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紅雨傘

白色的轎車在路西邊一間廢車場的大門前停了下來,蘇小小看了看前座的兩位姐妹,問:“咱們現在進去嗎?”

“還是先進去看看吧,歡喜已經報了警,如果這裏沒發現,也省的他們白跑一趟。”

羅小冰說完便率先下了車,白靜把車子開到路旁兩顆挨的很近的大樹後面停好之後,三人便一起小心翼翼的往那間廢車場大門處走去。

破舊的鐵門沾滿了鏽跡,車場內鋪滿了疊着羅漢的報廢汽車,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脖子上讓人覺得難受,漸漸大起來的雨勢讓三個女人顯得很狼狽。

“這雨真是下個沒完沒了的。”蘇小小一腳踩進了泥坑裏,鞋子跟褲角都沾滿了泥垢。

蘇小小還沒抱怨幾句,注意力便轉移到了車場深處停着的一輛成色較新的房車上。

“你們看!是不是那輛紅色房車?”

羅小冰跟白靜順着蘇小小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輛深紅色的老式旅行房車正安靜的停泊在大雨之中。

三人急匆匆的往那輛房車跑去,連身後被濺滿了髒兮兮的泥點子也渾然不知。

車門緊鎖,窗上也拉着藍色的布簾。白靜輕輕推了推車門,說:“如果真是那女人綁了唐鑫宇,那孩子八成就在這車裏。”

不能确定房車裏有沒有人,所以三人也不敢冒然砸破窗子爬入車內。

羅小冰伸手在拉着簾子的窗上用力的敲了幾下,然後趕忙躲到一旁小心觀察着,過了兩分鐘,那拉緊的布簾也沒被掀開,羅小冰沖白靜點點頭,而蘇小小這時已從別處找來了一根趁手又堅硬的鐵棍。

白靜接過蘇小小遞來的鐵棒,使足了力氣朝車窗上掄了下去。

玻璃應聲破裂,白靜用鐵棍把窗邊殘餘的玻璃渣掃蕩幹淨,又脫下外套墊在窗沿上,接着便在其餘兩人的幫助下翻進了房車內。

車內算不上寬敞,白靜一眼便看到了蜷縮在折疊床上嘴裏塞着毛巾的唐鑫宇。

被綁了個結實正瑟瑟發抖的唐鑫宇看到白靜,才止住不久的眼淚便又如湧泉般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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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在這兒!”白靜高叫道。

“快把門打開!”車窗外傳來了蘇小小的叫喊聲。

白靜才把塞在唐鑫宇嘴裏的毛巾拿下來,便聽到羅小冰在窗外嚷道:“有人來了!先躲一下!”

黑色的轎車緩緩駛入廢車場大門,羅小冰趕緊拉着蘇小小繞到房車後方蹲了下來,雖然十分擔心白靜,但一時間卻也沒有解圍的辦法,于是兩人便只好暫時先躲在車後小心觀察,等摸清形勢之後再見機行事。

發動機的引擎聲越來越近,白靜只好又把毛巾塞回唐鑫宇嘴裏并安慰道:“別怕,阿姨一定救你出去。”

白靜把搭在窗邊的外套取了回來,又迅速的把布簾拉上,狹小的房車內空間有限,白靜只好藏進了車上的應急衛生間裏。

白靜從口袋裏取出一把銀色的蝶舞刀緊緊捏在手上,做好了随時要拼命一搏的準備。

“如果有人要襲擊你,就把這刀子捅進他的大腿,然後狠狠的擰上一圈。”

白靜還記得在魏東興死去當晚,在警局裏錄口供時陳勇在送給她這把刀的時候教過她這東西的用法,那件事之後白靜就總把這刀子裝在口袋裏做以做防身之用。

白靜本想着去見汪大海時這把刀會派上用場,沒想到此刻在這輛紅色房車裏,這小小的銀色蝶舞刀卻成了她唯一的保命工具。

引擎的轟鳴聲消失了,白靜能清晰的聽到轎車車門關上的聲音。

随着鑰匙轉動所發出的“呼啦”聲,房車的門打開了。

“你真是瞎耽誤功夫,我看那家人沒報警,咱們就直接告訴他們在哪兒交錢不就得了?”說話的是一名青年男子,從那懶散的聲音跟語氣中就能聽出來這人是個無賴。

男子的聲音消失之後,白靜聽到高跟鞋踩在車內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像是有人在踱步。

“小心駛得萬年船,我看還是再等等。”這女人終于開了口,那話語裏透着股老辣又沉穩的味道。

“真是麻煩!”那男人顯然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我可等不了了,我得先上個廁所。”

白靜以前常聽奶奶說人在入廁和出廁時的心态是不一樣的,她覺得這話雖然有道理,但卻不全面,因為這話裏沒提到人呆在廁所裏的時候會想些什麽,白靜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但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快要從嘴巴裏跳出來了。

