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斃了你

十一月份的時候已經入秋,天氣涼爽起來,童維已經排完了學校的大戲,恰好碰上《雙花》開機。

這一個月以來,童維隔三差五就往周文迅家裏面送東西,周文迅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後便防備起來——秀水小區的出租屋能少回就少回,以免發生再次被工人堵在門口的情形。

但其實她也沒啥條件回去。電視劇《妝娘》的拍攝接近了尾聲,王芸芸又要無縫對接下一部戲,需要周文迅去辦的事情還有很多。再加上公司其他事情,周文迅基本上是忙得連軸轉,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兩瓣兒用。

等她忙完的時候,又要陪着童維進組了。

開機儀式那天選的是個良辰吉日,一走進片場,最先看見的便是一條又長又寬的紅色橫幅,上面印有“祝《雙花》開機拍攝大吉大利”一排大字。

紅色橫幅之下是一張鋪了紅布的方桌,上面供着一尊提刀的紅臉關二爺,細煙從兩旁的香爐裏袅袅升起。除此之外,烤乳豬以及各色水果是必備的。

開機儀式上氣氛正好,劇組人員大多數人臉上都挂着笑容。他們排好隊,每人手裏捧着三炷又細又長的香,拜過神後,再将它們插入香爐之中。

童維站在人群中,找了好一圈都沒看見飾演女主的蔡依依,拉住周文迅的胳膊親昵地問:“周姐姐,我現在要上去上香嗎?”

周文迅不留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把臉轉向其他方向:“還是再等等吧。”

童維比蔡依依小了幾歲,比她晚入圈,算是她的後輩,如果搶在她前面上香,指不定會被什麽人拿去做文章。

見周文迅不想和自己有太多的肢體接觸,童維索性往左邊站開去,和周文迅隔開一些距離。

只是她的視線依舊纏繞在周文迅身上。

周文迅今天依舊是那套萬年不變的黑色職業裝,除此外,脖子上那條紫色紗巾成了她一身上下的唯一亮點。

這時副導演□□走了過來,随口問了句:“童維,到你了,怎麽還不去上香?”

“蔡姐姐還沒來呢。她好像說她去上廁所了。”

聽出童維的言外之意,□□摸了一把臉上的絡腮胡:“去吧,沒事兒,我們組沒那麽多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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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維看向周文迅,像是在征求什麽。

周文迅點點下巴:“李導都這麽說了,那就去吧。”

□□被“李導”這個稱呼取悅了,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擠到了一堆:“去吧,別擔心。”

童維點頭,從工作人員那兒取了三炷香。她先是将三炷香并在一起,用已經冒煙的香點燃了它們,又退後一步,閉上眼睛鞠躬拜神。

沒過多久,童維睜開眼睛,上前一步,眼看就要将三根香插|進香爐,但就在那一瞬間,有人搶在她前面把另外三根香插|了進去。

童維睜眼一看,發現插香的人證實是蔡依依。她臉上的妝比之前更濃,一看就是去補過妝的。

蔡依依給了童維一個白眼,然後轉過身去,對着自家經紀人的手機鏡頭比了個“耶”的姿勢。

童維默然無語。

蔡依依剛才那動作也太難看了吧,連香爐裏的香灰都被那三根香給“濺”出來了,乍一看還讓人以為她是來搶頭香的呢。

幼稚。

童維将手中的香穩穩地插|進香爐裏邊,又閉上眼雙手合十默了幾秒鐘。

“呵呵。扮什麽信女呢。”這道聲音滿是戲谑。

童維睜開眼,正要開口說話,但蔡依依已經走遠了,仿佛剛才那話不是對着她說似的。

真幼稚。

童維對蔡依依的評價多了個“真”字,也算是對蔡依依的贊許了。

劇組拜完神後,又聚在一起揭開了搭在攝影機上的紅布——這才算是正式開機了。

導演蘆葦也很快進入了拍攝狀态,方才與劇組人員互動時的言笑晏晏已經不見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藝術工作者應有的嚴肅表情。

《雙花》講述的是一對雙胞胎的故事。雙胞胎裏的妹妹臉上有一塊極為醜陋的胎記,出生後不久便被父母丢到了隔壁縣城一家人的門前。從此,這對雙胞胎便開始了不同的人生軌跡。長大後,這對姐妹通過一個叫趙潔的女孩兒重逢了,她們的故事再次交織在一起。

而扮趙潔的人正是童維。

電影中的趙潔是一個典型的叛逆少女,平日裏不好好上課,總喜歡跟着一些街頭混混偷雞摸狗,翻牆爬坡的,跟個男孩子一樣野蠻。

她和雙胞胎裏的妹妹春玲是鄰居,春玲也是她唯一的女性好友。

趙潔第一次見春玲的時候,是在她跟着單親媽媽搬到宣城的第一天。

他們住在很舊很舊的平房裏面,連搭建房子時用的磚都是灰撲撲的那種。

趙潔家的房子和春玲家的隔了一道牆。趙潔在牆內玩耍時,忽然聽見牆那邊有人在從井裏提水的聲音。隔壁房子已經很久沒人來住了,趙潔感到好奇,便兩三下爬上了圍牆,想看看那人是誰,長什麽樣子。

