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生不滅,不垢不淨 (6)
陸彥從衛生間出來,見着她已經醒來,低低一笑,說:“醒了。”
蘇柒聞言,側頭看了一眼,他的頭發還有些濕漉漉的,看樣子是剛洗完澡,“你怎麽也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舒服,就讓你再多睡一會。”
他擦着頭發,走到床邊,彎身坐了下來,替她弄了一下頭發。眼中帶着淺笑,說:“起床,下樓吃早餐。”
“嗯。”
她應了一聲,就去衛生間做了簡單的洗漱。
他們下樓的時候,老爺子和邢灏正在客廳裏商量蘇柒的婚事,見着他們一道下來,兩人均滿眼笑意的看着他們小兩口,過了一晚,這兩人的氣色明顯比昨天好很多。
“終于肯起來了。”老爺子樂呵呵的,“英姐,早餐再準備一下。”
蘇柒羞赧一笑,說:“在畹町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終于能好好睡一覺了。”
老爺子眯眼微笑。仿佛在說你不用解釋,我都明白。
蘇柒也不多說,過了一會,英姐便過來叫他們吃早餐。小兩口去了餐廳,面對而坐。
蘇柒暗暗瞪了陸彥一眼,低聲說:“都是你。”
“怎麽?”陸彥裝傻,給她夾了個饅頭。
蘇柒拿了油條,說:“怎麽你自己知道。”
随後,兩人便沒有說話,只安靜的吃早餐。
餐後,蘇柒說:“我送你出去。”
“嗯?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走?”陸彥雙手插在口袋裏,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擡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說:“你也不看看我現在穿的是什麽衣服。”
蘇柒這才注意到,他穿的是家居服,她擰了一下眉頭,斜了他一眼,說:“你待在這裏做什麽?你離開那麽久,應該有很多事才對。”
“你忘了,我們陸家可不止我一個人能幹,還有陸靖北。我在的這段日子裏,他接手了不少事,做的也不錯,不用我費心。再者,我身體還沒完全康複,可以再多休息兩天。怎麽?你好像是在趕我走,就這麽不想讓我待在這裏?”
“沒有啊,你随意。”蘇柒聳了聳肩,說完就徑直的走向了客廳。
兩人坐下之後,老爺子便同陸彥提了婚禮的事兒。
“你看你家那邊什麽時候有空,咱們幾個家長坐在來一起吃個飯,然後聊聊細節。”
陸彥點了點頭,說:“我會安排。”
之後的兩天,陸彥一直在邢家,偶爾陪老爺子喝茶,偶爾又跟邢灏下棋,在蘇柒看不到的地方還會調侃蘇捌,沒有半點不自在,把邢家爺孫兩哄的很開心。
晚上,蘇柒洗完澡出來,擦着頭發,看到陸彥坐在沙發上,正在玩手機。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陸彥依舊專注于手機,淡淡一笑,說:“怎麽?你想回陸家?”
“當然不是,只是看你最近有點太過于清閑了,還總是待在這裏,怎麽?你想招贅啊?”她一邊說,一邊走到他的身側坐了下來,側着頭擦頭發。
陸彥微微挑了挑眉梢,僅用餘光掃了她一眼,說:“也不是不可以。”
蘇柒聞言,也算是聽出了一絲貓膩,他不樂意回去,必然是家裏發生了事情,她也聽魏澈說了,陸家最近不太平,似乎是為了個女人有點不太和諧。蘇柒稍稍一想,便想到過年的時候,在陸家看到的那個六姨太。
“家裏有事?”她并不拐外抹角。
陸彥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須臾間,将手機放在了一側,說:“是有點事,不過算是家務事。現在看來,這事兒似乎鬧的也挺大,你都知道了。”
“你別多想,我是猜的。不過你真打算就這麽不聞不問?”
