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37.【】
蘇冉彤看了眼手表，從早上到現在，想必他還沒有吃過飯。
“累一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蘇冉彤脫掉外套：“一會兒我讓周墨過來，我們兩個在這裏就足夠了，真的真的謝謝你，小我出院以後我們請你吃飯。”
那一句‘我留下’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可是石骁卻猛然發現，自己沒有立場。
他是怎麽了。
是神經錯亂還是瘋了。
竟然，會對一個對自己有好感的小孩子，有了莫名深刻的牽挂。
“好，我先回去了。”說完這一句話，石骁幾乎是快步逃出病房的。
蘇冉彤沒有來得及跟他再道一聲別，石骁已經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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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飛馳，石骁的車子又在那間酒吧門前停靠下來，只是，他并沒有打算進去再喝一杯，關于宿醉的狼狽體會，此生體會一次就已然足夠了。
降下車窗，他單手撐着車窗向那間酒吧遠遠望去，那一夜的零散記憶便一點一點地拼湊完全。
石骁曾以為，會陪着自己看盡暮暮朝朝的人，是夏雪。
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自己想要交往的對象，一直都是夏雪那一類的女孩子。獨立，優雅，漂亮，而又才華橫溢。
從進入s大讀本科開始，他便一直都清楚夏雪的存在，那時她便是許多男生女生心中的女神，獎學金更是年年收入囊中，院內各項活動各類節目，從來都少不了有她主持的身影。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馬尾辮，梳在她的頭上卻有着非同一般的靈動感覺。
那時候的石骁，在課餘時間總是忙着做兼職，跟夏雪也沒有任何的交集。直到保研進了研究生院，跟他同被一位導師看好收在門下的夏雪某天忽然笑着跟他打了招呼，她說石骁，我注意你很久了。
他有微微的訝異情緒，不過仍然由衷地回她一句，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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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自習室，圖書館裏相遇的次數越來越多，漸漸熟識之後，也就有了更多的共同話題。他對夏雪，可以說是激賞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孩子，可以把枯燥的經濟學講解得那樣幽默透徹，同時，又能對喜愛的歷史人物以及詩詞歌賦侃侃而談。
那段時光，他們經常在一起，卻又沒有，真的在一起。石骁覺得，或許夏雪跟自己一樣，并不希望打亂這段難得的珍貴友誼，他們都能覺察到對方熱烈的情感，卻誰也不曾先開口試圖改變。
石骁也曾覺得，他跟夏雪大概永遠都不會在一起的，因為他們兩個，是那樣相像，舉手投足，一個眼神，一個蹙眉，就知道對方在打算什麽，考慮什麽。他們都是擁有太強企圖心的人，即便相互激賞相互吸引，卻仍然都是不肯向對方低頭的性格。
直到研究生畢業前夕，他與夏雪一同應邀參加一場派對，派對還沒有結束，夏雪已經醉得一塌糊塗。送她回去的途中，夏雪趴在他的背上，半是清醒半是糊塗地在他耳畔一遍一遍地埋怨，一定要我先說出口嗎？好的我說，石骁，我喜歡你。
仿佛是陷入了不可破除的魔咒，他跟夏雪，就這樣再自然不過地在一起了。
後來，他們便常常一起來這間酒吧坐坐，聽聽傾瀉安靜的老歌。
可是真正走進她的生活才發現，她熱愛交際，聚會，派對，飯局，占據了太多太多他們能夠一起相處的時光。石骁後來回想過，他跟夏雪之間的隔閡，多半是因為誰都不肯先放低姿态的冷戰。将蘇小我一路送入大學校門之後，石骁便再沒有帶過學生了，他是希望，能抽出更多的時間跟夏雪在一起，只不過，他終于空閑下來，她卻依然忙碌得日日奔波。
石骁曾經跟夏雪探讨過，将來打算過怎樣的生活。他還清楚地記得夏雪說，想要有一間大大的房子，房前有寬敞的院落，院落裏有綠茵如毯的草坪，旁邊停放着她鐘愛的車。那時他很認真地問過她是什麽樣的車，她半開玩笑地伸手輕戳他的掌心說，如果能是阿斯頓馬丁就最好不過，如果不行，白色捷豹也很不錯。
可能她只當是說笑的，可他卻認真記住了。
