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春雨

新年将近,爆竹聲混着火藥味彌漫在花園街上方的空氣當中,每家每戶都開始置辦起自家的年貨來,林歡喜當然也不例外,只是這一次她買的東西可着實不便宜。

看着眼前這輛嶄新的深藍色高級轎車,羅小冰驚嘆道:“你們瞧瞧這漆多漂亮,這車比我那輛還貴吧?”

“價錢差不多。”林歡喜得意的笑了笑。

一旁的蘇小小挑了挑眉毛:“你就別謙虛了。”

白靜繞着這輛十分高檔的車子轉了一圈,聳着肩膀說:“你還讓我們千萬保密,你買這麽紮眼的東西,不是明擺着告訴人家你發大財了嘛。”

“這車子是我選的,可怪不着歡喜啊。”唐峰抱着小兒子從院子裏走了出來,不好意思的沖大家笑了笑。

“怎麽?退休啦?工作也辭了吧?”按着羅小冰的邏輯,人要是有了錢,自然是不用工作只享受就好,當然她自己也是照着這個邏輯來過日子的。

“哪有,我可沒那麽想。”唐峰搖着懷裏的寶寶,“跟財富無關,這人活着總得讓自己忙活起來,工作還是要做的,空虛的滋味可不好受,只會享受的人生也沒什麽價值,不過不用像以前那麽拼命倒是真的。”

“就是說我的人生沒價值喽?我可一點兒也不覺得空虛。”

林歡喜連忙搭着羅小冰的肩說:“他沒那個意思,一個人一個活法,我倒是巴不得他像你一樣心那麽寬呢。”

唐峰也連忙點頭道:“對對對,你可別往心裏去,我這人就是勞碌命,你這種才是高境界。”

“切,少來這套。”羅小冰把林歡喜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抖開,“跟財富無關,愛忙活的人永遠都愛忙活,會享受的人哪怕是一窮二白也能過的有滋有味。”

白靜把雙手相交插在袖口裏,笑着說:“難得你這麽膚淺的人也能講出這樣的大道理,這世界真是變化太快了。”

“我還覺得你們膚淺呢,及時行樂懂不懂?我可不想等化成灰了才後悔。”

“行了行了,咱們快進屋去吧,我可是冷的受不了了。”蘇小小裹緊了身上的淺藍色羽絨衣,推着羅小冰往院子裏跑去。

林歡喜用一頓特別豐盛的晚宴招待了自己的姐妹們,如果換成羅小冰,她一定會請大家出去大吃一頓,然後瘋玩一夜,就像林歡喜說的,一個人一個活法,從慶祝方式的選擇上,你就可以看出人與人之間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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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焰火在夜空中綻放,轉眼已到了除夕夜。家家戶戶貼春聯、放鞭炮、包餃子、煮湯圓,張燈結彩、阖家歡樂,雪停後晴朗的天氣也持續了好一陣子,花園街上呈現出一幅繁榮溫馨的冬景。

除夕夜裏的年夜飯是每年春節的重頭戲,而白靜此刻正孤零零的呆在自己的公寓裏,手裏端着碗熱氣騰騰的方便面。

電視機裏照舊播放着熱鬧但無聊的晚會節目,因為幾乎所有的頻道都在放這個,所以白靜也沒得選。

白靜之所以沒有包餃子也沒有煮湯圓,一是因為她怕麻煩,二是因為她也不是很喜歡吃這兩樣東西,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覺得方便面其實就挺好。

保安吳大貴在公寓樓的大門前貼上了紅紅的春聯,公寓裏的住戶們也都各自在門上貼上了福字,新年新氣象,大夥兒這麽做也是想在新的一年裏讨個好彩頭,只有白靜家門前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

如果有人問白靜過年了為什麽也不給家裏做些裝飾,那她一定會說:“一天到晚破除迷信,貼個福福就能到了嗎?這個怎麽就不較真了呢?”

