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希臘神話(六)

酒神的親吻落在少女的發梢和指尖。

拉芙倫澤懵懂的雙眼中含着笑意,她甚至忍不住笑了起來。

少年的酒神那些細碎的親吻對她來說只是有點癢。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通曉禮義廉恥後的羞怯從未留在她的心中。

少女并沒有被酒神的行為吓跑,反倒是好奇的反過來向着酒神的頭發伸出了手。

酒神愣了一下。

他沒有拒絕拉芙倫澤的靠近,甚至連被觸摸頭發這種過于親昵的事情都不在意。

在這放浪形骸的少年眼中,這是完全可以容忍的事情。

僅限于拉芙倫澤。

被冒犯的神明可以對人類施以詛咒,降下災禍,而對于自己所鐘愛的人類,卻會給予無法想象的優待。

何況。

酒神眯起了眼睛,打橫抱起了拉芙倫澤。

“呀啊。”她略微驚訝的叫了起來,換了個姿勢,自顧自得靠在了少年神明的肩膀上,看着他身後走過的道路。

與他擦身而過的藤蔓加快了伸長的速度。

枝葉抽條,藤上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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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一串串的葡萄就出現在眼前。

熟透了的果實就在唾手可及之處,而拉芙倫澤只是驚嘆于這幅場景,卻沒有采摘的想法。

酒神抱着自己寵愛的姑娘,笑着問她:“不想要嘗嘗看嗎?”

神明的聲音如同清風略過山谷,風中充斥着近乎醉人的香甜酒香。

而美麗的姑娘卻搖了搖頭。

比起擁有,她更習慣于觀賞。

【“狄俄尼索斯真是個麻煩到爆了的家夥。”】

【“此話怎講?”】

【“丘比,這家夥就是擁有太強大的力量以至于洋洋得意,要是換成人,他早就被神滅掉了。”】

【“可這就是神哦。”】

【“所以他才能得意啊。等着吧,這家夥要是得罪了赫拉,保證哭着去抱他爹的大腿。”】

和丘比抱怨完這個自大狂的酒神,澤越止轉頭就見到了停在葡萄藤上的白鴿。

象征着和平的白鴿……那要它叼着橄榄枝才算。

而且最近也沒發大洪水。

拉芙倫澤看到了那通體潔白,翎羽上仿佛凝着一層光的鴿子,偷偷抿起嘴,沒有高興的叫出聲來。

她沖着鴿子眨眨眼睛,那雙如海洋一般的雙眸倒映出鴿子的身影。

等鴿子側了側脖子,發出了咕咕的叫聲後,得到回應的拉芙倫澤才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用口型說着鴿子看不懂的無聲誇贊。

“怎麽了?”

等酒神轉過頭去,鴿子早已不見了。

“沒什麽。”拉芙倫澤搖了搖頭,決定将自己見到白鴿的事情當做是個秘密保留在心底,這種她頭一次見到的生物擁有着難以形容的美麗姿态,“我只是覺得很高興。”

“為什麽?”

少年神明并不能理解自己摟在懷中的少女的想法。

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被身為神王的父親寵愛,被神後妒忌。

他是私生子。

卻是神王最寵愛的兒子之一。

神王隐藏起了他的蹤影,給予了他如此巨大的權柄,讓他釀造出了能夠讓人類喪失神智光彩的飲料。

讓世界變成了縱情歡樂的海洋。

這多棒啊。

後世的畫家會怎麽描述這麽一段呢?

在畫布之上,被酒神擁在懷中的拉芙倫澤卻看着他背後的白鴿。

那鴿子是另外一名神明的使者。

金色的陽光透過密林的枝葉,細碎的灑落在這位使者所站的葡萄藤上,鴿子的視線與拉芙倫澤的雙眸對上,少女臉上欣喜的笑容是純粹的天真無邪。

而神明的色欲熏心卻注定他們想要踐踏她的這份純潔無暇。

在酒神前行的方向上倒着赤裸的數名女性,她們醉醺醺的裸體充滿了情欲的色彩,醉倒在地上的酒神信徒們與拉芙倫澤身穿着象征智慧的白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然後呢。

下一副油畫上所描繪的,卻是從酒神身邊奪走拉芙倫澤的太陽神。

酒神臉上的憤怒與身旁環繞着白鴿的太陽神臉上的傲慢形成了對比。

被兩人争奪的拉芙倫澤的臉被長發遮擋,她的雙眼充滿了無法猜中的迷霧。

她是驚訝還是欣喜?

是難過還是歡愉?

這是畫家所猜測的內容,也是困擾了文藝複興前後的藝術家們最大的謎團之一。

光輝璀璨的太陽神将少女拉上了自己的馬車,帶着她遠遠地前去了酒神無法踏足的宮殿。

實際上,并不是酒神被搶走了喜愛的姑娘,而是拉芙倫澤自己走的。

深夜中被白鴿引路,她赤着腳走出了酒神信徒聚集的地點。

離開了她身旁的酒神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在這裏永遠地失去了圓滿結局的機會。

拉芙倫澤的離去曾經被改編成着名的悲劇劇目,然而原稿在異族踐踏東羅馬的光輝時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更別提黑暗的中世紀了,後來的研究學者們也只能從文藝複興時的藝術家們的作品中窺視到那部劇作的內容。

這些尚且能看到殘篇記錄的藝術家們發揮自己的想象,用筆觸在畫布上描繪出當時的場景。

希臘的戲劇家們将被白鴿引誘、離開酒神身邊的拉芙倫澤的決定視作之後悲劇結局的轉折點。

在他們的筆下,最後奔向塔爾塔羅斯的結局是徹頭徹尾的悲劇。

有趣的是,在阿拉伯文化中最着名的一部長篇詩歌裏頭似乎提到了相似的情節。

詩人們口耳相傳的故事中混雜了太多地方的傳說,這些傳說每一個看上去都幾乎完全一致,然而細節上的巨大出入卻讓人懷疑其中的真僞。

故事中的主人公英雄愛上了另外一位英雄的妻子,那位妻子放棄了一切與主人公私奔,卻被自己的丈夫發現,追了上來。

兩位英雄為了争奪她而決定以武力相較。

女子哀嘆着“我的身不是此身,我的心不是此心”,用短劍刺穿了胸膛。

失去了初戀的主人公日後自我流放,遠走他鄉,成就了赫赫威名。

然而類似的情節幾乎在各種的傳說與文獻內不斷出沒,這種牽強附會實在是讓人無法将之視為缜密的邏輯。

然而大家似乎都忘了,阿波羅還是位音樂之神呢。

他想讓自己的信徒——那些吟游詩人們講述什麽故事,這些詩人們自然會去做。

【“所以咯。”】

澤越止慢吞吞的掐着手中的丘比。

【“這些神明,一個個都傲慢過頭了啦。”】

活該最後失去了信仰,丢失了權柄,眼睜睜的看着科學奪走了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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