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六節
在兩名女将的扶持下,血銀手艱難的步至殘韌身前,另兩名女将卻是手按劍柄,戒備的盯着殘韌。
血銀手雙手的皮膚,果然白細美麗。此刻血銀手中指落在殘韌咽喉處,語氣冰冷的道:“你還有什麽遺言?”原本絕望的殘韌,此時卻是生出希望,此刻的血銀手,怎可能憑肉指一舉穿透自己的咽喉?
那麽定是試探。
“在我生命最後的這些日子裏,能讓我遇到你,我感到無比滿足和快樂。我唯一的遺憾,也是我的奢望,就是不能每日牽着你看日起日落,不能擁你在懷一并等待生命的終結。倘若你可以滿足我最後的遺願,我希望是能,擁着你步入黑暗的死亡中……”
殘韌的咽喉一痛,血銀手的指甲,已然沒入些許。‘原來她傷勢恢複的竟然這般快……’殘韌萬念俱灰,想起叔叔往昔的話,不禁黯然,我終究死在了自己劍下。
血銀手沉默片刻,身體貼上殘韌,單手環腰緊抱着殘韌,紅唇湊到殘韌耳旁,柔聲道:“你還有沒有其它,沒了的願望?我答應你,一定替你了。”殘韌心灰意冷的木然道:“沒有。我的願望,不可能了。”
是的,不可能。殘韌的願望是以自己喜歡的方式,活下去。
血銀手聞言,身軀卻是一顫。想娶血銀手的人,不少,向血銀手表達情意的人,不少。可是血銀手出入軍中,對朝廷中人,根本看不起。而軍中的人,老一輩的早有家室,年輕一輩的,無人是血銀手之敵。
實在沒辦法讓血銀手産生好感,唯一能引起血銀手注意的一個年輕将領,武功差血銀手不少不說,權利欲望實在太重,總會讓血銀手懷疑他更多是為了自己背後的家世。
你的願望,始終都只是希望擁有我麽,即使在死亡前的一刻,你也只有這麽一個願望麽?是的,如果我殺了你,你的願望,确實不可能幫你了。
殘韌感覺咽喉處血銀手的指甲,似乎又深入了些許。喃喃的道:“我很奇怪,為何總有很多人和事,莫名其妙的讓我移不開視線。就好比你,當你沒入上清國士兵人群中時,我的目光始終不舍轉移開去。我真的能看到那被人群阻擋着的,你的身影……”
殘韌從小的疑惑,只曾對風流說過,到這時候,卻突然想說了,因為以後,再沒了機會。小時候的疑惑,其實也是一直徘徊在殘韌心頭得不到解釋的疑惑。
“你娶我吧……”血銀手的聲音,輕的幾乎讓人聽不清,殘韌愕然。但卻感覺到,咽喉處的那只手,已然滑到腰上。“我的目光,也總會不由自主的,投向你。”
“你的願望,實現了。”
“是的,實現了。是你讓我的願望,實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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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實現了,殘韌心下暗想。難怪風流以前總說,謊言,往往能發揮意象不到的作用。殘韌此刻,真切的體會到了,殘韌用謊言,換來了一條命,自己的命。這對殘韌而言,是最重要的。另外,還有一個女人。
很長一段時間,恐怕都無法回得了中秦了。殘韌懶懶的想,拉了拉華貴的毯子,将自己蓋個嚴實,殘韌的傷還痛着,需要休息了。馬車,朝着南風國方向,疾趕着。在兩一駕馬車中,血銀手卻是展轉難眠。
一個戰場上冷血無情的名将,快要嫁人了,嫁給一個,僅僅見過兩次面的男人。血銀手之所以展轉難眠,不是因為在後悔,而是在思索如何解決回去後面臨的壓力。
一個原本屬于中秦的人,一個把南風國到嘴的肥肉奪走的人,卻突然要娶南風國大世家名滿南風的女将,那可得排除多少的壓力和困難呵?血銀手只想到一個最直接有效的辦法,便是告訴家裏人,自己已跟對方私定終身。
雖然這般做,若是傳了出去,定會被無數人背後痛罵自己,可是,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一個謊言和一根刺出和收回的中指,完全改變了兩人命運。可是,誰又知道,倘若那一指真的刺了下去,等待兩人的又會是怎樣的命運呢?在殘韌看來,那會是終結。
可是沒有終結,這世界的終結,不過是另一個新的開始。
洶湧的波濤,總是一個緊跟一個。當前一個浪濤消逝,卻也預示着另一個浪濤将至。
痛心疾首的感覺,剛變的平靜,卻又措手不及的迎來了另一個痛苦。
風流狠狠将手中的密報摔出,怒氣沖沖的喝道:“這絕對不可能!若非殘韌,根本不可能把上清國太子生擒回來。父王,你該很清楚殘韌的性格,他不可能背叛朝廷,更不可能突然愛上一個女人甚至成親!他練功的緣故,根本難對女人生的出強烈渴求的欲望……”
闌風晨對殘韌的了解遠不如風流多,風流話中的很多事情,闌風晨是此刻才知曉的。但是闌風晨同樣打一開始就不相信這份來自南風國密報傳遞而來的南風國大事禀報。
兩個拼死戰鬥的人,怎麽可能在不過一月的工夫內突然要成親變成夫妻呢?尤其殘韌那種極度自私的人,若說殘韌愛上一個女人到了不顧風流存在,背叛中秦的地步,那實在太讓人無法相信。
風流秦看着情緒激動的風流,良久方道:“加派人手,看能否弄到密報中這個也叫殘韌的男子的畫像吧。本王也不相信那個人會是殘韌,倘若南風國血銀手仍舊活着,殘韌恐怕兇多吉少了。”
風流聽了秦王爺的話,心下卻是更加憤怒,“南風國可柔世家給本王等着,殘韌死的已夠慘了,竟然還用他的名字做這等下作之事。打擊本王也就罷了,如此诋毀殘韌的名譽。欺人太甚,有生之年,不滅可柔世家,我風流誓不為人!”
