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中秋節來了，這是第一次離開家過中秋，突然覺得這個節日沒什麽意義了。以前在家裏總盼着中秋的到來，要做很多的準備，先要買紙錢疊各種造型的金塔、花籃、紙鶴等，然後要買很多祭品，果類、肉類、甜點類等。等到中秋的夜晚，家家戶戶都打開大門，在門前月亮底下擺得滿滿一桌，點上燭火，插上一柱又粗又長的香，那根香還有一個小機關，按鈕一打開就會播放出音樂，這柱香會燒三個小時左右，等到這柱香燒完祭拜就完成了。這是個熱鬧的時刻，長月當空，家家戶戶門前燭火通明，音樂缭繞，香味彌漫，大人們搖着把扇子坐在長板凳上聊天，小孩子則在村裏的大街小巷亂逛，嬉戲打鬧。祭拜完成就開始燒紙錢，那些辛苦折出來的塔、花籃也都要燒掉，燒完之後小孩子們便開始吃滿桌的祭品了。

那時候的中秋，是在一片明亮的燭光、悠揚的歌聲、和滿桌的食品中度過的，而今年中秋，卻如此安靜。我坐在陽臺，望着皎潔的月光在地面鋪着一層銀輝，風吹過有些冷，我抱緊雙臂。

正當沮喪時，一只拍了下我肩膀，吓我一跳，我回頭看到塘蓮那張放大的臉。

“怎麽，一個人在望月傷秋呀？”塘蓮說。

“沒有呀，無聊罷了，你們不是去參加活動了嗎？”我問道。

“都是些無聊的聚會，我們先溜了，還買了一堆啤酒和零食回來，今晚我們幾個一起不醉不歸吧。”塘蓮興致勃勃地說。

我這才發現宿舍多了一堆啤酒和零食。

“我沒喝過酒呢。”我說。

“我也一樣，不知道醉酒是何滋味。”江竹湊過來說道。

“真是單純，今晚趁着月色，我們一起大醉一場吧。”田曉檸豪言道。

于是我們四個在宿舍地面上鋪幾張報紙，席地而坐，擺好酒和零食，便開始吃喝起來，我們還給這種聚會取名字叫“地上party”。

酒剛入嘴的滋味有點苦澀，怪難喝的，我邊喝邊皺眉，塘蓮和田曉檸卻喝得不亦樂乎，還不斷灌我和江竹，漸漸的酒勁漫上來，臉和肚子熱乎乎的，我們的話閘子也打開了，開始扯各自的家鄉生活風俗習慣，邊說邊打鬧，聽到搞怪有趣的事情就放聲大笑，聽到自己沒聽聞過的無法想象的事情就驚嘆連連。一打酒我們四個女生喝得一滴不剩，喝完之後腦袋暈暈的，站都站不穩，塘蓮又提議去操場賞月，于是四個人相互攙扶着搖晃到操場，已經有一對對情侶相擁着賞月了。銀色的月光傾瀉而下，我們四個人橫躺在草地上，心裏說不出的暢快。我們都是剛離鄉的孩子，在這月明夜都思念着家人朋友，還好有人陪着一起喝酒一起想念，所有的孤單在此刻也一掃而盡。

我之前還在擔心舍友之間不好相處，看來是多慮了，第一個離開家的中秋過得挺好的。

上大學對我的家境來說是一個重擔，媽媽沒有工作，爸爸以微薄的工資支撐家庭，學費是早出去工作的哥哥勉強湊錢給我的，每個月再向他要生活費挺難為情的，因此我決定找份兼職做。

周末我早早就到市區的幾個大超市，那裏經常會招臨時促銷員，在跑了一天雙腿發軟之後，終于找到一份促銷牙膏的工作，周六日上班，一天100塊，這讓我感到興奮，自己賺到錢就不用老是向哥哥要錢了。

雖然我之前有銷售家電的經驗，但是到超市上班的第一天還是很緊張，手裏拿着兩支牙膏，看到有人經過就低聲叫喊。旁邊促銷洗衣液的阿姨一直在吆喝，見我這麽小聲，說道，“小姑娘你這樣子扭扭捏捏是不行的，你得大聲喊出來才有人聽得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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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謝謝提醒。”我應道，提高音量喊起來。

“再大聲一點！”阿姨鼓勵道。

我又提高音量，和阿姨兩人一人站一邊，不斷吆喝，聲音此起彼伏。很多時候行人都匆忙而過，少部分人停下腳步，也只是望望或者擺擺手，當然也有一小部分購買了的。有時候會受到一些鄙視，有些人還惡語相向，有一次碰到一位先生來找牙膏，我立即推薦我促銷的牌子，誰知道他粗聲喊道“走開！你們這些銷售都是胡說八道的！”那一刻我覺得委屈，眼淚差點掉下來。到後來就漸漸麻木，不再那麽敏感，再有人對我粗聲粗氣時，也不會傷心難過，有時還會賴着不走繼續說，心想就是要煩你，煩死你。臉上堆滿笑容，心裏卻恨不得踹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