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如果人人都理解你你該多平庸

開始工作之後,姜一的人生節點就變成了一條條最後時限。 項目的完成日、報告的上交日、新客戶的反饋日、品牌交稿日……這些所有的日期成為她日歷上一個個小紅點,湊成了每周和每月。

至于人人都當大節過的生日,姜一幾乎是刻意忽略的。無奈周圍總有人事不停提醒她即使她不願意面對。首當其沖的就是各類她辦了會員卡的商家,剛到生日月,就開始發各種格式化的郵件短信。她自從成了kol,各大品牌也會在生日前夕給她寄禮物以示關系親密。對于他人的饋贈,她當然是感激的。只是從她自己的角度,希望也覺得生日是和其他日子一樣無比普通的一天,算不上一個值得慶祝的節點。

姜一這次的生日在周六,從周三開始就在公司陸陸續續收到來自品牌方和關系熟悉的媒體的禮物。她一一發私信表示收到及感謝。

其實,這幾日她的心思都在新客戶的最終比稿,品牌市場部老大下周會來上海考察開店等事宜,同時,參加比稿會。

姜一私下聯系了,他沒多說,只讓她好好想想他是憑什麽拿到這個職位的。姜一心裏頓如明鏡,這是要突出他們的明星關系了。和maggie溝通後,他們将方案中明星品牌植入的部分着重強調。

不管說得有用沒用,姜一理應請他喝頓酒定了周六。姜一倒覺得正好,在見對方的老大前,說不定還能從那裏套出點什麽,于是欣然同意。

關于趙正……姜一或許該主動聯系他,但她有些消極。

如果只求露水情緣,姜一有絕對的把握能引他上鈎,無非耗時長短的差別。可這次,涉及她最不擅長的長期關系,她有點無所适從,便想消極對待。

趙正幾天沒收到她的音訊,倒也不急。直到周五,才給姜一發了消息。

什麽時候下班?

姜一那時正在開會,半小時後才看到消息。

八點半

一起吃飯?

姜一手指頓在屏幕上,遲疑片刻,回複。

公司樓下等

檢查完報告和會議記錄發給客戶,與nic等人将下周就要舉行的活動情況過了一遍……所有事情安排妥當,組員前後下班,夜幕低垂。

姜一關電腦,她的位置就在床邊,望出去是南京西路的街景。她立在床邊俯瞰,飲盡杯中咖啡,這才下樓。

出門就找到那輛熟悉的車,車裏的人也在第一時間找到她。下車替她打開車門。

她道了聲謝謝,委身坐進車裏,問:“去哪兒?”

“我那兒。”

“去你那裏還來接我?”

“想早點看到你。”

他說得雲淡風清,原本存在的一絲疏離被沖淡,姜一淺笑。

上樓,姜一問是否需要幫忙,趙正搖頭,說只是下個面,讓姜一在客廳休息會兒。姜一對吃的也不講究,覺得簡簡單單也挺好的。她坐在沙發上,見到擺着的kindle,她高聲問在廚房的男人:“我能看看你的電子書麽?”

“行。”他的答複傳來,她點開來翻了下書庫。上百本書,大多看完了,品類也很雜,心理學、歷史、經濟都有,小說比較少。還真是個挺喜歡在業餘時間給自己充電的人。

姜一沒點開他正在讀的,怕亂了記錄,就挑了本他已經讀完的雜文來看。姜一很少有很長的時間段用來讀書,她被信息化世界影響頗深,更傾向于看短文章和短視屏。至于深度的內容,除非有需要才會認真研究。好比時尚史,因為寫作需要。

讀了兩片雜文,趙正的面也煮好了。

香氣悠悠飄來,姜一不用他喊,自己就起身過去,這問道是雞湯無疑,細面盤在碗裏,澄澈的湯,飄着些油,幾顆青菜點綴在最上頭,配着邊上的雞肉,碧青好看。

趙正拿了瓶辣醬擺到邊上:“自取。”

姜一坐下:“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喜歡他的手藝,不花哨,可很好吃。

兩個人安靜地吃面,見底了,她才發現她的碗底燙了粉色的櫻花,和他的碗比起來,小了一圈。低頭瞄了一眼正合腳的拖鞋,再看看這只碗,心裏騰起一股暖意,止都止不住。

“禮物。”他忽然拿出個包裝的禮盒擺到姜一面前。

姜一愣住,他說:“當我上次問錯話的賠罪。”

她蹙眉,低頭又看了看碗,心裏隐約有了答案:“為什麽不明天請我吃面?”

“我猜,你有不過生日的理由。”

“唐唐告訴你日期的。”

“是我上次問錯話的賠罪。”他重複。

姜一看着眼前神色泰然的男人,心裏有某一處輕微塌陷。

她起身,拿着兩人的空碗去廚房,擺進水鬥,打開水,趙正卻把她擠到了邊上。

她剛要開口,卻聽他說:“你要真想我高興,就在邊上站着,欣賞我居家能幹的樣子。”

姜一笑,她擡手替他挽起袖子道了聲“好”。

水流如柱,墜到他的手上四散流竄,他小麥色的皮膚平滑,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她專注地看,留意到他右手的虎口有道不深不淺的疤痕。姜一想起他的腹部也有一處,聯想到張野說自己比趙正早退伍幾年,那她想趙正當兵這幾年,恐怕也有很多的事可以說,遠不是大學争征兵入伍一兩年這麽簡單。

關掉水龍頭,趙正擦幹手,摸了摸姜一的發頂:“想什麽這麽入神?”