風流心下念及殘韌為自己慘死,到死後還因為自己的緣故可能背上叛國的罵名,心下一陣難受,滿腹的痛苦無處宣洩。望着風流和闌風晨各懷心事的離去,風流秦輕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男女之間的事,哪能以常理推斷。殘家,如今除了殘韌還會有誰?”
風流秦當然不會如風流般認為那是南風國為打擊風流而刻意為之,堂堂可柔世家,在這代人中,戰場上最為出色的女将,絕不可能在這種大事上胡亂來。南風過對禮法極為重視,那人必是殘韌無疑,只是,殘韌突然娶血銀手,确實讓人費解。
風流秦當然知道,殘韌并不追逐金錢和權利,難道那女子真讓殘韌一見傾心?風流秦,不由想起已故的妻子,神色頓時變的黯然……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柔若夕,若是的若,夕陽的夕。”血銀手在踏下馬車,準備踏入可柔家府邸大門時,輕聲催身旁的殘韌詢問道。殘韌這才想起,兩人至今沒互相通過姓名。
“我叫殘韌,殘忍的殘,柔韌的韌。”
柔若夕湊近殘韌些許,輕聲交代了幾句,殘韌微感尴尬的點頭應允。兩人這才踏緊可柔世家府邸大門。
……
柔若夕早就猜測殘韌是個脾氣不好的人,從那次清醒後殘韌發怒就能看出一二,但沒想到殘韌竟然這般倔,發起火來如此突然。
餐桌,被殘韌整個掀翻,激飛着撞在一側牆壁,殘韌臉上現出怒容。柔若夕着實吓了一跳,有些驚訝的注視着殘韌半響,殘韌沒有進一步動作。片刻後,神色逐漸恢複平靜,語氣沉穩的道:“行了,我生完氣了。”
随即話鋒一轉道:“不過,讓我認別人做義父,絕不可能。我本對權勢沒有興趣,即使成親後,我也不會上戰場為将,更不會進朝廷為官。我便是這樣的脾氣,如果你需要的是一個将軍或是前途無量的官員當丈夫,那麽你最好考慮清楚。”
殘韌說罷不理柔可夕,招呼着侍女再端上飯菜,随即輕聲道:“坐下吃飯吧。”柔可夕這才從發愣中回過神來,殘韌發火的方式,實在太奇怪了,掀桌子倒也罷了。
可是掀完桌子後,怎麽就不沖人發火呢?或是打人,或是摔東西,或是罵人……就那麽掀完了,就完了,讓原本等待着暴風雨的柔可夕,心裏覺得莫名失落和怪異。
殘韌的怪讓飯廳的侍女們感到詫異,但更詫異的是柔可夕的态度,柔可夕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不過柔可夕發火時不掀桌子,也不愛随便打人,而是拆房子。
是真正的拆房子,自從武功有成後,可柔家的人過去一旦要強迫柔可夕做什麽她不願意做的事情,柔可夕被逼急了,就會動手拆房子。這府邸,十年來,總共修建過二十七次。
可柔世家,打得過柔可夕的人常年在外,不在外的,打不過柔可夕。所以柔可夕要拆房子的時候,只有等到她拆的氣消了,才會停。侍女們松了口氣,無論如何,今天不必因為府邸內建築急驟減少而在數日內擠着睡覺了,更無需擔心哪些人倒黴的要去睡柴房。
看來小姐,真是很愛這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