雖然白靜嘴上這麽說,但其實她在心裏根本沒把這間小小的公寓當成是家,她覺得既然是家就要有家的氛圍,而這間孤零零的要交租金才能繼續住下去的公寓顯然未能達到她的要求。

往常過年時,白長青在出去鬼混前也總會在老院子的大門前貼好了春聯再走,到了夜裏如果父親不在,白靜就跟奶奶一起在零點時點上一串鞭炮迎接新年的到來。

但是在今年,負責貼春聯的人被關進了監獄,白靜只好趕在賣年貨的商販收攤前去街邊買了一副對聯,這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買這種東西,所以也不太會挑,對聯上的吉祥話每一句聽起來都很順耳,白靜覺得随便買一副就好,反正內容上也不會有太大差別。

白靜買好了對聯之後便回到老院子裏把家中各處都打掃了一遍,在大門前貼好了橫批之後,白靜想起了呆在老人院裏的童鳳嬌。

以前每到除夕上午,白靜總會把童鳳嬌從老人院裏接回來,但今年童鳳嬌說養老院裏要辦個新年老人大聯歡,而她是這次聯歡的主要負責人,所以她今年就不回家了,要留在老人院裏跟那些老年朋友們一起過春節。

白靜把老院子收拾完畢鎖好大門之後,便駕車一路往自己的公寓方向開去,彌漫着硝煙與火藥味的街道上空無一人,白靜把車子開的飛快,直線沖刺,急停轉彎,就像那些飙車電影裏所演的一樣。

白靜回到公寓給自己煮了碗泡面,電話上不停顯示着一些一年都見不了幾面的人發來的祝福短信,這種短信白靜連看都不會看一眼,而她跟自己的姐妹之間也從來不做這種無聊的事。

說到姐妹,她們一個個的都像小船一樣停泊在自己那彎溫馨的港口,抱着自己的孩子,睡倒在丈夫那堅實的臂彎裏。正月十五以前她們基本上都沒什麽空,要麽是同事聚會,要麽是去外地探親,總之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足以讓她們應付一陣子了。

一年中最應該歡樂團圓的日子,卻成了最為孤獨空虛的時間,白靜看着鏡中憔悴的自己,她現在只希望這難熬的半個月能趕快過去,等那肆無忌憚的溫馨散去,生活的列車才能恢複到她熟悉的軌道上。

盼星星盼月亮,正月十七早晨的太陽終于升起。白靜才一睜開眼睛,便一把抓過電話想要聯系一下半個月沒見的姐妹們。

白靜躺在被窩裏正猶豫着應該先撥通誰的電話時,那熟悉的鈴音便心有靈犀似的響了起來。

“喂,靜子,我回來了,起床了到我家來,小小跟小冰一會兒就到。”在唐峰家人跟自己父母之間來回奔波,熱情的應付着一年才見上一次的親戚們已經搞的林歡喜筋疲力盡了,更不用說還要帶着兩個不懂事的孩子。

在回到家裏好好休息了一晚之後,林歡喜在第二天一早便開始聯系起那三位半月未見的好姐妹。

白靜接到林歡喜的電話之後便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她用飛快的速度洗漱完畢,甚至連嘴邊殘留的牙膏沫也沒擦幹淨,便快步奔出公寓樓駕車往林歡喜家趕來。

“瞧瞧你,臉都沒洗幹淨。”林歡喜打開門,伸手把白靜臉上的白色沫跡擦拭幹淨。

“唐峰呢?”白靜用手在林歡喜剛擦過的地方随便摸了摸,完全沒把自己妝容不整的事放在心上。

“去公司報到了,唐鑫宇今天也上學去了。”林歡喜把小寶寶丢到白靜懷裏,又端來兩杯熱飲放在茶幾上,“想吃點兒什麽?中午我給你做,吃了幾天人家做的飯才知道原來我的廚藝已經高超到不像話了呢。”

