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注視
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會醒的特別早,但童鳳嬌卻是個例外,如果沒人叫她起床,她可以一直睡到午飯時間才起來,像個還在讀書的大學生一樣。
當童鳳嬌睜開雙眼時,李姐已經笑呵呵的把做好了的飯菜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桌子上,就保姆這個工作來說,李姐還是比較令人滿意的。
“喂,白靜嗎?我是住你對面的那個,麥子,記得我吧?”
“嗯,記得。”白靜沒想到會接到麥子的電話。
在麥子把借房子的事告訴白靜之後,白靜心裏又有些別扭了。
“他竟然肯把房子都借給蘇小小,難道蘇小小口中的約會對象就是他嗎?”白靜有些妒忌,這可不像她的作風。
白靜在公司樓下等了大概兩分鐘,就見到麥子開着那輛冒着黑煙轟隆作響的破舊皮卡車趕來了。
麥子下了車跟白靜打了個招呼,白靜笑着回應道:“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舉手之勞罷了。”
“蘇小小怎麽跟你說的?”
“你說商店老板的女兒啊,原來她叫蘇小小。”
麥子連蘇小小的名字也不知道,這反倒讓白靜愈發難過了。如果一個男人肯把房子借給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那說明他至少對這個女人是有好感的。
“你們倆挺好的吧?”白靜簡單又直接的問,她本來也想稍微婉轉些的,在商場上她有一萬種辦法從側面打探出對手的底細,可是面對麥子,她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我跟她就見過一次,還算好吧。”
“才見過一次就把房子借給人家了,見過兩次那還不得同居?”這話已經沖到了白靜的嗓子眼,可她沒說出口。
“那你也夠大膽的,把房子借給才見過一面的人。”白靜還是忍不住提起了這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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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覺得她們父女倆人不錯,出不了什麽問題,再說她是你朋友嘛。”
這話讓白靜舒服了許多,好像麥子是因為她才會答應了蘇小小的請求。
麥子把鑰匙交給白靜,很嚴肅的看着她:“小心點兒,安全第一。”
看着麥子的眼神,白靜确信他已經知道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沒有像其他姐妹一樣埋怨蘇小小把這件事告訴外人,雖然這只是她和麥子第二次碰面,但她已經沒有拿麥子當外人了。
當我們向陌生人提供幫助時,在我們潛意識中浮現出的是對受助者的信任,麥子信任蘇小小這幾個姐妹,不過男女之間會産生這樣的信任,歸根結底還是源自于彼此之間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動。
白靜下班後趕到林歡喜家時羅小冰已經離開了,說是要去做運動。
“下輩子投胎可不跟你做姐妹,要做你女兒,這樣就能每天吃到你燒的菜了。”林歡喜的廚藝再一次征服了白靜。
汀蘭舉起勺子喝了口湯:“做她的女兒,她會叨叨死你的。”
林歡喜看了看兩個兒子:“我倒是想要個女兒。”
晚上十點鐘的時候,蘇大生接到了女兒打來的電話。
“我晚上不回去睡了哦。”
“跟人上旅館去了?”比起父女關系蘇大生跟蘇小小更像是朋友。
“我可沒有做未婚媽媽的打算。”
“現在高科技手段不是挺多的麽?”
“行了行了,交流不下去了,這幾天睡靜子家,就這樣。”蘇小小沒跟蘇大生多說什麽,她不想讓父親為自己擔心。
白靜開車載着蘇小小和汀蘭回到公寓樓時已經将近十一點了。
三個人進了公寓大門,白靜照舊跟保安吳大貴打了個招呼。
“交友面真廣。”蘇小小把笑歪了的嘴捂的嚴嚴實實。
汀蘭也忍不住開玩笑說:“那總裁是好當的呀?不僅得伺候好董事長,還要和群衆打成一片,都是累心的活兒,還是我最理解你吧,白總?”
“再說我可要生氣了。”白靜進了電梯,按下了七樓的按鈕。
三個人出了電梯,輕輕的邁着步子穿過走廊,白靜取出鑰匙打開了麥子房間的門。
“快快快,別被發現了。”蘇小小催促着。
“慌什麽,都幾點鐘了,李姐應該早都睡了。”汀蘭覺得蘇小小有些過于緊張了。
白靜輕輕的鎖好門打開了房間裏的燈,這裏不像她之前想象中的那樣雜亂,盡管大多數單身漢的家裏都是一片狼藉。
室內的陳設非常簡單,幾把椅子一臺電視機和一張透明的玻璃小圓桌,兩間卧室裏分別擺放着一大一小兩張床,洗手間的淋浴頭上稍稍染着些鏽跡。
“這可是我第一次在除親人以外的男人家裏過夜。”汀蘭感嘆着。
“這地方怎麽住,還是先打掃打掃吧。”白靜有些小潔癖,所以當她說出這句話時蘇小小和汀蘭都信以為真了。其實她也并沒覺得這屋子裏有多髒,她只是單純的想幫麥子做點兒清潔工作。
“都幾點了,明天再弄吧,再說這家裏已經夠整潔了。”蘇小小和汀蘭已經有些困了。
“你們倆去睡吧,我自己來就好。”
蘇小小和汀蘭自然不會跟白靜客氣,兩人去了擺着大床的那間卧室,把床單翻過來鋪好,蘇小小把空調定在二十六度,把頭靠在汀蘭的肩上,不一會兒,兩個女孩兒就相互搭拉着酣然入睡了,這天氣,自然是不用蓋被子的。
白靜輕手輕腳的把房間裏打掃的一塵不染,她幻象着自己做人家太太時的情景,做媽媽時的情景,做奶奶時的情景。
奶奶?還沒告訴她我們已經把大本營紮在了她對面呢,可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鐘了,還是明天再說吧。
白靜放下電話,打消了撥通那款老年專用機號碼的念頭。
白靜來到小卧房,發現床上鋪着的藍格子床單有些許褶皺的跡象,麥子是一個人,他一定是睡在這張小床上的。
白靜躺在麥子睡過的床上,眼神在床頭燈和天花板上不斷的來回游蕩,床尾對面的茶色衣櫃引起了她的注意。
白靜輕輕的拉動衣櫃門的把手,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或許只是單純的想看看。
衣櫃裏麥子的衣服整整齊齊的擺放着,夏款的,秋款的,類別分的很清楚。
白靜抽出一件壓在底部的黑色外套,把衣袖輕輕的貼在了自己臉上,就好像是麥子在擁抱着自己。
“我這是在幹什麽呢?簡直有些變态了。”白靜在心裏嘀咕着,“萬一他不喜歡我呢?”