為了顯示自己的與衆不同和力量上的強大,趙潔當着春玲的面從牆上跳了下來。

開機當天蘆葦導演就要拍這一場戲,并且對童維提了句:“別拖後腿。”

童維自然懂得蘆葦導演這句話背後的含義,無非就是嫌她是年紀輕,可能拍不好這場跳牆的戲。

機位已經擺好,一共有三個,分別在那堵牆的正面,側面以及上方。

導演蘆葦坐在監視器後面,手裏拿着對講機調度場面。

牆有有一米八高,盡管下面鋪了墊子,但想要克服心理障礙從上面往下跳,其難度不言而喻。

童維此時還沒有就位,只是擡頭打量那堵灰色的牆。

“周姐姐呢?”童維不經意間朝一旁的阮淇問了一句。

“剛剛王芸芸那邊有有事了,老大去打電話了。”阮淇頓了頓,問:“怎麽...老大不在不敢跳啊?”

這種牆童維以前跳得多了,根本沒在怕的,但嘴巴上還是說:“對啊.....周姐姐不在的話我會怕。她來我就不怕了。”

“那我去喊一下她。”阮淇對童維的話深信不疑,畢竟要是換她上去,她也不敢一下就跳下來。

“謝謝阮姐!”

阮淇前腳剛走,導演蘆葦那邊後腳就喊:“趙潔,上去走一遍!”

聽見趙潔兩個字,童維知道導演已經在表示她該入戲了:“好!”

童維順着梯子爬上了牆,為了穩住身形蹲下|身,雙手扒在牆沿上,等待導演指令。

導演蘆葦問:“怎麽樣?敢跳嗎?”

童維忘了一眼導演後方,見阮淇還沒來,童維搖了搖頭:“導演,能讓我适應一下嗎?”

“好!你先在上面感受一下,能跳的時候喊一聲!”

又過了幾分鐘,童維還是沒準備好。

蘆葦導演看童維狀态比剛才稍差,便問:“趙潔,要威亞嗎?”

誰知話音剛落,阮淇就出現了,周文迅并沒有跟在一旁。

只見阮淇朝童維揮了揮手,然後搖搖頭。

童維看懂了阮淇的意思,然後沖蘆葦一笑:“我不用威亞,現在可以跳了。”

“好!開始準備!”

見導演那邊比了個手勢,工作人員出來打板。

“《雙花》第三場,第二鏡,第一次! Action!”

全組屏住呼吸,鏡頭也都對準了蹲在牆上的童維。

“你叫什麽名字!”童維看見春玲身上穿着漂亮的衣服,不自覺揪掉了挂在自己衣服上的線頭。

工作人員拿着臺詞本在下面搭戲:“我□□玲。”

“春玲?這名字真土!”童維一臉嘲笑,似乎從那個名字中找到了些安慰,說完就往下一跳,不帶任何遲疑。

“咚”的一聲,童□□穩落地,從地上快速站了起來。

這時側位鏡頭向後拉開,給了童維一個中景。但童維的頭部并沒有呈現在畫面之中。

這時導演扯着嗓子喊:“咔——!”

阮淇立馬跑上去問沒事吧。

童維動了動腳指頭,臉上帶着一種屬于趙潔的叛逆笑容:“沒事。”

“真沒事?”

蘆葦向童維招手:“趙潔!過來!”

“好!”童維答應了一聲,然後轉頭對阮淇說:“真的沒事!我先過去了!”

“趙潔啊。”蘆葦根據剛才童維的表現開始講戲:“剛才你在牆上的表情不夠矛盾。趙潔本身是一個色厲內荏的人,她向來都瞧不起別人,但是面對春玲時卻又是自卑的。等下我會給你一個面部特寫,你要這樣......再......”

“好。”童維低着頭,耳朵把蘆葦說的話一字不漏地都聽進去了,末了鄭重點頭,“我會仔細揣摩。謝謝蘆導的指點。”

蘆導對演員的要求十分高,因此這場跳牆戲拍了十多次。跳牆這個動作大概拍了五次。

等收工的時候,童維取回自己的衣服,朝片場外走去。

這時阮淇發來一條短信:“老大回來了!”

童維看了屏幕一眼,然後面無表情收好手機,忍着腳上的疼痛繼續往外走。

就快走到影視基地進出口的時候,突然有人叫住了童維:“你發什麽脾氣呢!”

童維轉過頭,粲然一笑:“周姐姐,你來了啊。”

周文迅大步走過來,對着童維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罵:“你腳受傷了怎麽不告訴阮淇!”

童維一怔,根本沒想到周文迅會看出自己腳有問題:“我腳沒事。”

“你騙鬼呢!”

周文迅蹲下|身半跪在地,撩開童維的褲腳:“腳踝腫了都!”

童維摸摸鼻子:“小傷而已。”

周文迅從下往上狠狠瞪了童維一眼:“再多說一句話我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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