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茉莉花和小星星

沒有工作的時候也不能懈怠，于是淩蘭放棄了睡美容覺，選擇早早地起床。

動作迅速地把自己收拾幹淨，然後在卧室裏面待了一會兒聽了幾遍《茉莉花》之後才下樓。

等她到了放鋼琴的房間的時候，就看到淩諾已經坐在琴櫈上，似乎已經彈奏過一曲了。

淩諾看到淩蘭對她露出一個微笑，手指在琴鍵上跳躍，輕快的音符從他的手底下流出，這首曲子非常的簡單，節拍緩和，重複的音節，聽起來卻不讓人覺得厭煩。

這首曲子除了輕快之外，還帶着絲絲童趣。

淩蘭聽着聽着就像看到一群星星就這麽在她身邊環繞、跳躍，這讓淩蘭的腳都想輕快的舞蹈起來了。

淩諾看着淩蘭不自覺地露出愉快的微笑，對自己彈奏這一首曲子也感覺到比較滿意。反正也是為了博得自己的孩子一笑罷了，這首曲子在淩諾看來，給他練手都太過于小兒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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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花，既然已經選擇了當演員，就好好去做。爸爸支持你。”淩諾結束了自己的演奏後對淩蘭說道。

淩蘭看着淩諾溫柔的笑容，點點頭：“我知道……”這個時候要讓淩蘭叫出“父親”或者是“爸爸”顯然是有些太過于為難淩蘭了——她前世就是沒有父親的孩子。可她又覺得不叫淩諾父親，也不舒服，心中霎時間有些迷茫。

淩諾只當淩蘭是因為自己已經不再姓淩，成年之後強迫性的讓她改姓蕭，所以現在賭氣不肯再叫他父親。昨晚淩諾就能感到這孩子對他沒有以前那麽親近，看來讓她認祖歸宗的做法确實傷了這孩子的心。只是昨晚淩蘭沒有當中給他臉色，這孩子也是成長了不少。

以為自己想通關鍵的淩諾只是笑道：“沒什麽，蘭花，雖然你不是我們家的孩子，但是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如果是在不知道怎麽稱呼，就叫我叔叔吧。”這話說得心酸的意味十分的重，淩諾畢竟還是當淩蘭是自己的孩子。孩子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父親，這該多讓他傷心？

淩蘭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點點頭。一句“父親”已經要脫口而出，可她還是憋住了，咬着自己的嘴唇，倔強地看着淩諾。

“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小星星》，所以今天只是彈了一個《星星變奏曲》。現在你長大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了。”淩諾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最終也沒有說出口。孩子長大了，翅膀硬了，就要從自己的父母身邊離開了。淩諾想到這裏就覺得自己難過。

淩蘭這才知道淩諾剛才彈的是什麽曲子，有些不知道自己應該和淩諾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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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我和淩蘭要一起排練一下《茉莉花》，你幫我們看看如何？”

就在淩蘭左右為難之際，淩冷瓊适時地下樓了，一出現就幫淩蘭解決了尴尬的事，幫助淩蘭轉移話題。

淩諾看到淩冷瓊也是笑得很開心，連連點頭答應了。

聽淩冷瓊這麽說，淩諾也知道了明天這兩個孩子要表演的就是《茉莉花》了。

淩諾還真的有幾分期待的意思：《茉莉花》難度并不高，所以淩冷瓊和淩蘭的合作要更見意境才有勝出的可能。

淩諾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以前的淩蘭唱歌流于表面，對自己的嗓子也沒有鍛煉足夠，而淩冷瓊把自己的情緒全都封鎖，旁人一點也感覺不到他的情緒，這樣的他們很難去表現《茉莉花》的意境之美。

可淩冷瓊從來不說大話，也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淩冷瓊既然敲定了這個曲目，那就說明淩冷瓊對他們兩人的合作很有信心。

淩諾也就對他們的表現更加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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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唱一遍。”淩冷瓊坐到琴櫈上對淩蘭說道。

淩蘭看了看淩冷瓊又看了看淩諾，找了一下感覺，開口唱道：“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滿園花開香也香不過它；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看花的人兒罵。”

淩諾閉着眼睛聽淩蘭的清唱：民族唱法聲音比較清亮，淩蘭卻沒有那麽亮，卻又別有一種女兒家的嬌美。在轉音部分顯得很自然，沒有炫技的誇張，就這麽清唱，也能讓人感覺到采茶女的原始古典之美。

淩諾聽得心裏微微點頭，看出了淩蘭在唱功上的進步。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茉莉花開雪也白不過它；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旁人笑話。”淩蘭唱到這一段的時候臉頰微微羞紅，眼睛又充滿期待的看着前面，好似真的有一朵美麗潔白的茉莉花盛開在眼前。

淩冷瓊看着淩蘭，手指微微動了兩下，卻還是沒有落到琴鍵上。現在不到時候，淩蘭明顯是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演唱裏面，沒有給配樂機會。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滿園花開比也比不過它；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來年不發芽。”

