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章

顧清夏不想起床。她的狀态很糟糕,不僅昨天的傷口碰到了還在疼,肚子更是疼得她直冒冷汗。

若是在平時,就又要到了她每個月要請假的日子了。全辦公室都知道她每個月姨媽造訪的日子,說起來其實也蠻尴尬。但姨媽痛又由不得她,若由得她,她恨不得去割了卵巢,割了子宮,再不受這疼痛的折磨。

這疼痛也已經折磨了她八年了。

從她用那種酷烈的方式弄掉了第一個孩子,又險些凍死在寒冬的深山裏,每個月這個時候,那讓人生不能死不能的疼痛便像毒蛇一樣纏着她。

她有時候在疼痛中會産生幻覺,覺得這是她死去的孩子的報複。她殺死了一個,又殺死了第二個。

可他們真的不能出生!

如果他們真的出生來到這個世界上,她也無法愛他們。

她不祈求他們原諒她,她只祈求他們能放過她。

電話嘀了一聲,景藝将南思文的聯系方式發了過來。顧清夏掃了一眼,翻了個身。小腹陣陣抽搐,胃裏也餓得發疼,但她不想起床。

敲門聲把她敲了起來。她本不想去開,想着無人回應,敲門的人就會走。結果那人格外的執着,他非但沒有走,敲門的聲音還越來越響。

顧清夏一肚子火,咬牙爬起來跳着去開門。她疼得昏了頭,失去了警惕,都沒去問是什麽人,就開了門。

門外的竟然是南思文。

顧清夏的臉瞬間就冷下來了“你來幹什麽?”

“我給你買了早飯,”南思文舉舉手中的袋子,“你吃飯了嗎?”

他自己吃早點,路邊攤的燒餅就可以了。給顧清夏買,卻不敢随意,特意到她家小區對面的粥店裏買的早點。

顧清夏不再廢話,直接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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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思文手一檔,門就關不上了。

顧清夏用了力氣,那門紋絲不動。南思文在門上略一推,就把只能一只腳用力的顧清夏給帶了個趔趄。他手疾眼快的一抄,給她撈了起來。

入手的人,都是微涼的,就和他記憶裏一樣。

他随手把早點放在玄關的櫃子上,抄起她腿彎把她橫抱起來,一直抱到沙發上放下。低頭看了看她腳踝“沒上藥?”

顧清夏知道他的力氣,也不費力去掙紮,只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南思文把早點拎過來,打開蓋放到她面前的茶幾上。粥還是熱的,小菜兒還冒着熱氣。顧清夏也是餓了,頓了一下,不再矯情,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南思文把昨晚用過的紅花油找出來,在她吃早點的時候,給她把藥油揉上。

一個人沉默的吃,一個人沉默的上藥。

顧清夏吃了幾口,把胃稍微填了填,就恹恹的吃不下去了。

南思文洗了手回來,看見大半盒的粥都剩下了,再看看顧清夏有些發白的臉色“肚子又疼了?”

顧清夏撩了一下眼皮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南思文忽然就蹲在她身前,兩只手快速的搓動起來。

顧清夏還沒來得及阻止,他一雙火熱的大手,就捂到了她小腹上。手心滾燙的熱力,便穿過薄薄的睡裙,傳到了她身上。

從前,在那土坯院破磚房裏,每每她疼得直冒冷汗的時候,那少年就這樣搓熱雙手給她捂住小腹……

那少年的身體總是火熱的。夏天被他抱着,一會兒就汗淋淋。冬天卻只有緊緊縮在他懷裏,才能睡得好。

有那麽一瞬,顧清夏和南思文仿佛都時光倒流一般回到了那小院,那瓦房,那土炕……

但這幻覺轉瞬就因顧清夏猛的打落南思文的手而幻滅。

“當這還是在山裏?”她眼中嘴角,都帶着諷刺和鄙夷,“床頭櫃裏有暖寶,拿一片過來。”

她對他說話的口氣就像對那些工人一樣,帶着高高在上的頤指氣使和理所當然。

南思文就站起來進了卧室,拿了一片暖寶回來。

顧清夏把暖寶貼在小腹上,等它熱起來。腳卻忽然被溫熱的手捉住。

“我給你揉揉,會好的快點。”南思文說。

顧清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躺在沙發上,把腳踹進他懷裏。南思文對這些外傷特別有天賦,在山裏的時候,她還見過他幫摔斷腿的人接骨。