顯然,這事也讓陸彥有些發愁,陸三帆的态度很堅決,并且将那個女人保護的極好,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單獨跟那女人見面。應凡打聽得知,陸三帆對姜诜确實寵的沒邊了,但凡是說姜诜一句惡言的,只要傳到陸三帆的耳朵裏,必然是沒有好下場。
他甚至有點懷疑,陸三帆是不是被下迷魂湯了,但有些事情也确實說不清楚。
“這件事緩緩再說,我貿然插手進去,對我沒有好處。”
蘇柒點了點頭,并沒有說太多,關于陸家的問題,她也只能點到即止。
然而,第二天,吃過午餐,陸彥接到了一個電話,蘇柒就在旁邊,對方的聲音很響,她聽的一清二楚,那是陸筱的聲音。
陸彥臉色微微一變,立刻站了起來。走到了一旁,低聲說了幾句之後,轉身臉色依舊平靜無波,面帶着淺淺的笑容,說:“爺爺,家裏有點事,我要回去一趟。”
“去吧去吧,家事要緊,如果需要小柒,就讓她跟着你一道去。”
“那倒不用,小柒還是留在這裏比較安全,如果事情順利,我晚上就回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落在了蘇柒的身上。
她微笑着點了點頭,說:“那你小心,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點頭,随即上樓換了衣服,蘇柒将他送到門口,也沒多嘴問一句什麽事,看着他上車離開,才回到了屋內。
……
陸三帆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今個一早就帶着姜诜來了家裏,起初還好好的,等吃過午餐,他就命令人給何秀湘收拾行李。安排了車子,讓他們統統都搬去梨園住。命令下達,他連問都不問何秀湘一句。
本來,何秀湘就一直不同意這件事,并且為了這件事已經鬧了好幾天了。今天看陸三帆好言好語相待,才沒有翻臉,還好端端的對待姜诜,萬萬沒想到陸三帆竟然硬來,并且完全不給她任何顏面,也不顧這多年的感情,竟然要将她掃地出門!
她自然忍不住心底的怒火,當場就爆發了,完全沒有了端莊的模樣,指着陸三帆的鼻子罵他,又罵姜诜。當時有不少手下在場,何秀湘說的每一句都讓陸三帆顏面盡失,他本就是個脾氣暴躁的人,近幾年來,脾性更大,自然不會忍讓半分。
兩夫妻和平相處多年,對對方做的一些事情均是視而不見,平日裏還能做出相敬如賓,恩愛夫妻的樣子,當下卻徹底吵崩了。
這大概叫做,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而何秀湘沒有半點猶豫。自然就選擇了爆發。
陸彥到家裏的時候,屋內一片狼藉,卻意外的安靜,只有幾個傭人在那兒收拾殘局,從現場狀況可以看出來,當時一定鬧的非常兇,他甚至都看到了子彈眼。竟然連槍都用上了。
傭人們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的,自顧自的打掃着,認真而又專注,嘴巴閉的特別緊,誰都不敢多說一句話,就算主人家不在,也不敢亂嚼舌根。
陸彥過去,管家第一個看到他,立刻上前,畢恭畢敬的叫了一聲,“少爺您總算是回來了。”
陸彥輕點了一下頭,目光掃視了一周,問:“他們人呢?”
“夫人小姐他們都去醫院了。”
“你把事情的經過都跟我說一遍。”
話音落下,有個極有眼力勁的傭人搬了椅子過來,放在了他的身側,但陸彥并沒有坐下來,只提醒了一句,“言簡意赅。”
原來在争吵的過程中,何秀湘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推了姜诜一把,直接把她給推倒了,說是摔的挺重,當下臉色就變了,開始腹痛。陸三帆頓時惱火,不但用花瓶砸了何秀湘,還差一點用槍斃了她,幸好當時陸筱在場,這才即時躲過。
當即,何秀湘就暈死了過去,現在兩個人都被送去了私人醫院。
“還有一件事。”管家的臉色有些難看,暗暗的看了看陸彥,說:“老爺還是讓人把夫人和小姐的東西統統搬走了,其中還有您跟少奶奶的。”
陸彥的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看樣子這次是來真的。
随後,陸彥就去了醫院,在路上給陸筱打了個電話,詢問了一下病房號。
到醫院的時候,陸靖北也在,同陸筱一塊坐在病房外面,陸筱的眼睛還紅紅的,整個人氣壓有點低,看樣子是非常不愉快了。
“媽怎麽樣了?”
