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如是夢中泣涕零
淩蘭拿着劇本兒的手忍不住顫抖的沖動,明明很多記憶都在淡忘,偏偏這個劇本卻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她的生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同于方說了好久的話,交流這一部分的劇情。她明知道這個名叫邱波兒的女人并不是她,可是淩蘭卻還是覺得這一本書裏,這個名叫邱波兒的花魁是在寫她。
這并不是自戀,而是這就是确确實實的她已經分不清是夢還是真實的人生。
不管于方怎麽開導她,淩蘭的思緒還是忍不住拐到其他地方去,不住地想起自己的過往,她以為她可以擺脫前世,可實際上她還是沒有從那種奇怪的情緒裏掙脫出來。
今天拍攝會怎麽樣,淩蘭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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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蘭化好妝之後,看着鏡子裏面精致的自己,眼神卻是冷的。
天空很陰沉,風雨欲來的樣子都是這樣黑雲壓城。李衡盼了很久的天氣,終于如期而至。
淩蘭想着自己的戲份,心情比這天氣還要壓抑。她在努力讓自己情況看起來好一點,至少在自己拍攝之前,不能因為自己的記憶而使得自己的演技受到影響。
“淩蘭,你沒事兒吧?”陳妮端着開水過來,就看到淩蘭這麽嚴肅的表情,好像覺得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嚴重事情。
淩蘭搖頭,道:“我沒事,只是在醞釀自己的情緒。多謝陳姐了。”接過陳妮遞過來的溫開水,喝了兩口。
“啧,你把自己這麽深的代入這個角色就不怕出不了戲喜歡上何光傾啊?”陳妮自己喝着自己的那杯開水,打趣道。
淩蘭失笑,道:“不會的。”
淩蘭知道自己這一生,都很難再愛上什麽人了。這個世上不會有他,也就不會心傷不會再愛。萬千世界,他就是最完美的。即使因為他,即使最後他倆同歸于盡,淩蘭現在也不怨。
何光傾雖然是長得好看,但是那個人比何光傾要好看千倍萬倍,就算是她在那個人的面前也是黯然失色。畢竟,他本就不是人。
“看你這麽自信,那就去吧。”陳妮拍拍屁股站起來,兩三步跨出去。于方這個時候抓緊時間睡覺,昨晚李衡拍的深夜的戲,于方畢竟身體也不是年輕的時候了,該休息還是休息。作為于方的助理,陳妮也該陪着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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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方睡了,李衡這個時候卻還是強打精神在片場指揮着。
何光傾從自己的化妝間出來,就看到穿着一身純白色的梨花舞裙的淩蘭,露出一個笑容,道:“這麽好看,等一會兒就毀了,想起來還真有些焚琴煮鶴的感覺。”
“悲劇之所以被稱之為悲劇,就是因為導演善于把美好的事物撕碎給觀衆看。”淩蘭用魯迅先生的話堵住何光傾的嘴。
何光傾笑容更大,道:“我這個時候就覺得奇怪了,你說那個小說裏面的邱波兒真的有你好看嗎?沈墨就能真的對這樣一個絕世美人痛下殺手?”