南思文把她的腳抱在懷裏,一下一下的給她揉着。那腳白皙小巧,指甲顯然打磨過,圓潤整齊,但是并沒有塗指甲油,只泛着淡淡的粉紅色。

她擱在他身上的腿也是又白又直。

南思文是知道顧清夏身上有多白的。

他曾在白日的午後趁着他娘串門子的時候,拉着她滾在炕上。将她脫得什麽都不剩,借着午後的日光仔仔細細的看她。

她身上每一處都白膩如雪,連身下都是粉紅嬌嫩的。

少年只是看了一眼就受不了,非得啃着她的身子,像不知疲倦一樣在她身體裏橫沖直撞,才能把身體裏那要爆炸一樣的熱力發散出來。

那也是夏日的午後,窗戶半掩着,蟬鳴一聲響似一聲,隐約能聽到村中小路上婦人和小童的嬉笑聲……

顧清夏那時一心想哄着那少年聽她的話,帶她離開大山,便咬着唇任那精壯的少年喘息着壓在她身上胡來。只是稍稍迎合他,便讓他激動得不行,大開大合的,險些将她撞散了架。

本來羞澀含蓄的少女,在困境中被激發出了女人天生的本能,又白又直的腿纏上少年勁窄有力的腰,在他耳邊輕輕的呻/吟和嬌/喘,就讓那少年酥了半邊身子……

後來她明白少年是不會帶她離開大山的,老太婆是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她也并沒有氣餒。她依然對他笑,依然會跟他說話,依然會在夜晚順從的張開身體接納他。

肚子疼的時候,她也不忍着,就偎在他懷裏掉眼淚。他就搓熱手掌,給她暖小腹。他的手心總是炙熱幹燥的,貼在小腹上确實會讓她舒服一些。他要是出門,就預先把磚頭丢在竈膛裏燒熱,用毛巾裹了讓她暖肚子。

她就眼巴巴的目送他離開,用眼神讓他明白她盼他早些回來。

就這樣,少年一點一點的……放松了對她的警惕……

南思文回憶起這些的時候,就忍不住苦笑。

全是他在自作多情。

那一年,從夏天到秋天,大概是他十九年的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每天都能看到她的笑,每天把她摟進懷裏的時候她都柔順的依偎着她。

他放她出屋的時間一天比一天長。一開始是讓她在院子裏走動走動,後來傍晚時分他也常常牽着她的手去村子裏溜達。慢慢的他開始帶她走出村子。

因為她喜歡那些野花,為了摘到更多更漂亮的野花,她求他帶她去更遠的地方。

他從不曾疑有他。他以為那女孩的心終于是被他捂熱了,願意留下來和他過日子,作他的媳婦,生他的娃。

後來才知道,她只是在認路。

離開的路。

她說她喜歡看星星,他就帶她上屋頂。她一邊和他一起捋着玉米棒子,一邊看星星,看得很入迷。

後來才知道,她只是在辨認方向。

她隐忍,承受,迷惑他。

在他完全的信任了她,不再将她鎖起來之後,在冬天的寒冷真正到來之前……她跑了!

那天他帶着攢了很久的山貨和皮貨出了山,回來的時候,還給她買了新衣服。他心裏熱乎乎的,想着今年冬天,再不叫她穿他娘的舊棉襖舊棉褲了。

可他還沒進村,村頭就有人守着在等他了。他們說,她跑了,被抓回來了。

他火熱的心,就這樣被人迎頭一盆涼水,澆得冰涼冰涼……

他回到家的時候,她已經被關在屋子裏了。

這一次,他娘沒有打她。

因為她又懷孕了……

他娘帶着村人入山尋她的時候,她躲在了草叢裏,卻因為控制不住孕吐被村人發現了。

他打開那把大鐵鎖,進到屋裏。

那個他以為他捂熱了心的女孩就坐在炕邊,面無表情,看他的目光冷漠而疏離。那些他自作多情幻想出來的幸福和美滿,就像琉璃一樣跌落粉碎,一地狼藉。

她再不對他笑,也再不同他說話了。晚上他若是強摟着她入懷,她不掙紮,卻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柔順的依偎在他懷裏。

這一次他有了上次的教訓,把屋裏所有會變得冰涼的東西都收走了。

可他還是低估了顧清夏的狠心。

天變得越來越冷,屋裏雖然很早就開始燒坑,但黃土夯實的地面卻是冰涼的。顧清夏解開衣服,脫了褲子,就這樣趴在地上……

她第二次把自己的孩子弄掉了。

第一次的時候,她一直在流淚。第二次,她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她醒來的時候,不出意外的還是那少年在照顧她。

他其實真的很會照顧人。

以至于她甚至會想,如果她真的是一個鄉下姑娘,或許會真的願意嫁給他。一個鄉下姑娘,嫁給像他這樣的鄉下少年,一定會過得幸福吧。

可惜她不是。

她來自大都市,那裏有摩天高樓,有錯綜複雜的地鐵路線,那裏霓虹燈交錯閃耀,生活便利得可以足不出戶就什麽都能買到。她有父母親人,她有同學朋友,她有未完成的學業和人生的夢想。

她才只有十八歲!

她的人生,不能就這樣埋葬在這大山裏!

慢慢的,她又流出了眼淚……

他坐在炕邊。

天黑了,屋裏沒有開燈。

可她知道他在看着她。

她也知道,他傷心了。

她更知道,他是真心想對她好。

可,他連什麽是好,都不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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