淩蘭此時仿佛是真的十分的害怕，緊張，嬌羞。

她的聲音讓淩諾成功的想到了一個妙齡少女，黑色的長發，靈動娟秀，身着素白的長裙，在茉莉花叢中想摘花又不敢摘花，渴望花朵又害怕花兒凋零的情景。

回味半晌，淩諾給淩蘭鼓掌，睜開眼睛誇獎道：“脫離了幾分匠氣，意境已經很夠了。蘭花最近還是沒有放下自己的唱功啊。”

“多謝叔叔的誇獎。”淩蘭微微臉紅道。好像對淩諾的誇獎感到喜不自勝，實際上淩蘭在淩諾的稱呼上面還是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按照先前淩諾所說的那樣叫他。

淩冷瓊這時候手指落到了琴鍵上，慢慢彈奏了一邊《茉莉花》的曲譜，有快速彈了一下，最後他不再看琴譜，閉着眼睛手指在琴鍵上舞蹈起來。對于淩蘭叫淩諾“叔叔”，淩冷瓊沒有表現出自己的過多關注。

他彈奏出音符的間隔快慢不一，并不是跟着4/4拍子來彈奏的，但是這樣的曲調卻非常與淩蘭的唱法合拍。

鋼琴的音符好似托起了一朵朵香遠益清的潔白茉莉花，淩蘭眼前好像看到一座青山上面開滿了茉莉花，寂寞而開，只為人摘。而一位少女和行人同來，似是想要摘花，卻又諸多顧慮。

花與人相照，人與花相映，無限美好。

“啪啪啪啪”淩諾在最後一段變奏停下的時候鼓掌：“冷瓊，這已經有了大師級的演奏感情投入了。”他很欣慰自己剛回來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孩子們都取得了如此大的進步。

“淩蘭，你唱一段最精簡版本的《茉莉花》，空靈，奉獻……”淩冷瓊沒有理會淩諾現在的誇獎，他的鋼琴技巧是在大師級的，只是感情投入一直讓人诟病罷了。

淩蘭點點頭，還沉浸在淩冷瓊的演奏中沒有回過神來。聽了淩冷瓊的要求，淩蘭想了想那一段歌詞，又開口唱道：“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芬芳美麗滿枝桠，又香又白人人誇。讓我來将你摘下，送給別人家，茉莉花茉莉花……”

唱到最後，淩蘭的聲音輕的如同四月細雨，絲絲清淡，幾近與無。

淩冷瓊鋼琴的聲音在淩蘭剛唱道“花”的時候就慢慢響起，将那種淡淡的哀愁與少女的情思用斷斷續續的鋼琴聲繼續下去。

琴聲開始轉變的寂寞了，那一朵朵潔白的茉莉花又一次開在了音符之中，開在青山之上，開在少女的心中。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淩蘭福至心靈，配合着鋼琴的聲音唱了出來。

淩諾再一次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去品味這兩個孩子帶給他的耳朵上的絕對享受。

直到結束，淩諾自己已經忘記了要鼓掌的事情了。他看着淩冷瓊的目光也有了幾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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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上面，當然也有兩派，一派技巧，一派感情。兩派的大師級人物算是二者兼得，但到了差一級的人看來，這就是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人們也争論得很厲害。

淩冷瓊天性就比較淡薄，淩諾這是很清楚的，他曾經一度懷疑自己的這個兒子是有自閉症，但是看過心理醫生之後診斷書又讓淩諾知道自己的兒子是有一點問題，但不是典型的自閉症。

心理醫生告訴他只是這個世界上缺少讓淩冷瓊在意的東西，所以淩冷瓊表現得就像是自閉症一樣。

淩諾尋找了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希望能挑起淩冷瓊對這個世界的興趣，以免孩子想不開自殺。到最後，淩諾發現能讓這個孩子高興起來的，只有音樂。

于是淩諾便以為淩冷瓊就是上天賜給他的音樂天使，但是聽多了自己孩子的練習曲，還有那些表演，都是缺乏感情，更準确的說，淩冷瓊的感情被他封鎖得太深，別人聽不出來他內心的聲音。

久練不可得之後，淩冷瓊索性就不再強求自己投入感情，專心磨練自己的鋼琴技巧。雙手的平衡互補，雙手動作完全不同的雙手技……淩冷瓊自己一個人都可以完成四手聯彈才能完成的鋼琴曲。