“邱波兒就是這個劇本裏最好看的人,而我卻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淩蘭模棱兩可的說道。這種說法再次逗笑了何光傾。淩蘭知道何光傾自己揣摩過這個沒什麽營養的角色,答案早就在他的心裏,現在問她,不過是想逗逗她。
“什麽時候大小姐也會說這種話了?這麽謙虛,可一點都不像你。”何光傾走在前面,手裏拿着自己那把根本沒有開刃的劍。
淩蘭提着自己純白的裙擺跟在何光傾的後面,道:“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再說了,不會成長的人不是人是豬。”然後大步踏上前,走到何光傾的前面去。
李衡看到兩個人都進去了,然後讓各單位準備,一聲令下,淩蘭與何光傾瞬間進入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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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很給面子,已經開始下着如絲小雨了。
淩蘭相距甚遠地看到了何光傾,眼睛裏閃過一絲驚喜的光芒,邁了一小步,卻又停在了原地,等着他過來了,小聲道:“你來了。”雖然只是簡單的三個字,卻飽含了邱波兒看到沈墨的驚喜與歡樂。
“我來了,所以把我要的東西給我。”沈墨面色陰沉如水,手緊緊地抓着自己的劍柄。
“嗤……你果然只是為了她而來,你怕她死是嗎?你喜歡她是嗎?可是她不過是一只身份見不得光的臭老鼠,只要我把你們的真實身份告訴陛下,你們全都得死!”淩蘭輕蔑地笑了一聲。腦子裏卻迅速地閃過前世他用一只手指着她的時候,鋪天蓋地的壓力,整個世界都在背離她。
何光傾拔出自己的長劍,指着淩蘭,冷聲道:“把解藥給我,我不殺你。”
淩蘭看着這樣的何光傾,微微向後退了一步,眸中含淚道:“我對你死心塌地,我為你撒謊,我為你欺上瞞下,如今你就為了那個罪人就拔劍相向。沈墨!你可曾對得起我?”他讓她叛國叛家,背棄自己的人的身份……最後她只換來了一句“她該死”的話。
“解藥在哪兒?邱波兒,不要再耍花樣了,把東西給我,我們兩清。”何光傾對淩蘭的質問避而不答,拿着劍的很穩,穩得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淩蘭見他逼近,他本想上前,卻因被劍指着,只得微微後退。黑色的眸子空洞無物,只是死死地盯着這把劍,道:“你就為了她,一個罪人而要殺我?我不會把解藥給你的,我就要你看着她死!”
“轟隆隆”悶聲一陣雷,電光閃過。
雨水突然就大了起來,惡狠狠地砸在淩蘭纖弱的肩上,蒼白的臉上,很快,兩個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水澆濕。
“我就要你看着她死,你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我也不會告訴你解藥在哪裏,因為我要你束手無策只能看着你心愛的人慢慢死去!我為了你做了何其多,然而君心似鐵,賤奴不配得到你的心,如此輕賤吾身,我不甘心!黃戀蝶到底哪裏好?她到底哪裏好才會讓你如此死心塌地……?”淩蘭崩潰地跌坐在泥濘之中,泥漿濺到她的身上。純白的舞裙染上了泥巴,仿佛一朵嬌豔的梨花被風雨無情的摧殘。淩蘭字字泣血,她的情緒都在最絕望的邊緣。
她沒有和沈墨對抗,淩蘭昂起下巴,迎着沈墨的劍。她黑色的眼眸裏是不甘,是嘲諷。
她身體跌倒了,她愛的如此卑微,揚起的下巴就像是她最後的尊嚴。她似乎是要流淚,但是淚水全都含在眼睛裏,那分明只是雨水。
“既然你不願意交出解藥,又知道了我們的秘密,那就去死吧。”何光傾被淩蘭那凄厲的眼睛盯着,有幾秒的恍惚,但是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臺詞,然後一劍了解了淩蘭所飾演的邱波兒的性命。
淩蘭身上的血袋破開,血漿流出來,純白的舞裙被血色染上,如同雪地裏開出一片嬌豔的紅色梅花。
淩蘭的眼睛看着天空,逐漸的暗淡,越發的空洞,雨水落進她的眼睛裏面,又從她的眼框裏面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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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過!”李衡興奮地過了這一條,淩蘭富有層次感的表演出邱波兒的絕望瘋狂,還有何光傾的眼神的糾結,兩個演員的演技對撞實在是太讓他滿意了。
聽到這一幕已經過了,淩蘭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垃圾桶那裏開始狂吐。
她早上本來就沒有吃多少東西,現在就已經全部都吐出來了。沒有吐的東西的時候,她連胃液都要吐出來了。
何光傾看情勢不對,急忙追着淩蘭過去道:“淩蘭,你怎麽了?”這劇情沒有什麽惡心的地方啊?那淩蘭這是入戲太深?