陸筱擡頭看了他一眼,頓時眼裏起了霧氣,深吸了一口氣,才強忍住情緒,說:“還沒醒,醫生說還要看情況。腦出血。”
“爸爸……爸爸到現在就沒過來看一眼,也沒讓人來問問情況!我真的不懂,那個女人才跟了他多久,媽跟了他多久,他怎麽能這麽殘忍!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她說的是氣話,卻是将身邊的兩個男人都給罵了進去。
“你們坐在外面幹什麽?”
“我情緒有點不穩定,看着媽那個樣子,我怕我會忍不住沖到那個女人那裏去大吵。”陸筱低垂着腦袋,顯得十分懊惱。
陸彥摸了摸她的頭,一句話也沒說,神情深沉,也不知道在謀劃着什麽。陸筱順勢靠在了他的身上,緊緊捏着他的衣服,說:“哥,我們該怎麽辦?”
“沒事。爸爸現在在氣頭上,我們過去一定不會有好結果,等他氣消了,咋們再一塊過去找他談談。你先留在這裏,進去守着媽,我去問問那個女人什麽情況。”
“我知道,所以我才坐在這裏,讓自己冷靜點。剛才阿北已經去問過了,孩子保住了,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真不知道那女人做了什麽,竟然讓爸爸變成這樣!”
其實,陸靖北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不是嗎?當年何秀湘上位的時候,陸三帆的第一任老婆,也很慘,死的時候,他們一家子可是和樂融融的,只有她的兒子守在床邊。
為人不然兒子親眼看到自己咽氣留下陰影,她特意支開了兒子去給自己弄點吃的,等孩子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沒有氣息了。
這就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歡笑一時,不代表能歡笑一輩子。
随後,他們就進了病房,一直守在何秀湘的身邊。
陸三帆是真的一步都沒有踏進病房,甚至連看都沒過來看一眼,一直守在姜诜的身側。
姜诜說:“你還是去看看她吧,我看她傷的挺嚴重的,畢竟她是你的發妻,我怕你這樣做落人口舌,我也不想被人說你棄糟糠沒有人性。”
陸三帆用鼻子哼了一聲,提到何秀湘,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說:“要不是因為她,你也不會到醫院來。她那個人的性子我了解的很,你現在可憐她,等她好了,她還會想盡法子來害你。你啊你,就是把每個人都想的太好。”
“你仔細想想,我陸三帆到如今就只剩下一個兒子出色,而這個兒子偏偏就是她的親骨肉,為什麽?細算起來我可不止這一個兒子,只是死的死,傻的傻,只有陸彥正常健全。這都是那女人在給她自己的兒子鋪路,嗬,我能讓她得逞?”
姜诜聽的一愣一愣的,說:“可她到底跟了你很多年了……”
“行了,咱們別提她。”陸三帆擰了眉頭,顯示出了一絲不耐。
姜诜便也閉了嘴,不再多說。
陸靖北去外面的吸煙室抽了根煙。回來路過安全樓道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腳步,側目淡淡瞥了一眼,旋即往四下掃了一圈,推門走了進去。
“還是逃不過你的眼睛。”立在暗處的人低低的笑了一聲,指間夾着一根煙,橙黃色的火光忽明忽滅的。
對方拿了一根丢給了他,他輕松接住,但并沒有點燃,只握在指間把玩。
“如何?現在她的遭遇跟當初你的母親一樣,感覺如何?”
“很痛快。”
陸靖北說:“不過你真不該貿貿然出現在這裏,就算你做了僞裝。”
他聳了聳肩,“可我實在想看她的下場。你該知道我被她害的有多慘,這才剛剛開始,我一定讓她生不如死!蟄伏了那麽久,現在終于到了他們遭報應的時候了,我實在是太興奮了!她風光了那麽久,該讓她知道生活在黑暗裏的痛苦!”
