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7進5（二）

唐筱雯在精神狀态極度不佳的情況下，還是把故事寫完了，她把劇本遞給方人傑後，就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

“你是不是一直挂住琪琪？”方人傑也不忙着看文稿，只是關心她的情緒。

唐筱雯木然地點點頭，滿面憔悴。

方人傑站起來：“走吧，我們先下樓去打個電話，不能見面，聽聽聲音也是好的。”

唐筱雯打完電話，臉色變得更差，方人傑的心揪了起來，連忙問道：“他們被袁紹萍找到了？”

“不是，琪琪感冒了，在不停的咳嗽。”唐筱雯皺着眉頭，那雙深邃的大眼睛裏滿是擔憂。

方人傑稍稍松了口氣，安慰她：“感冒是小病，你別着急。”

“袁紹萍尋不到他們，應該已經回日本了吧，你說要不要讓我爸媽帶着琪琪回西明去，畢竟西明各方面的生活條件都比石甸好，晝夜溫差也沒那麽大。”

方人傑勸阻：“我們到現在也沒搞清楚袁紹萍究竟是為什麽要帶走琪琪，還是盡量謹慎一點好。鄉下山清水秀，蔬菜瓜果又新鮮，雖說環境艱苦一些，但琪琪長大後，一定會認為這段特殊的童年經歷，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方人傑的話像一條涓涓細流，滋潤着唐筱雯，讓她焦躁的心慢慢得到平複，她蒼白的面孔終于有了一絲血色，聲音也不再顫抖：“你說的對，患得患失只會讓我更加脆弱和恍惚，我不去惹事，也不應該怕事，最重要的是走好自己的路，心無旁骛。”

方人傑唇角露出贊賞的微笑：“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走吧，我們回房間去看看你的大作。”

唐筱雯的寫作功底一流，盡管心神恍惚，仍然不失水準，兩人很快靜下心來，認真讨論劇本，反複斟酌着裏面的每個情節、每句臺詞，最後方人傑拍板道：“這個故事雖然整體氣氛壓抑灰暗，結局又那麽絕望，但我有信心把它拍成精品！”

故事的主角名叫程海，是個即将從學校畢業的年輕人。他白天青春陽光，頗受老師和同學的喜愛。可是到了晚上，他會被體內另外一個人格控制，變成暴力兇殘且心思缜密的大惡人。

白天那個善良的人格漸漸覺察到蹊跷，驚慌失措，卻又不敢聲張，只能匿名在網上發出求救，企圖尋找解決的途徑。他在衆多的回複中挑選出一些自認為有效的方法嘗試，誰知非但沒有改善，反而激怒了那個殘暴的人格，程海變得愈加陰險，偶爾在白天也會暗箭傷人。

危機迫在眉睫，無助的程海在情急之下誤打誤撞走進了一所心理治療機構，他傾囊而出，以為從此便可高枕無憂。萬萬沒想到弄巧成拙，他遇到的不過是一群并不具備行醫資格，也沒受過任何專業訓練騙子，無知的江湖游醫用錯誤的治療方法把事情推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程海體內殘暴人格的能量被徹底喚醒，他巧妙地借助庸醫之手慢慢弱化并最終消滅了那個善良的人格。從此，程海的軀殼裏只剩下一個人格，他善于僞裝、精于算計，沒有人能看出他的真面目，親朋好友皆對他交口稱贊，卻不知道危險正在一步步逼近……

這樣一個驚險離奇的故事寫起來十分過瘾，唐筱雯可以說是一揮而就，可在改編成劇本的時候，才發現有很多細節拍攝起來會困難重重，最難之處無疑是演員的選擇。這個故事裏，兩種人格不斷鬥争交替，充斥着大量的內心戲，對演員的要求很高，如果他們是大制作，要找到一個有能力演繹的演員倒不是難事，關鍵是如今無錢無名，尋找合适的人選就沒那麽容易了。

