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冥冥已心動4
窗外是寂靜黑暗的夜色,黎明前的黑暗吞噬一切般壓迫着每一個人,她也是其中之一。
她半靠在車窗上,聽着外面倒豆子般的雨聲,感受着胃裏和傷口的疼痛,淺淺入眠。驚醒時的士已經熄火,停靠在半路上。
司機連連抱怨,下着大雨車居然還抛錨了。
于淼還迷糊着,就聽到司機喊她:“喂,小姑娘!把車錢結了,趕緊下車吧!我這兒還有事,不往前送了!”
她皺着眉,外面下着瓢潑大雨,原本坑坑窪窪的小路上更是泥濘不堪,她就這麽下車?
“師傅,外面雨這麽大,能不能讓我在車上等會兒……”她還沒說完,就被司機打斷。
“別說了!快把車錢結了,趕緊下車!真是倒黴……”司機罵罵咧咧地伸手找她要錢,可能是心情不佳,看上去格外兇神惡煞。
她只能妥協,一下車就被大雨澆了個徹底。
她神游似的往前走,除了漸漸沉重的腳步,感受不到其他。耳邊只有雨水的聲音,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慢慢遠離了她。
頭很昏,身邊的景物越來越模糊。腦海裏一幕幕場景閃現飛逝,回憶帶着歡笑與淚水越發清晰,阿森那溫柔的笑臉好像就在眼前,用清脆的聲音叫她姐姐,跟她說生日快樂。
然而唰地一下,一切都消失殆盡,只剩下她腰間那把鋒利的匕首,泛着暗紅的顏色……
四周像是有無形的屏障把她罩在其中,讓她缺氧窒息,讓她壓抑顫抖,讓她無助絕望。
不知哪裏跑出來了一只流浪貓,瑟瑟發抖地站在路旁的大樹下,瞪着一雙墨綠色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雨水重重地打在她的身上,身子越發沉重,最後不堪重負地倒在路邊。身旁,那只花貓靜靜地看着她。
就這樣睡一下吧……
花貓墨綠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有魔力,一個高大的身影漸漸倒映出來,帶着一身冷冽的氣息,靠近那個昏迷在地的女人。它盯着他,警告似的叫了兩聲,卻連着瓢潑大雨一起完全被男人忽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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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邁着沉穩的步子走到女人身邊,傾身觸了觸她的額頭,然後皺眉把她抱回車上。
花貓緊跟過去,迎來男人森寒的目光,吓得它一個奓毛。他卻只是看了它一眼,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關門的動作遲緩了半分,讓它輕松地跳上了車。
明亮的病房內,男人站在床邊,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麽。他的目光注視着床上,憤怒、掙紮、疑惑一點點閃過,最後僅餘憐惜。
床上的人兒顯然睡得并不好,一雙秀眉緊緊蹙着,睫毛不斷抖動,大冷天額頭上還冒着虛汗,星星點點連成一片。大雨化開了她臉上的妝容,只剩下一張素顏。
房間裏光線很暗,是淩晨淺淡的微光,預示着一天的開始,他卻不想這一天就這麽結束。
他不想否認發現她不見時那種慌亂與擔憂,原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她居然已經有了所謂的愛憐。
是她明明腰酸背痛還要堅持演戲的時候?是她手臂受傷卻仍在鏡頭前完美表現的時候?還是她發現了他眼底的傷痛,在他毫不客氣的吻裏瑟縮顫抖的時候?
一點點回想,才驚覺與她在一起的點滴細節都銘刻在心裏,不去觸碰的時候就靜靜流淌在心底,此時探尋出來才發現,那些早已覆蓋了他整個思緒,一發不可收拾。
他湊近她,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去她額頭上的汗水。她緊皺着眉頭,滿臉痛苦,他也皺起眉,為什麽她夢中仍是如此痛苦?
他伸手撫上她眉間,想要化開那些褶皺,卻終究是徒勞。他苦笑了一下,想要收回手的動作卻頓在原處,細小的淚珠從她閉着的眼睛裏流出,透明的液體順着眼角滑落,埋進黑色的長發裏,不見了蹤影,卻牽動他的心弦……
然後慢慢地,他俯身靠近,吻上她的眼睛,那樣輕,生怕驚醒了她。
她動了動,像是渴了,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剎那間,那兩片薄唇現出晶瑩透亮的桃紅色,仿佛是什麽特殊的邀請。
他低嘆一聲,覆了上去,淺淺品嘗,輾轉啃噬,再也抽離不開。
淺淡香甜的味道,一點點在唇齒間流轉,同其他女星身上濃豔的味道不同,別具一格,獨一無二,是她特有的味道。
拍戲的時候他也這樣吻過她,卻不似現在這樣靜谧,有的只是一味的兇殘和憤恨,把那些剝皮噬骨的恨意全部轉嫁在她柔軟的雙唇上,讓她顫抖,讓她恐懼。
現在他卻有些後悔了,這樣的香甜,怎能那樣粗魯地對待?
她輕微地□□出聲,卻像是緊繃的細線被輕輕彈了一下,把他從沉溺中拉出水面,所有理智都在一瞬間回歸,讓他整個人一驚。他看清面前這張臉,這容顏并不是他本應思念的那個人!