“我沒事……”淩蘭擺擺手,靠着垃圾桶就這麽軟軟地滑了下來。
何光傾看這地方這麽髒,連忙把淩蘭扶了起來,半拖辦拽的帶着淩蘭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李衡對兩個人的動作沒什麽反應,現在雨下大了,下一幕的戲沒有需要,也就讓人休息了。
陳妮看着何光傾帶着淩蘭回來,而淩蘭那完全沒有什麽力氣的樣子,讓陳妮驚了一下。
“這是怎麽了?”陳妮看着兩個人都是這麽濕漉漉的,跟着進了何光傾的休息室問道。
“陳姐,你照顧着她,我還要和李導溝通一下接下來的戲。淩蘭似乎過于入戲了。”何光傾只能這樣推斷一下。他總覺得按照劇本上馬上就跳到下一個劇情會把這一幕的深情瘋狂毀掉,這一系列的鏡頭,演員的情緒,都不下于優秀電影的最佳表演。不能太浪費。
陳妮點點頭,何光傾也就馬上回到了雨中去。
“淩蘭啊,我們把衣服換了吧。”陳妮說了這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去把你的衣服拿過來。你別亂跑啊。”
淩蘭沒有理她,她已經從自己的情緒裏面走出來了。但是那一幕實在是太像了,太像她死的時候了。只不過何光傾沒有那個人那樣的鎮定罷了。
自己的死是自己最愛的人一手促成,這種悲哀,到底誰能懂呢?
淩蘭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完全不在乎了,現在的情況卻讓她徹底明白那個人的印記完全的烙印在她的靈魂上了。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擺脫他的影響。而她還以為自己到了這個世界就可以完全忘記他,還是太天真了……
陳妮提着裝淩蘭的衣服的袋子過來的時候,淩蘭還站在窗口吹風,身上滴滴答答的往下面落水。這些水都把地上打濕了一片。
“淩蘭,快把衣服換了,免得感冒。”陳妮把裝衣服的袋子放到椅子上,然後轉身帶上門出去。
淩蘭強迫自己大聲說道:“多謝了,陳姐。”然後把自己身上的濕衣服全部脫下來,換上了自己的衣物。
“換好了嗎?”陳妮的聲音透過門縫傳過來。
“換好了。”淩蘭說道。
陳妮打開門,看到淩蘭還是頭發很濕的樣子,不過已經換了衣服,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道:“既然你的戲份已經完了,那就早一點回旅館,洗個熱水澡。雖然現在是盛夏,但是淋了雨一樣會感冒的。”
“好的,我知道了。”淩蘭點點頭。
“知道了有什麽用,你快去,我幫你把衣服放到服裝師那裏去。如果李衡有什麽事要找你的話,我也會打電話告訴你的,你放心。”陳妮抓起濕透了的裝備說道。
“那好吧,陳姐,我先回去。”淩蘭點點頭,轉念又想到了何光傾,道,“如果何光傾問起我,你就說我回旅館了,情況不錯。”
“知道了,你快回去。身體不怎麽樣還不知道珍惜。”陳妮嘟囔道。
淩蘭也就心情略微放松了一點,随便拿了一把黑色的傘就撐着離開了。
陳妮看淩蘭走了,把衣服就帶着放到放衣服的房間去了。
管理服裝的妹紙看到自己的得意之作被打濕得這麽厲害,欲哭無淚。這梨花舞裙就這麽毀了——只穿了一次啊,這群敗家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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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何光傾自己的戲份拍完了之後,回來就看到自己休息室裏面剩下了一灘水漬,人去樓空。
不知道淩蘭現在到底如何的何光傾準備去找陳妮,才從休息室裏面出來就看到陳妮跟在于方身後,兩個人正在聊天。
“大方前輩,陳姐。”何光傾打了個招呼,又道,“淩蘭呢?”
陳妮像是發現了什麽,捂嘴笑着道:“淩蘭回旅館去了。”
“她情況怎麽樣?”何光傾有些焦急的問道。
“淩蘭情況很好。”陳妮如實的轉述淩蘭的話。
“那就好……”何光傾點點頭,呢喃着。
“光傾啊,如果沒什麽事兒我就走了。”于方現在睡舒服了,狀态不錯,還有閑心看八卦了。
何光傾抽了抽眼角,顯然是聽懂了于方的暗示,微笑道:“大方前輩啊,外面在下大雨,李衡導演現在也在休息,不如我們坐着殺一盤兒?”把自己和淩蘭的暧昧撇清。
“那不錯!”于方正無聊呢,跟着就進了何光傾的休息室。
陳妮撇撇嘴,也跟着進去了:反正何光傾一定是對淩蘭有那麽點兒意思的,她敢以她的性別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