他們商量了許久，都把目光鎖定在方人傑學校裏表演班的一個男生身上。此人雖然才上大三，卻已在圈內小有名氣，大大小小的片約不斷，幾乎連上課的時間都無法保證，想讓他在百忙之中抽出幾天來參與這種毫無收益的短片拍攝，恐怕結果不會太樂觀。

不過，當他們帶着最終的定稿去拜訪這位心儀的男演員時，這個大男孩在仔細閱讀了一遍劇本後，竟然一口應承下來，他由衷地說：“精彩絕倫，我很榮幸能夠參與這部短片的演出。”

方人傑和唐筱雯激動萬分，兩人驚喜地望住對方，空氣中彌漫着一種說不清又道不明的情愫。

唐筱雯的難題解決了，而莫毅輝為了找到一只合适的貓焦頭爛額。周倩妮已經忙乎了兩天，她抱來一只又一只小貓，莫毅輝只是搖頭。

“你心裏面的那只小貓究竟是怎樣的？”周倩妮灰心喪氣。

“小一點，瘦一點。”莫毅輝總是這樣，多一個字都不肯說。

周倩妮為之氣結，她忍不住說出了那個自認為很聰明的想法：“不如我們把故事裏的貓換成狗，滿大街都是養狗的人，找起來方便許多。”

“貓比狗有靈性。”莫毅輝不同意。

“不見得吧，大家都說狗是人類最忠誠的朋友。”

莫毅輝低下頭去，不再解釋，似乎懶得同她多講。

“夠了，莫毅輝！我是你的搭檔，不是跟班，不要成天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多說一句話會死嗎？”多日的奔波勞累讓周倩妮倍感委屈，“能寫出故事有什麽了不起？耍酷很有滿足感是不是？你懂不懂什麽叫做互相尊重？你不要以為我喜歡你，就可以任意踐踏我的自尊！”

壓抑在心裏許久的話沖口而出，周倩妮的眼睛紅了，可她強忍着淚水，不想讓自己顯得更加卑微。

“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看我寫的東西？”莫毅輝雖然是在責問，語氣卻明顯沒之前冷漠了，“這只小貓要躲在男主角的道具箱裏，不瘦小一些怎麽鑽得進去？”

周倩妮怔怔地望住他，并未消氣。

莫毅輝無聲地嘆了口氣，又接着說：“至于不寫狗的原因，是因為只要一想到這種動物在流浪的過程中有可能會吃到屎，就靈感頓失了。”

周倩妮撲哧一聲笑出來，她嗔怪道：“你早說嘛，害人家那麽難過。”

莫毅輝看她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簾：“我以為你會懂。”

周倩妮的心突突直跳，顧左右而言其他：“我突然想起來，教我們體育的老師好像有養貓，我現在就去看看她的貓能否幫上我們的忙。”

跑出去好遠才敢回頭看，那個身影已漸模糊，可那句話留在心底的烙印卻越發清晰。

莫毅輝這次寫的劇本，由一個叫佟帥的魔術師擔任男主角。他在舞臺上幽默風趣、揮灑自如，可現實生活中的他卻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在一次練習的時候，佟帥意外地變出了一只不屬于他道具箱裏的小貓咪。小貓瘦小體弱，需要花費大量精力照顧，魔術師不勝其煩，想要繼續看護已是力不從心，而随意丢棄他又于心不忍。

佟帥斷定這只貓咪是在無意間跑進了他的道具箱，經過反複思量，他決定把它送回去。于是，佟帥開始回憶最近曾經去過的地方并攜帶着小貓一一重返，希望能夠幫它尋找到原來的主人。

一個孤獨的人懷抱着一只走失的貓故地重游，不一樣的心境換來不一樣的收獲，佟帥第一次發現原來善良的人那麽多、沿途的景色那樣美，這段神奇的旅程，其實是一只靈巧的貓在陪伴着一個迷茫的人慢慢走出陰霾。他們共同接受了一次次真誠的幫助、見證了一次次單純的感動，佟帥終于打開心結，完成了自我救贖。

或許，得到救贖的并不止劇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