門把轉動發出“咔嚓嚓”的響聲,白靜握緊了手裏的蝶舞刀,她決定只要門一打開,她就使盡全力把這刀子狠狠的捅出去。

“咣”!是有人用力踹開了沒上鎖的車門的聲音。

“狗男女!海哥叫你們回去見他,你們最好識相點兒,要不然就別怪我們姐妹不客氣!”蘇小小還是頭一次把謊話說的這麽大聲,以至于她自己都信了。

“海哥叫你們來的?”那女人問道。

“少廢話,現在就跟我們走。”羅小冰滿心只想着先把這一男一女從房車裏騙出來以保住白靜的安全,卻全然沒發現自己跟蘇小小已落入了十分危險的境地。

女人又問:“哦,海哥叫我們去哪兒見他?”

“去大廈三樓。”羅小冰鎮定的答道。

“鬼頭,我可從來沒見過她們,你見過嗎?”女人一邊說一邊抓起了靠在手邊的一把紅色雨傘,并向叫鬼頭的男子使了個眼色。

“你當然沒見過我們,你叫段清嘛,我查清你的底了,其實我們就是東南雙姝,又叫喪盡天良姐妹花,海哥吩咐我倆一定要把你們帶回去,你們別想着跑,沒人能從我們姐妹手底下逃掉的。”謊話雖然說的利索,可蘇小小的腿肚子這會兒已經忍不住有些發抖了。

段清拎着雨傘走到蘇小小面前,又看了看一旁的羅小冰,兩人聞到了段清身上那股幽蘭的香水味,望見了她唇上塗着的豔色口紅,同時也注意到了她腳上所穿的那雙紅色的細跟尖鞋子。

蘇小小側着身子站在房車門框下,雨水打濕了她的左肩,羅小冰則立在她身後被淋了個通透。

段清盯着雨中略顯狼狽的二人,忽然臉色一變叫道:“喪盡天良姐妹花,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啊!”

錐形的鞋尖随着話音落下重重的踢在了蘇小小的腹部,蘇小小只覺得胃裏一陣翻騰,接着便腳下一軟跪倒在了車門邊。

“小小你怎麽樣?”羅小冰趕緊扶着蘇小小把她往車門外拉去。

“哈哈,原來是兩只冒牌的野雞,那就讓我來好好教教你們做人的道理。”鬼頭邁起步子往車門處走去,白靜甚至能聽到在他十指關節處發出的清脆的骨骼摩擦聲。

“別碰我的姐妹!”白靜一腳踹開了應急衛生間的門,飛一般的竄到鬼頭身旁舉起手中的蝶舞刀便往他後背上紮了下去。

廁所裏猛然沖出個女人,這可着實吓了鬼頭一跳,他本能的反身一踢,卻剛好被那把帶風落下的銀色尖刀戳進了右側大腿之中。

“□□他的大腿,然後擰一圈。”

陳勇的話在白靜耳邊響起,白靜狠命的反手一轉刀柄,身材壯實胳膊上紋滿了刺青的鬼頭發出“哇”的一聲慘叫,接着便順着白靜手臂轉動的方向側摔在了一旁。

白靜剛想把刀子□□,卻被一柄紅色的雨傘狠狠的抽在了她的額頭上,白靜顧不得擦去眉骨上滲出的鮮血,便帶着滿腔怒火起身朝着段清沖去。

羅小冰也把蘇小小暫時安放在一旁,跨步上前去幫白靜一起對付段清。

段清腹背受敵,只好先挑一個收拾。羅小冰才跑到段清身後,卻不料被段清反手一轉把雨傘的傘尖戳在了她的胸口。

羅小冰在跑動之中冷不丁胸前被戳了這麽一下,便只覺胸口一悶,一口氣沒喘上來便踉跄着側趴在了白靜所跳進來的那扇窗戶邊上,正巧被一粒沒掃幹淨的玻璃渣隔着布簾紮進了她的掌心。

白靜趁着段清用傘尖去戳羅小冰時,本想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往她脖子上狠狠的磕上一肘,豈料她才一伸手時便覺得雙腳被人狠狠絆住,正是側躺在地的鬼頭。

鬼頭牢牢的抱住白靜的雙腳讓她動彈不得,段清便回過身來高高舉起雨傘要往白靜的眼睛上刺下去。

“這漂亮的眼珠子,真是可惜了!”段清手起傘落,卻被奮力撲來的蘇小小像獅子撲兔一般把她撞的栽倒在了折疊床邊。

鬼頭見段清受傷,一發狠便把自己腿上的刀子拔了出來要往白靜腰間刺去。

帶着血腥味的刀鋒刺出,卻被從天而降的一雙高跟鞋狠狠踩下。

羅小冰踢開鬼頭手上握着的尖刀,又将膝蓋頂在他的胸口上并用兩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

掌心與皮膚産生激烈的摩擦,那塊嵌在羅小冰手中的玻璃渣也刺進了鬼頭的脖頸處,甚至劃破了他的動脈。

鮮血越流越多,羅小冰使的力氣也越來越大,一直到鬼頭再也沒了動靜,白靜拼命的把她兩手拉開時,她才卸掉了那股繃在胳膊上的力氣。

段清從沖撞中緩過神來,看到鮮血橫流倒地不起的鬼頭,便發瘋似的一把抓過蜷縮在床角渾身發抖的唐鑫宇,用傘柄上的彎鈎勒在他的脖子上惡狠狠的說:“我要你給我老公償命!”