白靜對着懷裏的小寶寶做了個鬼臉:“等那兩位來了再商量吃什麽吧。”

“不管她們,你奶奶留在養老院過年,我知道你最近肯定都只吃泡面,今天就只照顧你,材料我都備足了,你就随便點吧。”

無數種美味的食物在白靜腦海中閃過,她還沒決定到底要林歡喜給她做哪一樣時,外頭便傳來了蘇小小跟羅小冰的叫門聲。

羅小冰進門看到白靜已經坐在了沙發上,便笑着說:“喲,這放下事業的女人就是不一樣,以前你哪次不遲到的?”

蘇小小扔開外套坐到沙發上摟住白靜:“就你會說風涼話,靜子咱們別理她。”

白靜用鼻子在蘇小小臉上碰了碰:“你這皮膚真是越來越滑了,新年一定過的相當快樂吧?”

蘇小小在白靜臉上捏了一下:“懷裏還抱着孩子呢,又說些沒正經的話。”

白靜望着懷裏的寶寶,撅着嘴說:“怕什麽,小屁孩又聽不懂。”

“先別說廢話啦,靜子你想好吃什麽了嗎?”林歡喜問道。

“吃面!”羅小冰搶先答道,“最近又是魚又是蝦,我今天想吃點樸素的。”

“吃什麽都行,就是不吃面!”白靜斬釘截鐵的說。

“你這是成心跟我過不去呀?“羅小冰把兩手插在腰上,鎖着眉頭瞪着白靜。

“我是跟面過不去,你要拿自己當面條那我也沒辦法。”

蘇小小也附和道:“是啊,難得歡喜做頓大餐,咱們就別吃面條這麽簡單的東西了吧?”

“我偏不,我就想吃碗面。”

“行了行了,別争了,你們就說自己想吃什麽,我挨個給你們弄。”林歡喜把袖子撸起來,準備要大幹一場。

蘇小小把額前的劉海往後甩了甩:“那你豈不是太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這兩個禮拜都沒下廚了,可把我憋壞了,你們今天別跟我客氣,有什麽高難度的,盡管點,不過什麽鮑參翅肚我可弄不了啊,那材料太貴,我舍不得買。”

“得了吧,以前你說舍不得我還信,就把你那車換成鮑魚,我估計咱們這輩子都吃不完。”羅小冰一邊說一邊翻了翻白眼。

“我這不是儉樸慣了嘛!”林歡喜用撒嬌的口吻說道。

蘇小小連忙驚呼:“哇哇哇!我可是多少年都沒聽過你用這種口氣說話了,真是有錢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返老還童了。”

林歡喜攤了攤手:“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本性難移嘛。”

四位姐妹之間像有說不完的話,這頓豐盛的午餐也一直拖到下午兩點鐘時才全部做完。

白靜想吃白米飯跟家常菜,蘇小小點名要喝香麻奶露湯,林歡喜給白靜點的菜裏又加了個燒茄子,而羅小冰則堅持要吃面條。

香噴噴的飯菜全部端上了桌,羅小冰夾起一根面條放在桌子上,低聲說道:“這一份,是給汀蘭的。”

“你這不是浪費嘛。”林歡喜嚷嚷道。

蘇小小緊跟着說:“是啊,汀蘭又不是死了,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羅小冰争辯道:“人家汀蘭一個人在國外,沒親沒友的,我這是份心意,你們懂個屁。”

“那也沒你這麽送祝福的,活像是拜死人。”

羅小冰指着白靜面前盛滿了米飯的小碗:“兩根筷子插在碗裏跟香似的,我看你才是拜死人。”

“別吵吵了,吃飯吃飯,別浪費了我的手藝啊。”林歡喜說完夾起一塊茄子送進嘴裏,有滋有味的嚼了起來。

這會兒早過了午飯的點,大家看到林歡喜那副陶醉的吃相,便也都顧不得再争吵,只紛紛拿起筷子放肆的吞食起眼前的美食,平日裏的淑女們此刻卻像是在奪食的野狼,好像稍不留神便會被人搶走了到手的獵物似的。