陸靖北沉吟了片刻,輕點了一下頭,說:“回去吧,你也說了,現在才是開始,你要忍住。陸彥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人,完事小心。”
“我有分寸。”
“嗯。”陸靖北将手裏的煙,放回了他的口袋裏。拉開門,走了出去。
恰恰碰到了出來的陸彥。
“媽,醒了嗎?”陸靖北神色淡定。
陸彥的目光往後側掃了一眼,搖了搖頭,說:“還沒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我也是出來抽根煙。”
他說着,就越過陸靖北,推開了他身後的門,随即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他一眼,說:“好好照顧筱筱,發生這種事。她心裏一定不好受,而且容易沖動。看好她,別讓她去找那個女人。”
“我明白。”
因為陸筱的命格,陸三帆可以不喜歡何秀湘,不喜歡陸彥這個兒子,但絕對不會虧待了陸筱。等陸三帆消了心頭的一口氣,再讓陸筱好好的去說一說,說不準這事兒還有轉機,陸筱算是他們最後一張王牌。
可如果讓陸三帆知道,其實陸筱的命格與他相生相克,而另外有個人有旺夫之命,那麽這張王牌,就會成為死牌。
陸靖北的唇角微微揚起了一絲弧度,等身後的關門聲響起,他才回了病房。
……
蘇柒是第二天知道這件事的,身為陸家的媳婦,道理上她自然要過去看一看。
出門的時候,老爺子嘆了口氣,說:“這事情,一波接着一波,看樣子你們的婚禮是要一直延後了。”
“沒關系,反正我也不着急,一個儀式而已,我也沒那麽在乎。”
“總歸是不符合身份不是。”老爺子皺了皺眉,沉吟了數秒,說:“看陸家現在的情況,總覺得要亂。”
“放心吧,我知道随機應變。”
“行,那你早去早回。”
路上,蘇柒給陸彥打了個電話,告知他大致到達醫院的時間。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下,陸彥就站在最顯眼的位置,她還沒下車,他就已經注意到她了。等她将車上的禮品拿下來,他已經走到身邊,說:“用不着那麽破費,都是一家人。”
“有一部分是給六姨太的。”
“你倒是想的很周到,只怕你根本就見不到這個六姨太。她現在懷孕了,父親怕她被人坑害。根本就不讓她見別人,也不讓別人見她。”
蘇柒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笑了笑,說:“不至于吧,又不是孩子。”
陸彥嗤笑了一聲,接過了她手裏一些補品,空出一只手來拉住了她的手,牽着她往裏走,說:“大概在父親眼裏,她就是個孩子吧。”
“那伯母怎麽樣?”
陸彥淡淡掃了她一眼,說:“這稱呼,真的不打算改過來了?”
在畹町何秀湘給了蘇柒一巴掌之後,蘇柒就一直以伯母稱呼,再也沒有叫一聲媽,想來心裏還是介懷的。她笑着聳聳肩,不回答。
“你說,我到底該怎麽做,你才願意再叫她一聲媽。”
“就是一個稱呼而已,你那麽在乎做什麽。”蘇柒低垂了眼簾,俨然并不想說這件事。
“是啊,在你眼裏是一個稱呼,在我眼裏,卻格外重要。你叫她伯母,我會覺得你在跟我撇清關系。”
蘇柒忍不住斜了他一眼,說:“歪理。”
“你不生我媽的氣,就是在生我的氣。氣我沒有保護好你。”
“不是。”不等陸彥說話,蘇柒立刻轉移話題,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好端端的,兩個都進醫院了?我打電話給家裏,傭人也不跟我說。”
陸彥盯着她看了數秒,轉開了頭,說:“打架了呗。我媽辛辛苦苦守了這個家幾十年,自然不會那麽輕易讓人鸠占鵲巢。”
“也是,為了一個男人付出了那麽多,最後卻換來這樣的結果,是個正常人都沒有辦法接受。”蘇柒點了點頭,表示十分認同。
“可惜。沒什麽用,鬧到最後,受傷的還是她自己。我父親到現在都沒有過來看她一眼,連慰問都沒有。說真的,如果這個人不是我父親,我一定要讓他吃不了兜着走,然而……”他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兩人到病房門口,還未開門,裏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巨響,像是有什麽東西砸在了門上。蘇柒吓了一跳,陸彥不由皺了一下眉頭,将蘇柒護在了身後,然後推開了門。
何秀湘醒了,當下正在大發脾氣,陸靖北将她壓制在床上,陸筱正準備去找醫生,臉頰紅紅的,看起來像是被打了。
“哥。”她頓了一下,看到站在後側的蘇柒,又叫了一聲,“嫂子,我先去叫醫生。”
