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誰是賤人？

山坡上的薄地貧瘠，一鋤頭下去，就帶出不少石子來。而農家人又把田地看得分外珍貴，這些石子多會耐心的撿起來。

近幾日天氣溫暖，時不時會挖出一些白白胖胖的吐蠶來，土蠶最喜歡啃咬植物的根系，農人對它們痛恨不已。

所以細心的豐祥順，每次挖到土蠶，都會把它放到籃子裏，帶回家去喂雞喂鴨。

太陽大，黃豆已經脫粒曬幹。豐雲韶姊妹閑着無事，就去地裏幫着撿石頭和土蠶。

幺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榮氏破天荒的殺了一只雞，屋子裏飄着小雞炖蘑菇的味道，香得讓人垂涎欲滴。

楊氏離開的時候，還用力深吸了幾口，這炖雞的香味。

楊氏走遠了，豐翠珠依舊拉長着臉：“奶奶，你真的要答應她？”

榮氏和藹的笑着：“你叔叔剛不是說，想把她騙到青陽縣去？這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趙氏這才松了一口氣：“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眼光，竟然看上了那個賤貨！”

豐祥利從隔壁的屋子裏出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娘，咱們明天就把她騙去青陽縣。”

豐翠珠依舊摸不着頭腦：“這件事情，和去青陽縣有什麽關系？”

“哈哈，等明日你就知道了。”豐祥利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只要把她給賣了，咱們就想方設法的撮合翠珠和小武，這樣一來，簡直是一舉兩得。”

豐翠珠面帶羞色：“可是小武哥，他好像不喜歡我，這件事情能成嗎？”

趙氏淡淡的笑着：“翠珠，你叔叔都說可以，咱們就不必擔心了。”

“你們先出去，我和你叔叔在商議一下明日的事。”榮氏說完，拿起一個紅棗吃了起來。

看着她們母女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榮氏擔憂的說道：“那丫頭的性子變了許多，只怕她現在不聽咱們的。”

“哈哈，娘不必憂心，有哪個姑娘不愛紅妝的，我就不相信她不會上當。”豐祥利的心情，看起來很是不錯。

楊氏雖然沒有答應，卻也沒有推辭。

在楊氏看來，咱家小武是秀才，何患無妻？這婚事十有八九能成。楊氏匆忙趕回家，想盡快把這喜訊告訴小武。

李小武開心得，恨不能立刻把雲韶娶回家。看兒子如此高興，楊氏甚是欣慰，又巴巴的趕去田裏，把這喜訊告訴齊秀娥。

娘竟然會答應？齊秀娥高興得簡直難以自持。

唯有豐雲韶苦着臉，齊秀娥不解的問道：“雲韶，你這是怎麽了？這麽好的事情，你怎麽看起來心不在焉？”

豐雲韶嘆了口氣：“娘，我不想嫁人！”

“你這孩子說什麽胡話？”齊秀娥的眼睛瞪得老大：“哪有姑娘家不想嫁人的？何況小武才貌雙全，嫁給他就可以享福了，你這孩子咋這麽傻呢？”

腹中的胎兒一天比一天大，再不打掉，恐怕就難以下來。豐雲韶早将去青陽縣的路打聽清楚了，可是每次一提到去青陽縣，都會被齊秀娥嚴詞拒絕。

豐雲韶本就十分苦惱，提起嫁人這事，心裏更是火急火燎：“娘，不是只有嫁人後才能享福，只要肯努力，不嫁人我們照樣能過得很好。”

齊秀娥審視的目光裏，滿是驚訝之色：“你這孩子從哪裏聽的，這些歪門邪道的話。”

豐雲韶知道她被封建倫理荼毒已深，不欲和她多做争論：“總之……我不想嫁給李小武。”

齊秀娥放下鋤頭，朝着她走了過來：“你奶奶一門心思的，想要把你賣掉，只要和小武的婚事定下來，你奶奶就不會再起這樣的念頭。何況小武那孩子，不管是家世、人品還是樣貌，都還過得去。咱們寨子裏多少姑娘想要嫁給他，都被人家拒絕了，我說你這孩子是不是糊塗了？”

豐雲韶有苦難言：“總之，我現在還不想嫁人……”

兩女二人的談論不歡而散，眼看天就要黑了，大家趕緊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遠遠聞到炖雞的香味，豐彩月開心不已：“一定是叔叔回來，奶奶殺雞了，娘我想吃雞肉。”

“呵呵，只要你們乖一點，說不定會給你們吃的。”撇開雲韶的言論不講，齊秀娥今日的心情倒是不錯。

放下農具，一家人洗了個手臉，就朝着正屋走去。

一進去豐雲韶就氣壞了，他們……竟然沒等人到齊，就已經開吃了。

豐祥順夫妻二人早已見怪不怪，直接去廚房盛飯。

只是鍋裏哪還有小雞炖蘑菇的影子，看着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紅薯米粥，豐彩月失望的癟了癟嘴。

“憑啥他們喝雞湯，咱們就吃這個？”豐雲韶不滿的聽着手裏的稀粥。

“有這個吃就不錯了。何況鍋裏還有不少，咱們還能再換一碗。”齊秀娥知道她們心裏不舒服，連忙笑着安慰。

堂屋的八仙桌旁，大家濟濟一堂，筲箕裏就剩下兩個冷窩團。

雖然他們的位置空了出來，但剛一落座，豐貴仁和豐貴義，就将那窩團夾到自己的碗裏。

豐家和老兩口子，對此視而不見。

豐雲韶氣得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真是欺人太甚！雞湯沒了不說，連窩團也沒有，就喝這稀粥怎麽吃得飽？”

豐翠珠板着臉，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就你們這下賤的命，還想喝雞湯？等下輩子重新投胎吧！”

“說誰下賤？”豐雲韶本就窩着一肚子的火：“我爹和你爹是一母同胞，你罵我爹下賤，就是罵你爹和爺奶下賤。”

“奶奶，我并不是罵你。”豐翠珠怕奶奶生氣，解釋了一番，這才朝着她看去：“你這個不要臉的破落貨，竟敢歪曲我的意思！”

“吃飯，吃飯。”齊秀娥拉着豐雲韶的袖子，要她息事寧人：“填飽肚子要緊，這粥涼了就不好喝。”

榮氏臉上的表情複雜，想要狠狠的罵一頓，可那丫頭伶牙俐齒，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只得默默咽下這口氣。

豐雲韶的肚子，在地裏就已經餓得咕咕叫，面前擺着的，雖然是一碗薄粥，可還是讓她胃口大開。

許多人懷了身子，這也吃不下，那也不能吃，還吐的厲害。

老天對她倒是不薄，不僅沒有孕吐現象，還吃嘛嘛香，最近的胃口大了不少，食不果腹的日子，早讓她受夠了。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齊秀娥同不同意，明天一早她就去青陽縣，采購一些吃的東西回來。

正準備把碗端起，旁邊的豐翠珠，一把奪過她的碗扔在地上：“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不給我們大家道歉，竟然還想着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