淩諾本來已經對淩冷瓊能再做出什麽感情投入上的突破不抱什麽希望，但是現在的這一曲《茉莉花》明顯帶有了與以前完全不同的感覺了。

不是那種機械的彈奏曲子，而是放棄了多餘的炫技全身心的投入感情。

在他不在的時候，淩冷瓊遇到了什麽？發生過什麽事情這孩子開始變了？

這些疑問淩諾沒有問出口，或許有一天，答案自己就會浮出。

淩冷瓊看着自己的手指，目光落到淩蘭的身上。兩人再次四目相對，淩蘭對淩冷瓊露出一個笑容：這一次的合作，出乎他預料的完美。

淩蘭也是第一次和人如此心意相通，她不是沒有唱過歌，她唱歌都是為了引起那個人的注意，但是那人卻從來不回應她，她就像是自己在唱獨角戲。而她最擅長的是舞蹈，偏偏那個人對她的舞蹈更是不屑一顧。如今，與淩冷瓊的合作，淩蘭能從淩冷瓊的演奏中聽到自己，她的歌聲也應和着淩冷瓊。

所謂琴瑟和鳴，不過如此。

淩冷瓊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淩諾看着更是覺得驚奇了：淩冷瓊笑過的次數不超過一只手，就算是表演淩冷瓊都是冷着一張臉的，現在倒是笑了。

‘這兩個孩子……’淩諾已經感覺到意思不對的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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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這一次兩個人的完美合作之後，淩冷瓊不再強求繼續排練。

在淩冷瓊還有淩蘭看來，他們之間已經有默契了，根本不需要做什麽多餘的事情來提高默契度。

有人說熟能生巧，而他們兩人卻只要抓到這一瞬間的靈感，就可以滿篇生花的人，也不用過分強求。

淩蘭也樂得輕松，自己跑去庭院裏鋪開了瑜伽毯，開始鍛煉自己的身體。想讓自己的身體回到以前那樣柔軟，抛棄了那些瑜伽動作之中對身體不怎麽好的動作，淩蘭自己吸收天地精華。

淩冷瓊在側廳的落地窗前站着，正好能看到淩蘭的背影，看了一會，就不再看，轉頭看自己的父親搗鼓那一把七弦古琴了。

鋼琴重新被幕布遮住，掩蓋了自身的榮華。

“父親，你有什麽收獲？”淩冷瓊看了半天，也沒有上去幫忙調音的意思。

淩諾撥弄琴弦，聽着聲音是不是他要的那麽精準，一邊調音，淩諾一邊回答道：“非洲那個地方還能有什麽收獲？除了因為非洲的事情我多耽擱了幾個月，我連一塊鑽石都沒能買回來。”

非洲的鑽石原礦非常多，所以在當地人看來并不怎麽值錢。不論是現在還是過去的走/私/犯都對這些礦石很有興趣，希望通過倒/買/倒/賣來賺取暴利。可惜海關現在對這些東西檢查得非常嚴。

淩諾當然不是可惜自己沒有獲得鑽石，只不過借此打趣一下自己，安慰他自己在非洲上一無所獲的心。

“古琴的推廣……”淩冷瓊想着淩冷瓊是出去推廣古琴的。

淩諾搖搖頭，道：“我雖然是在竭力的推廣，但是有興趣的人很少，而且作為一個形象大使我關心非洲人民現在的生活才是正道，推廣古琴的事情南非倒是有人願意學。孔子學院裏面有人教，學藝不精，學藝不精。”

确定音準之後，淩諾試着彈了一段高山流水，然後讓淩冷瓊過來。

剛走過去，淩冷瓊就被淩諾拉着坐在地上。

淩諾道：“很久沒聽過你彈這個了，讓爸爸聽聽。”淩諾沒什麽心情彈，淩冷瓊現在狀态應該比他好一點。

淩冷瓊沒有廢話，上手熟練了一下，先彈了《小星星》，惹來淩諾的大笑，又換成《茉莉花》。

古琴彈奏的《茉莉花》又另有一番風味，好似在眼前展開一幅水墨江南的畫卷，輕舟小河，湖面微微泛起漣漪，茉莉花羞澀的開在少女的窗前。

“沒有落下古琴的演奏，”淩諾甚至覺得淩冷瓊這是全面突破了，“不過，你和蘭花發生了什麽事情？”

淩冷瓊手按在琴弦上，道：“不太清楚。”

淩諾看淩冷瓊自己都還不太清楚，也就沒什麽探究的意思了。不過，似乎是擦出火花了。

相處這麽多年，這兩個孩子互相厭惡都是常态，不過是離開幾個月，現在就上演這一幕，淩諾雖然有些奇怪兩個孩子的感情進程，但還是接受的。

“很不錯，我想你應該不會只有《茉莉花》才有進步吧？”淩諾用肩膀撞撞自己兒子的肩。

淩冷瓊沒有說話，只是又彈起了《高山流水》。

淩諾沉浸在高山流水的意境之中，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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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庭院裏的淩蘭好像也聽到了什麽熟悉的聲音，但是仔細去聽卻完全沒有任何聲音。

淩蘭望了一眼側廳的位置，從她這個角度看去卻什麽也看不見。沒有什麽發現之後，淩蘭便又專心在自己的瑜伽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