“快去。”
陸彥将手裏的東西放在了一側,快步的走到了床邊,沉聲道:“媽,你冷靜點!你現在這樣,于事無補。”
何秀湘顯然是受了刺激,一雙眼睛通紅,死死咬着陸靖北的手,根本沒有理智可言,眼底充斥着怒意和怨恨,簡直像是要殺人。
蘇柒站在陸彥的身後,盡量不讓她看到自己,一個人沒有理智的時候,所有的怨恨都是無限放大,對自己的讨厭的人也是如此,她不想撞在槍口上。
但看到陸靖北手上緩緩落下的血,忍不住提了一句,“要不要那拿塊毛巾,再這麽咬下去,肉都要下來了。”
“醫生應該快來了,北子,你再忍一下。”
陸靖北薄唇緊抿,擡眸看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什麽。
☆、074:稍安勿躁
醫生過來給打了鎮定劑,何秀湘才徹底安靜下來,陸靖北的手被咬的很嚴重,陸筱陪着他起醫生那邊處理了一下。
病房內的氣氛有些沉重,蘇柒倒了杯水給陸彥,說:“別太擔心,伯母可能是一時沒有辦法接受現狀。”
“到了這個年紀,才被掃地出門,誰都無法接受。”他側目看了一眼她遞過來的水杯,淺淺一笑,将杯子推到了她的面前,說:“你喝吧,壓壓驚。偏巧了,你來了,我媽就醒了,真不知道該說你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當然是運氣好。伯母醒來,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陸彥看着躺在床上,眉宇間還染着戾氣的何秀湘,面色沉重,勉強的扯動了一下嘴角,說:“是吧。”
這事兒,蘇柒是插不上嘴,陸彥也沒具體跟她說過,顯然是不想讓她也摻和進來,由此她也不好多問多說。
陸筱坐在陸靖北的身側,微微低着頭,一言不發。剛才何秀湘失去理智,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手勁很大,一張小臉都腫了。
護士給陸靖北處理好手上的傷口,他便側過身,手指輕觸了一下她的臉頰,“痛不痛?”
“我不痛。”她搖了搖頭,情緒低落。
兩人走出醫生辦公室,陸筱停下了腳步。怎麽都不肯再走一步。
“怎麽了?”
陸筱擡頭,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的臉,說:“我想去看看姜诜。”
陸靖北鎖眉,“現在不太合适吧。”
“我只在外面看一眼,不會驚動他們。”陸筱的态度很堅定。
陸靖北知道勸不了她,也就随着她一塊去了姜诜所在人病房。陸三帆大概四怕何秀湘他們會鬧,由此姜诜的病房跟何秀湘隔的很開,并且門口守着三四個人,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能進去探望。
連陸筱也不行。
陸筱并不強強求,只在門口走了一圈,透過門上那個小小的窗戶往裏掃了一眼,只能隐約看到姜诜的身影。
十分安逸的坐在床上,似乎是在看書,安靜而美好。
“大小姐,你不要讓我們為難。”守在門口的人,将陸筱擋在了外面,并遮住了她的視線。
“看一眼都不行?我又不跟她說話,就是站在門口看看都不行?”陸筱覺得可笑,眼底盡是嘲諷,冷笑說:“難不成,我隔着門板還能傷害她不成!”
“這個……是陸爺吩咐的,我們只是按照指示做事。”
陸筱還想說點什麽,陸靖北拉住了她的手,輕輕的捏了捏。笑說:“看到六姨太沒事,我們就放心了。”
随後,陸靖北便拉着陸筱走開了,沉聲提醒,“要沉住氣。不如,我先送你回去,洗個熱水澡,休息一下,我吩咐傭人炖點補品。咱們晚上再過來。”
陸筱沒什麽意見,點了點頭,說:“跟哥哥說一聲。”
随後,他們就回了陸家,沒成想在家裏碰上了陸三帆,陸筱壓制着心底的怒火,叫了一聲,“爸。”
陸三帆應了一聲,随即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說:“對了,我知道這批傭人跟人你媽很久,對你們的習性都很了解,所以我已經安排好,讓這批傭人跟着你們一起去梨園。”
“大致的東西我已經讓人都搬去梨園了,你自己看看你有什麽貴重的東西要拿,等诜诜住進來。你們就少來這邊吧。孕婦需要良好的環境,我不希望她總是被這樣那樣的事情吵到。”
陸筱環顧了一圈,這才發現,屋裏似乎變了樣,跟在陸三帆身後的人,是一個她沒見過的陌生面孔。
“爸,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
陸筱終是忍不住,努力隐忍着心頭怒氣,一字一句道。
陸三帆微皺了一下眉,說:“我難道會虧待你們?我承認的女人,哪個我虧待過?”
