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嫌棄
洛城的夏天太陽總是很毒，樊星站在馬路上看着車來車往。
十年的時間，所有的一切變得面目全非，熟悉的小平房變成了高樓大廈，就連以前熟悉的公交車都改了路線。
他在裏面每天都可以看一會電視，很多人都喜歡圍在一起看新聞。
那個時候主持人每次介紹新的技術的時候，圍觀當中的有一個人都會發出一句不屑：“這怎麽可能。”
那個人剛開始是因為偷盜進來的，呆了幾年以後因為跟社會脫節的太嚴重，根本沒有辦法适應這個社會，便重操舊業，使用了手段回到了這裏。
別人問他為什麽想不開，那個人總會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外面有什麽好的，還不如這裏過的舒坦。”
以前的樊星很不理解，但是現在他突然感覺那個人是對的，因為他似乎也跟這個社會脫節了，來來往往的人都很奇怪的看着他，目光裏面帶着不友善。
他抓了抓自己的褲子兜，裏面還有幾十塊錢。
這是那裏面的一個大哥在一個晚上偷偷給他的，那個人比他大不了幾個月，但是喜歡以大哥自居，臉色黢黑，一笑露出來一口的小白牙：“外面用錢的地方多，你拿着沒壞處。”
樊星收下了這幾十塊錢還有點不好意思，沒有想到現在卻成了他的救命錢。
他剛剛從自己原來的那個家出來，說是自己的家，其實在樊東進去以後就被收了，如今住的是一對夫婦，看到他以後兩個人警惕的護好自己懷裏的孩子，在聽了樊星的來歷以後兩個人齊齊搖頭，說話都是冷冰冰的：“不知道，沒有見過你說的什麽女人。”
道謝，轉身，就碰到了老鄰居。
老鄰居是個熱心腸的人，看到樊星格外的驚喜，想要拉他去家裏坐坐。
這裏十年前是富人聚集的地方，周邊都是二層的小別墅，家家有花園，家家有車有泳池。
然而此時已經沒有之前那麽富麗堂皇，小區裏面什麽人都有，什麽人都可以進來。
樊星最害怕的就是遇見之前的人，遇到老鄰居以後，臉上寫滿了窘迫，直接就搖了搖頭拒絕。
老鄰居長嘆一口氣，然後給了他一個地址。
是李慧芳的。
李慧芳是樊星的母親。
......
翠麗小區。
樊星攤開自己手掌的字條，上面寫着“翠麗小區三單元508”這幾個字，确定自己來的地方對了以後，他走到保安亭那裏，伸手敲了敲窗戶。
此時保安正在看電視，聽到聲音還有點不耐煩，接着從亭子裏出來，吊着眉眼：“你誰啊你？”
“不好意思。”樊星見過比他還唯我獨尊的人，語氣平淡：“我想找三單元508的李慧芳，您能讓我進去嗎？”
保安一聽這話格外的不耐煩：“你自己給她打電話啊。”
“對不起，我沒有電話，麻煩你了。”樊星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态度平淡的就像一潭湖水。
“逗我玩呢吧，現在怎麽會沒有電話的人。”保安像看怪物一樣看了他一眼，轉身進了房間。
一會又出來，态度更加惡劣：“508沒有人，你改天跟她約好了再來吧。”
“真的沒人嗎？”樊星問。
“你這是什麽意思。”保安就像要炸了一樣：“我還能騙你不成，再說你穿成這樣子我也不敢放你進去啊，你回去給她打電話吧。”
樊星沒有太大的變化：“那我在這裏等她吧。”
反正他也沒有地方去。
“你在這裏算是怎麽回事，我們這裏這麽多人來來往往看到了影響多不好。”保安有意要趕他走，接着擡頭就看到了一個女人從不遠處走過來，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人：“這不是你要找的人嗎？”
樊星順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過去，李慧芳直直的走過來，她看起來比幾年前胖了一點，一只手挎着包，身上也是很普通的衣服，很明顯的一個變化就是老了一點。
聽到動靜，李慧芳擡起頭，就看到了一個人死死的盯着自己，眼睛裏說不出來的情愫。
盡管這麽久沒見過了，李慧芳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是她的孩子。
縱然認出來了，李慧芳還是當做沒有看見一樣，直直的走了過去。
那表情就像是一個陌生人。
經過保安亭的時候，她眼睛直視，端着架子，身體都是僵硬的。
目光在躲避着，動作不太自然。
刷卡，門開，走進去。
動作快速，然而就在她剛剛進去，門還沒關上的時候，從後面傳過來樊星的聲音。
“媽。”
......
“什麽時候出來的？”
路邊上，李慧芳把自己的頭發捋到耳朵上，低着頭不敢看眼前的人。
“今天。”樊星低聲說：“媽，我...”
“別叫媽了。”李慧芳從自己的包裏面拿出來了一張卡遞過去：“這是你爸留給你的，我現在有新的生活了，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太陽很大，樊星的額頭上全是汗，他聽了這話動了動嘴唇，想說點什麽，最後也沒說出來。
他沒有去接這張卡，李慧芳也沒有在說別的什麽，舉了一分鐘看他不動，直接把錢塞到了他的手心。
“你也別不要，這本來就是你爸給你的，拿了錢就走吧。”
塞了卡，說完話李慧芳轉身就走。
樊星看着手裏的卡，一種苦澀上了心頭，他又一次叫了李慧芳：“媽。”
李慧芳這次沒有停下。
他又說：“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
這次李慧芳進了小區。
......
樊星把卡插進機器裏，想了一下才輸入了自己的生日，屏幕上很快就顯示了幾個選項。
他點了一下餘額。
35826.02元。
三萬多點，對樊星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他猶豫了一下，退出這個界面。
又點取款的選項，輸入了50這個數字，很快機子就吐出來了五千塊錢。
他把這個錢放進口袋裏，出了銀行等了一輛公交車。
洛城很多東西都變了，唯一不變的就是公交師傅依舊勇猛，在寬闊的大道上肆意橫行，把車開出了專業的水平。
最後下了車以後，樊星緩了很久才按捺住自己想要嘔吐的感覺。
眼前的大廈也已經翻新過了，商場門口人來人往，每個人光鮮亮麗，臉上都帶着自信。
樊星走進這個商場，半個小時以後從裏面出來已經判若兩人。
像是剛進去的時候一樣，周圍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只不是這一次大多數都帶着欣賞。
樊星本身就長得不錯，即便是幾年的監獄生活依舊沒有太大的變化。
人靠衣裳馬靠鞍，換了這一身稍微有點潮的衣服，走在路上人們還以為是那個明星出來了。
樊星不喜歡這麽引人矚目，他戴上了自己買的帽子，把手中換下來的舊衣服随手扔進了垃圾桶。
你不得不承認的是，有的人生下來就光芒萬丈，不管他經歷了多少的黑暗，他所到的地方，就是萬衆矚目。
天快要黑了，樊星在路邊找了一個小旅館，當老板問他要身份證的時候，他遲疑了一下，老板還以為他沒有身份證，也沒有繼續要，伸出來五個手指：“加五十。”
樊星沒有說話，抽出來一百放在前臺，拿着鑰匙上了樓。
進了房間一股發了黴的味道撲面而來，他沒有任何的不适，關門就撲在床上。
過了那麽多睡不着覺的日子，現在可算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一夜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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