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掉馬

木瀾一寸一寸地擡起頭,迎上七鳐躲閃不停的目光。

“你……你竟然就是魔君七鳐?是你!是你殺了我全家!”

初一在一側抱手環胸看着好戲,環兒蹲在血池旁拿着枯樹枝在其中攪來攪去。

七鳐握住木瀾的肩膀,雙眉緊皺,急聲安慰道:“瀾兒,你聽本王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木瀾推開他的手,冷笑道:“好啊,你解釋啊,我聽着。”

可……

七鳐嘆了口氣,“先不說這個……”

“小黑?不!大魔王,你當真拿我做傻子耍了這麽久,也耍夠了吧?我為何同你來這個殺機四伏,處處兇險的什麽無妄之天,不就是你騙我說來到這裏能找到人幫我殺魔王麽?現在好了,我找到人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說完,木瀾收回劍,走向初一。

七鳐眼看着她要自尋死路,當然不會坐視不理,他伸手抓住木瀾的手臂,強迫她停下。

但木瀾回手就是一劍,回過頭冷笑道:“你?算了吧……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

七鳐左手握住右臂,“不!瀾兒,你冷靜一點,你聽我解釋。”

木瀾聲音嘶啞,淚流滿面,“你解釋啊,可你還有什麽好解釋的?解釋你與那個女人串通一氣,解釋你從一開始騙我說你是大魔王的男寵?解釋你無非是要利用我打開石門?這些嗎?你還有什麽花樣?還有什麽謊言是我所不知的?”她低下頭,惋惜道:“你……你再也騙不了我了。”

木瀾覺得自己定是瘋了,瘋了一樣的相信他并騙自己,可如今事實無情打臉。

說完,木瀾已經站到了初一的身側。她腳邊正蹲着的環兒倏爾回頭望了一眼,嗤笑一聲後又回頭繼續搗鼓着什麽。

七鳐上前欲搶回木瀾,但見初一随手打出一道光牆便将他攔下。

七鳐怔住,虛空探了探後,驚奇道:“小看你了,你倒是本事不小。”

他一向自诩天下第一,且六界向來和平相安無事,他從未想到會有人功力在他之上。

“魔君大人過獎,在下當真好喜歡看你們這種相愛相殺的戲碼。魔君大人,您還想解釋什麽不妨現在直說,過會兒,可未必還會有機會。”

七鳐木瀾二人四目相對,又轉瞬分開,誰也不出聲。

“那便由在下代勞吧。魔君大人,您七年前收阿葉入帳下可還記得?”

“啊?”環兒倏爾擡頭,發出疑惑一聲,但又轉瞬低下頭搗鼓着手中的樹枝。

七鳐默不作聲,他恨自己怎麽沒有早些想到阿葉從一開始就心懷二心!

“魔君大人,您可還記得三月之前初二在魔界側殿和神魔之井旁都做了什麽?”

七鳐愣住,原來……他從三月前的封魔大典便是策劃好了的。原來木瀾誤服魔珠并非偶然,而是人為。

而木瀾倏爾擡頭追問道:“師兄,原來你和初二師兄早早背叛了師門!看來,我誰都不能信了!”說着,她一個跟頭向一側閃去。

可環兒一直看着她伺機而動,見她要跑立刻追上抓住她。但環兒身體有些顫動,想來也是害怕所致。

七鳐冷哼一聲:“真是難防啊,本王終歸還是落到你手裏,你總該說說,為何要策劃這一出戲?只是為了殺本王?可阿葉曾有很多次機會,為何非要等到進了無妄之天再下手?”

初一手中把玩着三珠金針,在原地踱起步來,目光望向遠方,笑吟吟道:“這說起來倒還是五十年多前的事了,您怕是貴人多忘事,早早忘了吧?”

七鳐眉頭都攪到了一起去,五十年多前……不正是他遇到恩人加身中詛咒之期嗎?難道他和主上也有關系?

“你!你是恩人前輩?”七鳐忽然一睜,莫不是五十年前便是他救了自己?

“我?您太高估在下。在下哪裏有那個善心随便撿人回去?何況你一個半魔半妖的異類?!”初一故意在“異類”二字上加重讀音。

而這時,木瀾慘呼一聲,竟是從血池旁跌落進血池中。

環兒拍拍手,方才便是她将木瀾推下去的。

“涮涮再撈上來,她還不能死。”

看着木瀾在血池中撲騰不止,渾身都沾滿了污血,她幾次要跳上來卻都被池中的怨氣拖拽回去。

環兒看着差不多了,一揚手打出一條藤蔓,藤蔓拴緊木瀾的脖頸将她拖拽上來。

木瀾被丢在岸邊,渾身污血,她猛勁地咳,終于喘上來幾口氣,而後用手胡亂地抹了抹臉,可卻越抹血越多……

環兒拿來一桶水迎頭澆下,木瀾臉上的污血都盡數洗去,可……

這時再看,只見她的臉上,橫七豎八分布着許多傷痕,看起來像是匕首所傷,從額頭到眼角到臉頰再到下巴,傷口深入腠理,處處皮肉外卷成圈。

木瀾感覺到臉上的疼痛,伸手摸去,只感覺到手指指腹之下的皮膚凹凹凸凸,坑窪不平……

那些傷口像是一張張冷笑的小嘴,正嘲笑着她的愚蠢。

“嘶——”任憑見慣了這等景象的葉環兒也倒吸一口冷氣,但随之被初一瞪了一眼後,鎮靜下來盯着她的臉看。

環兒“咦”了一聲,努着嘴問:“這是青葉劍傷?不,是青葉匕首傷?”