“媽媽在這裏住了多少年,你用這種方式把她掃地出門,她讓她怎麽接受?”
“我是不是跟她好好談過?”陸三帆眉頭緊擰,已經很有些不耐煩。
“爸,你才認識那個女人多久?媽在你身邊待了多久?我先不說你為了那個女人把媽打成那樣,出事之後,你連慰問一句都沒有!我們要真搬出這個家,恐怕你戶口本上配偶的名字也該換了!”陸筱有些激動,音量已經控制不住的提高,“你在外面這麽玩,我媽從來沒說過你半句,現在你把女人帶回來,想要鸠占鵲巢,你竟然還由着她!爸,你今年幾歲了!她的年紀比我還小,你真覺得她單純無害,跟你在一起是因為愛情!你沒病吧!”
陸三帆眉頭緊擰,猛的揚手,陸筱也不怕,反倒把臉湊了過去,說:“你打!你打啊!你最好是打死我算了!這樣你就能稱心如意的把那個女人接回來住!絕對不會有人又吵又鬧!她也能安安心心養胎!”
“說句實話,爸,你真的覺得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嗎!別被人戴了綠帽子都不知道!”
啪的一聲,陸三帆這一巴掌還是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臉上,這下子倒好了,兩邊勻稱了。
陸靖北立刻上前,一把将陸筱攔在了身後,說:“筱筱只是一時情急,媽的情況不太好,筱筱心裏不好受。”
陸三帆看了陸靖北一眼,旋即将目光落在陸筱的身上,沉聲道:“別以為我一直寵你,你就能爬到我頭上來!跟你媽說,如果她安安分分的在梨園住着,那咱們還能好好相處下去,如果不能,那就不要怪我翻臉無情!”
說完,陸三帆就走了。
陸筱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
沉默片刻,她忽的轉身。迅速的沖上了樓。像是推開了主卧的門,進去掃了一眼,發現屬于何秀湘的一切通通都被清空了。然後事她跟陸靖北的房間,還有陸彥的。
她站在房間中間,冷冷的笑,仿若自語一般,低聲說:“他來真的。”
“李嫂已經到梨園了,要不然我們先過去?”
他們的身邊一直跟着兩個小傭人,并暗暗的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像是防着賊一樣。
陸筱惱怒,沖到門口指着他們的鼻子,說:“你們看什麽看!這裏是我家!你們那是什麽眼神!”
陸靖北一把抱住了她,說:“別激動,咱們先去梨園,之後從長計議。”
路上,陸靖北親自開車,車內只有他們兩個。
陸筱坐在後座,側頭看着窗外,兩邊臉頰均紅紅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也看不出她心裏在想什麽。
車程過半,陸筱忽然開口。說:“不去梨園了,咱們回自己的別墅。”
陸靖北自然沒有意見,調轉了車頭,往另一個方向駛去。
回到別墅,陸筱臉上難得浮現了一絲笑容,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換了一身家居服,就拉着陸靖北去了外面的花房。
他們雖然很少來這邊住,但這裏的花房和綠化都有專門的園藝工人在打理,春天到了,花房內各色的花都開了,特別美。
她坐在秋千上,輕輕的蕩了起來,夕陽餘晖灑在他們的身上,一切是那麽美好。她閉上眼睛,鼻間充斥着花香,微風拂面,輕輕柔柔的,讓她情緒平和。
陸靖北過來時,手裏多了個軟膏,他止住了秋千,細心的給她上藥,說:“以後別沖動。”
“其實很少有事能讓我這樣沖動,我的底線就是我的家人。我媽都被欺負成這樣了,我實在是忍不住,身為這個家的女兒,我也有義務維護這個家的完整。我知道我爸是個混蛋,卻想不到他會這麽混蛋。”她說着,無奈的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氣,說:“別提這些事了,我來這裏就是不想再想這件事。”
“嗯,那就不提了。”
陸筱仰着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默了一會,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陸靖北,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裏啊?”