表面越堅強的人越容易受傷,白靜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這一點。
白靜把衣袖狠狠的塞了回去,指尖觸碰到了某個藏在衣服下方的硬物,是個硬皮筆記本。
白靜翻開了第一頁,裏面夾着一張照片,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這是誰?他的女朋友嗎?這模樣身段,竟與蘇小小還有些相似。
白靜心裏有許多疑惑,也許繼續翻下去會得道答案,但她适可而止了,這是不道德的行為,白靜骨子裏是個高潔的人。
“你幹什麽呢?”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白靜吓了一跳,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怎麽起來了?我吵着你了?”白靜一回頭發現蘇小小正好奇的望着自己。
“做了個夢,起來上個廁所,你怎麽還不睡?”
白靜敏捷的把筆記本合上塞回衣櫃裏,笑着說:“我聽見櫃子裏吱吱響以為有老鼠,就起來看看,結果什麽都沒有。”
白靜說着話小心翼翼的閉上了櫃門。
蘇小小把白靜拉到床上,并靠着她躺下,說:“睡不着了,聊會兒天吧。”
“恩。”白靜應了一聲,她心裏還在想着那個照片裏的女人。
“你覺得這個麥子怎麽樣?”白靜想知道蘇小小對麥子的感覺。
“挺好的,聽你這麽說,你對他有意思?”
“你對他沒意思嗎?”
“一開始倒是有點好感,可是後來遇上了個讓我一見鐘情的人,所以就把他排除啦。”
聽見蘇小小這麽說,白靜在心裏長出了一口氣,她不想跟好姐妹去争男人,友誼和愛情之間,她懂得分辨哪一種情感更容易長久,再說她也不是個善于追求愛情的人。
“這麽說來,我忽然覺得你們倆也蠻配的,動心沒?”
“沒有,只是個才見過兩面的鄰居罷了,你把所有事都告訴他,我只想知道他到底可不可靠。”白靜覺得承認自己喜歡某個人是件很丢臉的事,在這方面她确實應該多向羅小冰學習,“說說你的一見鐘情吧。”
“他是個大夫,我第一次約會就放了他鴿子,到目前為止就這麽多了。”
“看上他哪點了?”
“說不來,總之就是很吸引我,遇見他時,我覺得自己像偶像劇裏的女主角,那種感覺你懂嗎?”
“就是像個白癡一樣呗?”
“呵呵,差不多吧,那種感覺你可能永遠也不會懂。”蘇小小傻笑了兩聲,“靜子,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女人?長這麽大我從來都沒見你談過男朋友,也沒聽你說過哪個男的怎麽怎麽地,還是你有點兒那個冷淡?”
“去你的,別瞎說。”童年時母親的離開讓白靜從心底對婚姻和愛情失去了希望,所以她也總是刻意的去壓抑着心裏那些奇妙的沖動,直到那天夜裏遇見麥子,她那顆冷藏多年的心才漸漸有了融化的跡象,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依然只是小心的觀望,并不敢輕易觸碰。
“被我猜中了?你真的是拉拉?”
“既然你這麽說,要不咱們來試試?”
“快來人吶!這兒有個女流氓!”蘇小小裝成一副驚恐的樣子。
“小點兒聲,別吵醒了汀蘭。”白靜連忙捂上了蘇小小的嘴。
第二天清晨,汀蘭醒來時發現白靜已經穿戴的整整齊齊準備要出門了,而蘇小小這個時候還在床上擺着個大字睡的正香。
“這麽早就走?”汀蘭揉着眼睛問。
“這個點出去應該不會撞上李姐,你們白天出門時也要小心着點兒,免得讓她瞧見了。”
白靜在貓眼裏朝外觀察了一陣,直到她覺得對面自己的家門不會突然打開時,才扭開門鎖一路小跑着穿過走廊往電梯門口奔去了。
汀蘭輕聲的跟白靜講了句“拜拜”,又朝對面的七零一室望了望,接着便關上房門繼續躺回床上補覺去了。
中午十二點半的時候,童鳳嬌接到了孫女打來的電話。
“奶奶,您那邊兒沒什麽問題吧?”
當白靜在電話裏把她們三個就住在對面的事情告訴童鳳嬌之後,童鳳嬌望着正在收拾碗筷的李姐,不禁發出了一陣得意的笑聲。
李姐看見童鳳嬌對着自己的發笑,于是也用臉上總挂着的那種招牌式笑容來回應她。
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會醒的特別早,藏着秘密的人也一樣。
白靜今天出門比平常早了半小時,她一路小跑着奔向電梯,汀蘭輕聲的跟她講了句“拜拜”之後,便朝着對面的七零一室望了望,安靜的木門上鑲嵌着小小的貓眼,在這個清晨,沒有人留意到在那扇緊緊關閉着的房門背後,有一雙冷冰冰的眼睛正在默默的注視着走廊裏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