七鳐看着此刻面目全非的木瀾,心中疑窦叢生,青葉劍傷?

他忽然想到,在朔日前一日,阿葉曾闖入側殿拿出青葉匕首,抵在她的臉上,當時只以為她是要傷木瀾,可現在想來,卻不是那麽簡單。

木瀾驚慌得戰栗不止,她也回想起自己二次來到魔界時,在水榭亭軒殺大魔王……不!去殺那個他們稱作阿葉的女子,她也是将綠色的長劍化成匕首,但當時并未傷到自己,她……

木瀾擡起右手手腕,看着上面的青葉劍傷,又轉頭看向将她扶起來的環兒,環兒手上的镯子還在來回竄動,她頓時明白過來。

她曾記得,自己八歲那年上山前,在山下碰到的那個指路的大姐姐,是不是手上也有這樣一個镯子?

她摸了摸臉,是不是小時候臉上受過什麽傷?

“果然很像……”初一在側很奇怪地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木瀾神情恍惚,依稀記得朔日來臨之前,她昏睡在側殿,是不是也有一個人在她耳邊也說過這句話?

像誰?像什麽?哪裏像?

木瀾看向一側冷笑的初一師兄……

“我?我像誰?”她一說話,都能感覺到傷口被撕裂的顫抖。

“當然是像在下。”

七鳐看了一眼初一又看了一眼木瀾,可此刻的木瀾面目全非,說她非人都可信,哪裏能看得出像誰像什麽?

“你究竟是什麽人?”七鳐質問道。

“你與在下懸若霄壤又何須多言?況且……魔君大人莫不是記性不好?方才已然講過,在下是一個衆叛親離,遍體鱗傷的可憐人。”

說完,初一翻身離去,連帶着環兒銀鈴般的笑聲一同消失。

獨留下他們二人面面相觑。

七鳐和木瀾隔着五步遠,但誰也不靠近。

看着頭頂閃爍着不同顏色的光屏,這如同坑頂的怨氣一般,打不破。

七鳐看了木瀾一眼,而後向着她走去。

木瀾正蹲坐在地上,抓起雙刃刀向他扔去。

七鳐偏頭躲過,但見她挪着身體往後退卻倏爾停下。

“你要掉下去了,彼時血池的怨氣發作可撈不上來你。”

木瀾果然應聲停下,看着七鳐,厲聲喝止:“站住!你我正魔不兩立,不許過來!”

七鳐無奈,搖搖頭,原地坐下,說:“瀾兒,本王是不該隐瞞于你,但也并未害過你啊。”

“是嘛!那我真要謝謝您了,你敢說你沒對我動過殺心?你當年狠心殺我全家如今又怎會放過我?我只恨,恨我一報不了血海深仇,二報不了滅門之仇。你們一個,兩個都在騙我……”

七鳐嘗試幾次打破怨氣集結而成的屏障但都失敗,看着光暈上時不時閃現過幾個人頭的影子,就知這裏到底屠戮了多少性命,才至于能封印住這樣強大的怨氣。

且看着正殿外的籠子中,所有人都是被折磨虐待至死,死狀極其恐怖,死法極其殘忍,所以以此來困住他便是早早預計好的。

木瀾摸着臉上的刀傷,哭成淚人,眼淚流進傷口中,更加疼痛。

七鳐看着她疼得呲牙咧嘴,一道真氣打過去,将她定住,而後走到她身後盤膝坐下。

“你要做什麽!要殺要剮給我個痛快!在我背後下手也枉你身為魔君!”

七鳐默不作聲,任憑她罵着,擡掌向她傳送真氣,欲意療傷。

木瀾的功法本就不低,真氣入體,且能感受到臉上的傷口在快速愈合,也就漸漸停下咒罵他的聲音。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殺我全家之仇。”

七鳐輸送完了真氣,走到她前面再次坐下,也不解開她的穴道,平靜說:“你口口聲聲說本王殺你全家,你給本王扣了這樣大的一頂帽子也要有個由頭吧?本王在何地,于何時,以何種手段,功法,武器,殺你家中何人?就算殺一條狗一只雞,你也要說個明白吧?總不能紅口白牙地嘴皮一碰,便說本王殺你全家了!”

說完,七鳐解開她的穴道。

木瀾活動了一下手腕,摸着臉上的傷已然痊愈,當然,她也知道這傷不是近傷。

“你說的……也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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