飯後的牌局總是免不了的,羅小冰胡完頭三把牌時,天空中已經陰雲密布,又過了半小時後便下起細細的小雨來。

蘇小小望着窗外的細雨,不禁嘆道:“春天來了,潤物細無聲啊。”

白靜低頭看着自己身前的麻将牌,一邊思索一邊說:“這嫁了人學問也長進了,都拽上文了。”

“這詩我知道,□□雨對吧?”羅小冰把剛接到的牌放在手邊,又從那立的整整齊齊的牌堆裏抽出一張打了出去。

聽了羅小冰的話,一手把小寶寶攬在懷裏的林歡喜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連剛接到手裏的麻将牌也掉回到了桌面上。

“笑什麽?我說錯了嗎?”羅小冰一臉無辜的問。

蘇小小白了羅小冰一眼,用老師教學生的口氣說道:“春什麽雨啊,是春曉。”

蘇小小這話一出更是讓林歡喜趴在桌子上笑彎了腰,白靜也忍不住笑道:“小小你快算了吧,你還教訓她,我看你跟她也是半斤八兩。”

“先別管春什麽了,胡了,給錢給錢。”羅小冰把面前的牌一推,伸手擺出一副收錢的姿勢。

“不會吧,又胡了?”

“你出千了吧?”

“這牌沒法玩了,我要破産了。”

“別着急,山不轉路轉,待會兒就輪到你們啦。”羅小冰完全無視了姐妹們的抱怨,只得意的把三人遞上來的鈔票塞進了桌邊挂着的小布兜裏。

春雨中的牌局一直持續到下午六點多鐘,随着門鎖“咔嚓”一響,唐峰帶着一身濕漉漉的水珠走了進來。

“誰贏的多啊?”唐峰換了沾着泥水的鞋,脫下外套問道。

“還用問,當然是小冰喽,每次都是她贏。”林歡喜說完看到正端着杯子喝水的唐峰,忽然間她覺得屋子裏好像少了些什麽。

“少了點兒什麽呢?”林歡喜在心裏念叨着,她低頭看了看躺在懷裏的孩子,猛然醒悟過來,張口叫道:“唐鑫宇呢?”

唐峰把喉嚨裏的水咽幹淨,答道:“不是你接回來了嗎?我到幼兒園的時候那裏都沒人了。”

“可我沒去接啊?”林歡喜愣愣的望着唐峰,手裏的麻将牌輕輕的掉在了地上,而她那掉下來的下巴,也像卡了殼似的懸在半空,久久無法合攏。

五點半是幼兒園放學的時間,因為下雨,所以小朋友們都堵在大門口等着家長來接。

唐鑫宇平時就是個淘氣的孩子,爸爸或是媽媽一般都會準點出現在幼兒園門口來接他,但今天他探着小腦袋左顧右盼了好一陣子也沒見到自己父母的身影。

“媽媽帶我走過那條小路,我小跑幾步就能到家了。”

你永遠不知道小孩子的腦袋裏在想些什麽,更不用說像唐鑫宇這樣鬼頭鬼腦的小家夥,所以當他借着雨勢的掩護轉身溜出園門外時,連站在一旁的負責老師也沒有注意到。

唐鑫宇沒有走大路,他憑着自己那模糊的記憶冒着天空中落下的細細微微的春雨跑進了花園街上那錯綜複雜的小巷之中。

“小朋友,你一個人呀?阿姨帶你回家好不好?”

唐鑫宇兩只小手抓緊了肩膀上背着的書包帶,呆呆的擡頭仰望着眼前這位穿着紅色尖細高跟鞋還撐着把紅色雨傘的漂亮阿姨,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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