他趕緊抽回身子,俯瞰她的睡顏。寬大的手掌握成拳放在身側,眉宇眸間全是掙紮。
他終究轉身離開,卻在伸手搭上門把的瞬間有了些許遲疑,就是這半分遲疑,讓他沒有錯過她輕啓的唇瓣間傳出的呢喃:“阿森……”
于淼醒來的時候,窗外還是陰沉沉的。
連綿的大雨下個不停,雨水打在窗檐上發出滴滴答答的悶響,時而密集時而稀疏,終于把她弄醒了。
房間裏只有床邊一盞夜燈亮着,光線很暗。鼻尖是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讓她立刻明白身在何處。
她身上只着了貼身的衣物,周身被床鋪輕柔地包裹起來,很舒服,卻蓋不過身上傷口的疼痛。那針紮一樣的刺痛遍布全身各處,牽動着每個神經一起折磨着她,迫使她皺起眉頭,不滿地□□了一聲。
昏迷之前的事情一點點回放,她嘆了口氣,然後啪的一聲,房間就亮了。
她皺着眉适應了一下刺眼的光線,直起身。
因為開了暖氣的緣故,男人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薄襯衫,斜着身子倚在門邊,一雙丹鳳眼毫不掩飾地觀察着她。他姿态随意,手腕上的袖子卷起來,沒有了平時冷硬的感覺,看起來親近了許多。
“醒了?”
她點點頭,還有些蒙。這一覺睡得太累,夢一個接一個地纏上來,醒了之後還覺得心跳得咚咚的,嘴巴更是幹渴得難受。她四處看了看,想找水喝,目光卻落在床邊的椅子上。
病房裏條件簡陋,只有一把椅子靠在窗子旁邊,椅背上搭了件黑色大衣,看起來很眼熟。她想到那晚歐廣澤借她披過的那件衣服,跟眼前這件極為相似。
她又看了眼歐廣澤,果然見他頭發濕濕的。
“謝謝歐先生把我送到醫院,真是麻煩你了。”她彎着嘴角道謝,很标準的笑,不親近也不疏遠,哪怕是現在面色蒼白,看起來也甜美萬分。
歐廣澤聽她嗓子幹啞,聲音沙沙的,微不可聞地皺了下眉,端了杯水過去:“舉手之勞。”
“謝謝。”她有些受寵若驚。
在她的印象裏,這位歐先生可從來不是這麽好相與的,尤其是對她,難得的和顏悅色往往意味着他在借緋聞的力量把她推上風口浪尖……如果不是現在這個時間地點,她一定會仔細找找周圍是否有記者的相機。
胡思亂想間,男人已經拿着大衣走到了門口。
“歐先生要走了嗎?”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嗯。”他回身看她,手停在門把上沒有推開。
她接收到他的目光,趕緊灌下一大口水,然後焦急地掀開被子下床:“我也去。”
“別動!”歐廣澤大步走回來,把她按回床上,“你要去哪兒?”
“去片場呀。”她理所當然地回答。按照計劃,之前放的一晚上假已經影響了不少進度,接下來的拍攝會更加緊迫,她不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歐廣澤眉頭擰得更深了:“你腰上的傷你不清楚嗎?”
“傷?沒事,小傷而已。”為了表現這話的真實性,她臉上笑得格外燦爛,卻沒敢直視歐廣澤的眼睛。其實她剛剛下床的動作已經扯到傷口,現在腰上一抽一抽地疼。
“你需要住院。”他斬釘截鐵道。
“醫生說的嗎?其實沒有那麽嚴重,傷口已經不疼了。”她看了看表,剛過七點,“我們快去片場吧,再晚就要遲到了。”
歐廣澤看她這樣不顧自己的身體也有些怒了,皺着眉開口:“你就這麽急着回去拍戲,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
“我只是想做好自己的工作而已。”于淼開口,然後彎腰穿鞋。
歐廣澤看她說得堅定,一陣恍惚。多麽簡單的道理,就算受了這樣重的傷也要去拍戲,就因為是工作,因為這樣拖下去會影響進度。他看着她,突然覺得尊敬。
他按住她的動作阻止道:“現在是晚上七點,我已經跟導演請過假了。你先在這兒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劇組。”
于淼驚訝地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終于相信自己一覺睡過了整個白天。
“你是誰呀?為什麽在這裏?”門口突然傳來護士的聲音。
歐廣澤趕緊轉身追出去,回來的時候面色沉靜:“應該是記者。”
于淼低頭想了一下:“還是麻煩歐先生送我回片場吧,能拍一點是一點。而且我繼續留在醫院也不方便,記者已經找到這裏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一窩蜂湧過來,到時候就真的走不了了。”
“走吧。”歐廣澤凝眸看了她一會兒,拿起大衣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回頭看她,眸色沉了沉。
于淼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才發現自己穿的V領打底衫往右歪了過去,大半個肩膀都露在外面,隐約還能看到裏面的內衣,半遮半現。
她趕緊收拾好衣服,又套上外套,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