“想你。”她扣住他的手,唇在他手背上微微一觸。

他眼色一黯,手将她锢在懷裏,低眉靠近她的唇,卻在碰上的前一秒頓住,留下一厘米的距離。

姜一勾起半邊嘴角,一雙媚眼含情脈脈地瞅他,但保持着這距離并不靠近。

暧昧的呼吸交錯,眼神互相拉鋸,紋絲不動,又在同一時刻将最後的一厘米消弭。

他們擁抱着對方,熱烈地接吻,他側身,她的後腰被壓在料理臺的邊緣,她便踮腳,雙手一撐坐了上去,他的身體擠/進她打開的膝蓋,而她的雙腿自然地将他纏住。

她在他的懷抱裏化成一汪水,她要裹住他,吞噬他,把他拽入*的深淵。

他親吻她細長的脆弱的頸,唇貼着她的脈搏,隔着薄薄的皮膚,他稍稍用力,在那裏留下一枚微紅的印記。她的手在引火,讓他幾乎要喪失理智。

“姜一。”他拉開彼此的距離,以深不可測的目光凝視她。

她知道,他想看透她,穿刺她用八面玲珑的處事技巧豎起的高牆。她貼着他的耳朵,輕聲道:“相比長壽面,你,才是我最想要的禮物。”

“你可真是…”他沒有繼續再說,而是吻住她殷紅的唇。

忘情得糾纏,即使鈴聲大作,姜一剝掉他的上衣,欣賞這副她即将擁有的身體。他抱起她,往卧室走去。他們誰都沒有去管那手機鈴聲,床承受了兩人的重量下陷,彼此長久的對視。

鈴聲在停止片刻後不屈不撓地再度響起,趙正蹙眉,姜一合上眼,忽然一種涼意從腳底迅速上竄,她慌亂地從床上下來,太過急促差點滑倒,她奔到客廳,從包裏翻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剎那,她整個人顫了一下。

“喂。”她的聲音透着一絲恐懼,趙正從裏屋出來。她的樣子和他第一次在天臺見到的背影重疊起來。

手機從她的手中滑落,他箭步上前,一手抓住落下的手機,另一只手去摟住突然脫力的姜一。

他瞄了一眼屏幕,電話還未挂斷,顯示的來電人是:醫院。

姜一渾身都在打顫,她擡眼看向趙正,喃喃:“去醫院,我得去醫院。”

“好,我們馬上就去。”他扶住她,“你能自己站着嗎?我得拿車鑰匙和衣服。”

她下意識地點着頭:“我能,我能。”趙正慢慢松開手,立刻去衣帽間拿了衣服套上,可就是一轉頭的功夫,姜一卻不見了。

大門敞開着,姜一拿了自己的包,穿着拖鞋已經跑了出去,不顧追出來的他,獨自坐電梯下樓。

從電梯裏沖出來,姜一往小區門口奔跑,同時四處張望空車,恰碰上一輛要出小區的出租車,她立馬攔下跳了上去。趙正追出來,幸好在小區門口遇到輛車,緊緊跟着姜一,到了醫院。

姜一下車就往住院樓跑,看電梯不在一樓,就進了樓梯間,完全不顧周圍,直往六樓去。

她一直瘋跑到病房門口,醫生從病房裏出來,姜一瞥見護士在收拾儀器,她拉住醫生:“她怎麽樣了?”姜一嗓音都帶着顫。

醫生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暫時搶救過來了。去我辦公室說吧。”

姜一望了一眼病房裏吸着氧氣渾身都牽連着各種儀器的人,還是跟着醫生去了辦公室。

醫生辦公室的門合上,趕到的趙正合只能在走廊上等着。他看到監護室裏躺着的病患是位形如枯槁的老妪,各種輸液管和輸氧管表明她微弱的生命體征。

從病房裏出來的兩個護士并沒注意到趙正,交頭接耳地評論着。

“昏迷這麽久,早就是是植物人了。年紀又這麽大,肯定醒不過來的,何必呢。”

“是啊,現在髒器衰竭,再拖也是痛苦。不如放老人家早點走。”

“不過說實話,家屬也挺作孽的,就她一個人,每個禮拜過來照顧也有年數了吧,重症病房價格又這麽貴…”

兩個護士走遠了,趙正便在長椅上坐下。

幾分鐘後,姜一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她的肩膀塌着,面如死灰,她茫然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唇微微張着,像是要說什麽。他走到她面前,将她的腦袋壓在自己的胸口。

她這樣埋着頭,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懷抱着的堅持着的一丁點的希望也已經破滅。

“我做不了這個決定啊。”

她嗫嚅,她做不了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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