白靜見了急忙叫道:“你別亂來!小孩子是無辜的!”

段清一腳把唐鑫宇踩在床邊,兩手狠狠拉動那柄紅色的雨傘,白靜眼睜睜的看着唐鑫宇那脆弱的小脖子即将被那彎彎的傘鈎給勒成兩截,人命關天又近在咫尺卻無法阻止,絕望肆意蔓延,像羅小冰掌中湧流而出的鮮血。

危急關頭,用力過猛甚至把自己都給撞懵了的蘇小小忽然從床邊跳了起來,她從背後緊緊掐住段清的腰,然後張開嘴巴死命的咬在了她的手背上。

潔白的牙齒染成鮮紅,滑嫩的肌膚殘忍的撕裂,露出猙獰的白骨。

大雨中的房車內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慘叫,穿着紅鞋子的漂亮女人把傘勾從唐鑫宇的脖子上收了回來,卻将傘尖狠狠的戳在了蘇小小的脊椎骨上。

紅藍相間的警燈透過沾滿雨水的玻璃映入車內,蘇小小強忍着疼痛擡頭望着段清,笑着說:“你輸了。”

段清把雨傘一甩,敲碎了折疊床右邊的一扇玻璃窗,接着又用她那嬌柔的聲線冷冷的對蘇小小笑道:“我記得你的樣子,我會回來找你的。”

白靜沖上來想要阻止段清逃走,卻被段清一腳把蘇小小踹到了她身前。

白靜趕忙扶住後背傷的很重的蘇小小,卻只能眼看着段清一閃身跳出了窗外。

白靜扶着蘇小小在折疊床上躺下,雙手染滿了鮮血的羅小冰則把塞在唐鑫宇嘴裏的毛巾取了下來,并給他松了綁。

警車停下,林歡喜穿過大雨飛跑進房車內,看到淚流滿面的兒子跟三位模樣凄慘的姐妹一起癱倒在那張小小的折疊床上,林歡喜邁開步子跨過腳下那具胳膊上紋滿了刺青的男子屍體,大哭着跟自己的朋友和親人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歡喜,你先起來點兒,壓着我了,我的背疼……”蘇小小掙紮着喊道。

林歡喜笑着抹掉臉上的淚水,把自己的兒子緊緊摟在懷裏,又看了看全身髒兮兮的白靜跟滿手鮮血的羅小冰,帶着哭腔感激的說道:“謝謝,謝謝你們。”

“為了你我可是手上染了血了,你說怎麽辦吧。”羅小冰把十指分開舉起手說。

白靜掃了掃衣服上的污泥,笑道:“別的不說,我這衣服肯定是沒法穿了,歡喜,你得給我買新的。”

“買買買,一定買。”林歡喜邊笑邊點頭,“再給小冰買雙手套。”

“這麽摳,你現在可有的是錢,別想用一雙手套打發我,起碼也得給我這嫩手植個皮什麽的。”

聽羅小冰說到關于錢的事情,林歡喜的眸子不自覺的暗淡了下來。

“我說你們就別聊了,快送我去醫院吧,我的背都要斷了,救護車怎麽還不來啊?”躺在床上的蘇小小叫喊道。

“對對,快把咱們的英雄送到醫院去,就她最能幹。”

聽了羅小冰的玩笑話白靜跟林歡喜都忍不住樂出了聲,剛剛還充滿了殺氣的房車內此時卻已彌漫着一股親切的歡鬧氣息。

“就知道臭我,你們是不知道被那瘋女人戳上一下有多疼……”

姐妹間的玩笑雖然讓蘇小小暫時忘卻了痛苦,說起話來也顯得較為輕松,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時此刻在她的心裏還回蕩着那個嬌柔恐怖的聲音。

“我記得你的樣子,我會回來找你的。”

陳勇帶着人把這間廢棄的車場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有尋到段清的蹤影。

灰蒙蒙的天空下,穿着紅色高跟鞋的女人正撐着把紅色的雨傘悠悠的漫步在積滿了雨水的人行道上,一輛汽車飛駛而過濺起點點污泥,穿着紅鞋子的漂亮女人踮了踮腳跟,消失在了霧氣朦胧的大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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