陸靖北面上的表情不變,仍專注的替她的臉擦着軟膏,“怎麽?因為這件事,想要離開這裏,離開陸家?”
陸筱說:“其實離開也沒什麽不好,我們不是沒有選擇,以你的能力,我相信到哪兒都不會讓我吃苦。再者,我哥在日本也有了立足之地,咱們還可以去日本。在這裏,我總覺得會出事,自從三哥慘死,陸家似乎就沒有太平過。”
“真不知道是我們陸家最近犯太歲,還是說其實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整我們。說真的,我還挺懷疑蘇柒的,自從她出現在我們家之後,家裏就一直不太平。”
陸靖北收起了軟膏,笑道:“蘇柒有沒有鬼,陸彥同她日日在一起,他應當最清楚。晚上還要去醫院嗎?”
“去啊,怎麽能不去,不過可以晚點過去。”
“好。現在時間還早,要不要去花房裏睡一會?”
花房內設置軟塌,非常舒服,陸筱想了想,點了點頭,沖着他張開了雙手。陸靖北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将她抱進了花房內。
……
何秀湘連着鬧騰了兩天,才慢慢恢複了理智,而這幾天裏,陸三帆也正式把姜诜接進了陸家大宅,住的便是之前何秀湘的房間。
大宅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從擺設到傭人,全部都換了一批,真正是新人新氣象。
人是新人,裏面的東西也跟着統統換成新的。
何秀湘人雖然是在醫院裏,但消息還是靈通的,陸家發生了什麽事,陸三帆在家裏做了什麽,她都清清楚楚。
她說:“我努力了那麽多年得來的東西,是她這賤人随随便便就能奪走的嗎!陸三帆對我不仁,我也就不需要顧慮什麽了!”
“陸彥,從今以後,你也就不用把他當成是你爸爸了!”
何秀湘很嚴肅,看的出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瘋癫了兩天,沉默了三天。
在醫院的每一天,都有人給她彙報陸三帆的動向,到現在為止,他一直沒有出現過。
她的腦海裏浮現的,是她在暈倒之前,陸三帆拿槍抵着她腦門的畫面。
想到這一幕,她整個人就止不住的發抖,深深吸了口氣,說:“你在鴻門也有斷日子了,有把握上位嗎?”
“不能完全保證。”
“加上陸靖北呢?”
陸彥沉吟了數秒,擡起了眼簾。将手裏的蘋果遞給了何秀湘,說:“對他我有說顧慮,所以就算要上位,我也不會考慮他來幫我。”
“他現在是筱筱的丈夫,而且經我觀察,他對筱筱确實非常細心,對她也很好,你在顧慮什麽?”何秀湘伸手接過蘋果,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我倒是忘記了一個人。蘇柒,她的背後是青義,她現在又是你的合法妻子,陸三帆還不死!”
“蘇柒也一樣,我對她有顧慮。你也知道青義的實力,單對付一個蘇柒,我倒是不怕,但邢家的老爺子還有邢灏,看着軟綿綿,卻未必如表面那樣。我怕得不償失,到時候鴻門是拿下了,卻是易主了。”
何秀湘皺起了眉頭,“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要讓我看着那個女人得意的樣子,我做不到!我不甘心!這麽多年。我做了多少事,付出了多少,才能有今天!陸三帆想把我就這麽甩了!不可能!”
她又有些激動。
“稍安勿躁,我倒是覺得這個女人不單純,或許有其他陰謀,我需要深入調查。媽,我們畢竟是一家人,都說安家立業,家都不安寧,怎麽談立業?”
他抽了兩張紙巾,一點一點的擦幹淨手上的水漬,說:“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以前怎麽樣以後還怎麽樣,陸家大宅不住就不住,就算你不住在陸家,有結婚證的那個人還是你。你只要讓父親知道,你是唯一一個對他不離不棄的女人,遲早他會明白誰是最好的。”
何秀湘冷笑了一聲,“他要是能明白,就不會做出這種事了。”
“梨園那邊我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