石骁低頭看着方向盤上線條流暢優美的獵豹标志，心底忽然湧起一陣難耐的沉默。
他始終都不願相信，夏雪是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才最終選擇跟宋翡辰在一起的，不然，她為何沒有從最開始的時候就同意宋翡辰的追求。可是，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理由，那到底還會因為什麽。那個在這間酒吧喝醉的晚上，這個問題，困擾了他整整一夜。
直到恍惚的，好像看到了心急如焚的蘇小我。
那時，他搖搖欲墜地靠着牆壁，腦海中不知怎的就浮現出一篇蘇小我寫過的低水平作文——《關于我十年之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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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後的某一天，我又賴床沒有起來給孩子做飯。孩子她爸雖然很不滿意，卻并沒有舍得叫我，他悄悄起床給閨女做好早餐，閨女非常懂事兒地自己系好紅領巾，然後牽着爸爸的手去上學了。
睡到自然醒以後，我爬起來喂了毛小白，它的媽媽毛白白仍然在喬小碩家裏，可是已經很老很老不能陪我們一起玩鬧了。我因為成了一名全職畫家而不需要外出工作，雖然我的畫兒還賣不了幾個錢，但是孩子她爸卻始終堅信，終有一天，他親愛的老婆一定會成為家喻戶曉的大畫家的。
早飯懶得做，但是家務還是一定要做的，孩子他爸很辛苦，養着我養着石蘇蘇還得養着毛小白，唉，男人真是難啊。
洗好衣服之後我就都拿到院子裏去晾曬，陽光特別特別美好，我把石蘇蘇爸爸的襯衫洗得比毛小白還白，看他每天穿着我洗得幹幹淨淨的白襯衫去上班，帥帥的模樣真是令我驕傲極了。
孩子她爸說，希望将來石蘇蘇長大了能像我多一些，因為他覺得女孩子做到我這種份兒上才真是叫做有福氣啊！可是我卻希望，将來長大成人的石蘇蘇能像他多一些，因為，世界上畢竟沒有第二個石先生，将來像我太多的石蘇蘇遇不到屬于她的石先生，豈不是要難過一輩子嗎？
好了，這就是關于我十年之後的生活狀況，有一個愛我我愛的孩子她爸，有乖巧可愛的石蘇蘇，還有調皮搗蛋的毛小白，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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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骁還記得，當時蘇小我把這篇期末考試作文帶回家時的沮喪表情，因為六十分的作文老師只給了她十五分，批注這十五分還是看在跟媽媽分居兩地的毛小白面子上。
那天語文分數自然沒有及格的蘇小我哭得鼻涕冒泡兒，為了盡快哄好蘇小我，他跟蘇冉彤在拜讀了蘇小我的作文之後，違着心對蘇小我說不要哭了，你們老師是有眼無珠的。
可是那日醉酒後的石骁再次回憶起這篇作文來的時候，卻只覺得溫暖而向往。
向往。
是的，無論是酒吧宿醉那晚，還是此時此刻，他都向往蘇小我作文中出現的一切場景。
愛睡懶覺卻很熱愛畫畫為他洗白襯衫的老婆。
懂事到知道不吵媽媽自己系好紅領巾跟爸爸去上學的石蘇蘇。
以及那個着墨不多，卻很可愛的毛小白。
就連一筆帶過，但在現實生活中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毛白白，石骁也莫名覺得親切許多。
為什麽會一直把她當作孩子看待呢，石骁這樣問自己，從十四歲到十八歲，她已經能夠分清好感與喜歡了不是嗎，搞不清楚狀況不願從年齡怪圈中跳脫出來的人，其實一直都是他不是嗎。
每一次看見她倒着走路跟他揮手反複說着再見；每一次看見她笑容滿面大大咧咧地同他和夏雪打着招呼；每一次在她上一秒氣鼓鼓地跟他說絕交結果下一秒就馬上來示好的表情裏……回憶到頭痛欲裂，怎麽就會一直把她看做永遠長不大的小孩子。
看着她受傷的時候，他的心髒也仿佛受了傷跟着劇烈疼痛起來。
聽着蘇冉彤求他說跟她談一談讓她放棄這段感情的時候，他的呼吸似乎也跟着停了下來。
還有關于要介紹男孩子給她認識的提議……石骁覺得，自己不能再思考下去，他應該立即回去醫院，把這一切一切的困頓都跟她們兩姐妹整理的清楚明白。
而他也确實就是這樣做的。石骁匆匆發動了車子，在前面的信號燈處掉頭轉向，已經覺得沉重的心情輕松了許多，他希望，再見到蘇小我的時候，她已經睡醒過來，又有力氣跟他抱怨，為什麽有錢買車卻沒錢借我。
他打算告訴她，小傻瓜，你提出的要求，我從來都沒有不幫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