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陸浔坐在客廳中,他一身純黑的西裝,端着茶杯飲茶,間或與沈太太言道幾句。沈太太是很喜歡這位少帥的,人長得英俊也罷,家世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雖然帶兵在外,但是身上的氣度一點也不凡,果真是家境造就。

這樣顯貴的一個貴公子又透着幾分的客氣,并不十分的跋扈,這就讓沈太太更加欣賞。

“小女身體微恙,得少帥探望,實在榮幸。”

沈太太親切的恰到好處,陸浔自然也是笑,道:“我原本想着看望她便離開,誰曾想倒是給病人添麻煩了,還要梳妝下來應酬我。”

沈太太輕聲笑了笑:“哪裏。”總歸不能讓少帥看着穿睡衣窩在床上的悠悠吧?關系再好也不能這般的不體面,更何況,他們與少帥也并未親近到這個地步,自家姑娘總是一個閨閣小姐,若是讓男子這般去看,也是不妥。

沈太太這幾日并沒有出門,倒是不知外面的那些謠言。因此更是謹慎。

悠之很快下樓,她一身水粉長裙,十分的溫婉。

“多謝您來看我。”甫一見面,溫柔言道。

這般情形倒是與以往截然不同。

陸浔甚少看她這般,揚了揚眉,言道:“六小姐身體可還好?若是遲遲不好,倒是不如早些去醫院更是妥當。”眼裏是真摯的關切。

悠之道:“我已經大好了,多謝您的關心。”坐到陸浔的對面,她淺淺的笑:“少帥公務繁忙,這樣的小事兒也要驚擾了您,實在是我們的錯。悠之羞愧。”

陸浔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随即揚了揚嘴角,笑道:“倒是也沒有什麽,若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聽說,總歸要看一看。之前家姐還說過,希望我登門好好謝謝六小姐的搭救之誼。你看,我這倒是将兩件事兒湊到一起了,說起頗為粗糙,也要惹人笑話。”

沈太太并不知道什麽搭救,因此有些好奇言道:“倒是不知,我家小六何時搭救令姐,說出倒是讓我這做母親的有些不信。”

悠之粗粗将當時情況簡單一說,又道:“也是我自己沖動了,倒是後來聽說陸小姐身手極好,因此頗為羞愧,在行家面前班門弄斧,實在不美。”

怪只怪她當年與陸寧接觸太少,倒是不知道陸寧功夫好,若不是秦小二告訴她,怕是她還蒙在鼓裏。

陸浔笑了起來,直言:“行家也算不上吧?您能出手,總是好過家姐出手,還是要謝的。”不知為何,陸浔明顯能夠感覺到今日小姑娘的不對勁兒,她今日看似斯斯文文,又溫柔得體,但是這樣的她才更加不像她。可不是說什麽病了就變了性子,這點他是不信的。隐隐想到外面的一些傳言,他心中多了幾分揣測,看來沈家小姑娘是不願意與他有什麽牽扯的。這般一想,又有些覺得嘆息,想自己與女子相處,何時要這般呢!只是再看她有些蒼白的臉色,剛才那瞬間的一抹嘆息又化為對她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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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臉色蒼白,也要多補一補才是,身子單薄冬日可受不住凍。”陸浔頗為體貼道。

說起這個,沈太太倒是心有戚戚焉,“可不正是,我就說她該好好的長點肉,可不能這麽瘦下去,女孩子家家,哪裏好看。”

悠之捂臉,“母親莫要再客人面前說我的不是了,我這都要羞愧死了。”

微嗔着将頭靠在沈太太的肩上,小女兒家嬌态十足。

陸浔看她這般,眼神深幽幾分,閃了閃神,笑道:“六小姐不管何時都是好看的。”

悠之恍然覺得自己這樣不對,立時端正坐好,可不敢再有一絲的調皮,生怕自己做了什麽,讓他來了興趣。

這般的孩子氣悠之自己不覺得,看在陸浔眼裏就覺得好笑了。

幾人坐在客廳閑談,就看管家阿嬷匆匆進了客廳,禀道:“太太,有客人來看望六小姐了。”

悠之不知是何人,她的同學七七八八也來的差不多了啊!

沈太太道:“不知是哪位。”

“那位客人自稱張小姐,張晴心小姐。”

悠之立時站了起來,“是張姐姐來了嗎?”語氣裏帶着幾分雀躍,與剛才看到陸浔截然不同。陸浔摸了摸鼻子,感慨自己的人緣也是一般。

“快請人進來吧。”沈太太笑道,又轉頭與陸浔言道:“小孩子生病倒是惹得諸位接二連三來看,也是我們家的不是。”

陸浔站起身子,朗聲:“既然你們還有客人,我也不久留。六小姐可要好生照顧自己才是,沈太太,告辭。”

并不久留,悠之正張望張晴心,聽說陸浔要走,笑眯眯道:“那您路上小心,我們就不送啦。”

陸浔輕笑,“告辭。”與悠之擦肩而過,他不着痕跡的碰了悠之一下,悠之随即擡頭,怒目相向,只是此人倒是無事人一般,已經走到門口,他回頭抱歉:“剛才撞到六小姐了吧?實在是不好意思。”

悠之深呼吸,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言道:“沒有關系。”

