過了三天，都不見有什麽災禍降臨，她才終于定下心慶幸，自己應該是躲過一劫了。
但他給的災難是躲過了，母親大人給的災難，卻是怎麽都躲不過。
在母親笑容滿面地給她介紹第十三個對象的時候，向暖已經完全放棄了掙紮，她深刻地覺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十三點。
“我跟你說啊，你大阿姨和我說啊，她的朋友和她說啊，這位男生……”
“等等等等，到底是誰和誰說的啊？”向暖頭都暈了。
“哎呀，你管這麽多，反正就是啊，那個男生條件很不錯的……”
“我知道，一本畢業，有車有房，誠實孝順，有上進心，對不對？”
“對對對，你大阿姨和你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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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暖無力地翻了個白眼，”每次都是這一套，我都背得出了好嘛，能不能有點新意。”
“這次保證有新意。”母親神秘一笑。
“什麽？”向暖不甚在意，自顧自地在鍵盤上敲打着，一想起明天要截稿了就頭大。
“那個男生說他認識你。”
“哈？”這倒是讓向暖驚訝了一下，畢竟她的交際圈一向很小，讀書的時候朋友倒有幾個，但畢業了之後便沒有那麽熱絡了，而現在的工作又偏于封閉，除了編輯筱安，其他的都稱不上朋友。
“你大阿姨也沒細說，只說那個男生好像提到，他是你高中同學，還是衍夕高中時候的好朋友。”
“高中同學？”這下向暖更是一頭霧水了，高中三年，在顧衍夕的搗亂下，和她說過話的男生，大概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難道是和她說過最多話的班長？不對啊，他高中畢業就出國了，哪來的一本之說？
那難道是坐過她後座三天的小胖子？也不對啊，她記得那小胖子好像是……咳，反正就是不會喜歡她的啊。
而且，這些人，不把顧衍夕當欺壓良民的惡霸就很好了，怎麽可能還把他當朋友。
“好吧，我去。”好奇心的驅使下，向暖決定去看一看，想着既然曾經是顧衍夕的好朋友，那她肯定也至少知道，而且更重要的是，或許還能打聽些顧衍夕曾經的醜事來嘲笑他一番，多好的機會！
難得女兒如此配合，向媽媽自然是樂得笑開了花，趕忙給大阿姨打了電話，讓她安排這次飯局。
十分鐘後，大阿姨回了電話，向媽媽趕忙接起，心滿意足地嗯了幾聲後，便挂斷了。
“你大阿姨說啊，那家法式餐廳這周不營業，所以明天晚上要另外挑地方了。”
“真的？”向暖不禁喜出望外，終于不用一直吃牛排面包了！“那另外一家挑在哪裏？川菜還是粵菜，面條還是火鍋？我還是比較喜歡本幫菜啦，但是重慶火鍋也不錯的。”
“另一家法式餐廳。”
“……哦。”母上一句話，向暖便石化。
晚上。
向暖洗了澡，舒适地躺在床上碼字，突然想起相親的事情，趕忙拿起手機，循着慣例，給顧衍夕發了一條“我又要去相親了”的信息。
其實她也不懂，為什麽她每次去相親，事先都要和顧衍夕報備。只是似乎第一次報備過後，後面就形成了習慣，不和他說一聲，反而覺得怪怪的。
【還是那家餐廳？】
好像也是慣例，他每次都會問一下地點。
【換了一家，大阿姨說那家餐廳這周不營業。】
向暖發完這句話，心裏總覺得怪怪的。他會不會覺得她看上去很樂意去相親的樣子？以前是迫于無奈加上自己反正也是單身狗一條，而且每一次相親都不到五分鐘就會被她的□□體質打斷，所以她也就随阿姨們去了，但現在……她真的已經沒有任何相親的心思了啊！想了想，向暖又添了一句。
【聽我媽說這次是曾經的同學，實在不好不給面子，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去相親了。】
點了發送之後，向暖卻越發覺得奇怪了，這種莫名的心虛感是怎麽回事？
【向暖，你真狠。】
什麽意思？向暖盯着那句話發愣，心裏七上八下，天哪！她不會就這麽傷害他的心了吧？嗚嗚嗚嗚想到此刻他可能正一個人在屋裏看着窗外的夜色流下男兒淚，向暖莫名地心疼了。
正當她內心澎湃的時候，信息提示音又響了。
【居然連同學都不放過。】
向暖：。 。 。
啪地把手機往床上一摔，向暖冷靜了兩分鐘，默默地打開度娘，搜索關鍵詞——經典罵人語句。
她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矛盾的立場，一方面是，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她對顧衍夕有好感，但另一方面，她卻又極度地想坑他、嘲笑他、報複他。當然，前提是，她得有那個智商。
隔了十多分鐘她都沒有回複，他卻又發來了信息。
【還是祝你相親愉快吧。對了，我明天要出差去日本，三天後才會回來，你要不要帶些什麽？】
向暖看到後半句，頓時眼泛紅光，什麽生氣、什麽報複的，統統被抛到了腦後。心裏猶豫了一下，默默OS：這是求饒吧？這是認錯吧？肯定是！好吧，看在你這麽有誠意的份上，那就……
【真的嗎真的嗎？！出于職業需求，我需要一些……能讓我參考的原始資料，那方面我沒有系統性學習過，寫出來專業度不夠。】絲毫不敢相信這位言語裏滿是崇拜的朋友前一秒還往對話框裏黏貼了足足有兩百個字的罵人橋段。
【原始資料不應該在圖書館嗎？】
【不是那種資料，是……那種，你懂得。】最後附贈一個賤賤的表情。
顧衍夕大概是被她的口無遮攔吓到了，遲遲沒有回複。向暖愣了好幾秒，突然轉過身懊惱地猛砸牆壁，天哪！她不是正在為扭轉在他眼中的印象而努力嗎？！現在居然光明正大要他代購那種東西，她是不是腦子癫痫了啊？
【不不不不不……你不要誤會，“那種”的意思是，日本史學原着，你幫我帶幾本有關日本歷史的日文原作，我在圖書館找不到原文的，我最近在寫一篇小說，涉及江戶川時代。】向暖手忙腳亂地解釋。
【我只知道江戶時代，江戶川時代是什麽？江戶川柯南開創的嗎？】
。 。 。
向暖囧，趴在床上，欲哭無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