只那麽一個瞬間,悠之真心覺得,出國也沒什麽不好,這樣整日的和陸浔糾纏,也不是個事兒。調整好自己的心态,她很快便道:“少帥好走。”

看陸浔離開,悠之松了一口氣,而就在此時張晴心進門,她碰到陸浔,連忙點頭示意,不過陸浔倒是沒有什麽表情,只回應一下便是離開。

張晴心是徐太太的時候與沈太太也是有過接觸的,雖然不多,但是總歸見過。現在變成張小姐,沈太太倒是沒有什麽變化,還是一如往常,笑着言道:“還要勞煩你來小女,真是不知如何言道才好。”

張晴心溫婉的笑了起來,“我來北平辦點事情,聽說沈六小姐病了,想着來看一看,沈六小姐一直對我多有幫助,往日裏我也幫不上什麽忙,這個時候來看一看還是要的。”

沈太太詫異的看了悠之一眼,這一個兩個的都說悠之幫忙過,她倒是不知道,自家的小閨女這麽熱心腸,但是只一轉念又覺得,悠之熱心腸是像她。

“快坐快坐。”

相比于陸浔相處的拘謹,沈家母女面對張晴心倒是好了很多。

說起來,沈太太可沒有張晴心離婚而對她有一絲看不起,自然,也是有些人是存着這樣的想法的,但是這些人之中卻并不包括沈太太。雖然也是老式的女子,但是沈蘊出國留學,這麽多年她做着官太太,幾個兒女也都是留洋回來,時常有些見解是會影響到她的。除卻這般,她年紀漸大,也逐漸看的明白了,這世上的事情可不就是如此。說起來,她自己還不是一個舊式妻子,現在十分流行找一個新女性,多少人都離婚再娶。仿佛這并不能成為一件羞恥的事兒,倒是一件十分時髦的事情。

沈太太想,張晴心的今日未嘗就不是她們這些女子的明日,她運氣好,沈蘊雖然也娶了兩房姨太太,但是對她總是尊敬愛護,也從不曾有一絲的不公。然又哪裏是每個人都如此呢!

大抵正是因此,對張晴心,她更是仿佛看到自己這類女子可能的結果。倒是也憐惜起來。

“聽聞你已經回了奉城,一切可還好?”

張家雖然在北平沒有什麽勢力,但是在奉城倒是不錯的。張父是有名的企業家,張家大哥幫襯父親,維護祖業;二哥則是在奉城政府部門工作。說起,張晴心的家世是比林潔強的,只是她們家占了一個“商”,落了幾分下乘;林潔一家則是學術世家,又是不同。

不過也虧得張家并不是那種特別老派的人家,雖然張母對女兒離婚歸來十分痛心,深感丢人。但是張父與張家兄長卻并不這麽認為,倒是對她還好。

張晴心笑着言道:“一切都好,父親與哥哥都十分贊同我的行為。”

沈太太颔首:“倒是難得的開明父子。”

悠之輕聲笑了起來,挽住了張晴心的胳膊,道:“母親真是不會聊天呢,竟然說這樣的話題,多讓人覺得不舒服啊。”

沈太太白她一眼,道:“你又知道。”

張晴心連忙,“我自然不在意的。走自己的路,又何苦在意別人的話,而且我也是知曉的,沈家伯母是為了我好。”

沈太太笑了起來,就看管家過來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沈太太起身道:“你們坐,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置。”

“請便請便。”

等沈太太上樓,悠之見胳膊搭在沙發的靠背上,笑道:“張姐姐,你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北平呢。”這個時間段,一般也該為家中的新年做些準備。

張晴心見周圍也沒什麽人,輕聲道:“是徐家要見見孩子。我就帶他過來了。”言罷,有幾分為難,悠之看了,了然問道:“怎麽?老人家有些後悔了?”

想來便是因為這般,當時因為張侃的話離婚讓張晴心帶走孩子,這會兒子反應過來不對了。

張晴心低語:“可不正是如此,他們家隐隐有些想将孩子要回去的意思。不過現在還沒有正式的提出來,不過我看,他們大抵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前些日子還說想讓孩子留在徐家過年,我暫且說是考慮,他們便是不滿意,話裏話外帶着幾分針對。”說起此事,張晴心心中十分的難過,她嫁過來十來年,兢兢業業的伺候公婆,對他們再也沒有更好,甚至超越了他們的女兒,可是離婚的時候雖然也是譴責友安,但是卻也有她攏不住男人的意思。而今一時達不到滿意,他們就對她冷言相向,全然沒有一絲好氣兒。說來也是傷心。

張晴心只是簡單一說,可悠之倒是聽明白了,可想,事情必然不這麽簡單,張晴心怕是為難的。

“那你怎麽想。”

“我家阿寶是怎麽都不可能交還給他們。”張晴心迅速道。

現在這個情況,雖然當時離婚是她帶走孩子,但是如若徐家堅持,他們倒是也很難堅持住的。畢竟阿寶姓徐,現在可沒有幫助女子的法律規章。只要徐家鬧開,必然是譴責他們張家。

“你知道當時張侃為什麽僅僅因為我的鬧就幫了你麽?”悠之沉默一下,斟酌一下言道。

張晴心蹙眉搖頭,随即道:“難道不是為了讨好你麽?”原本還不明白,以為是沈先生的關系,但是剛才看到少帥出現在沈家,她就一下子明白了。少帥好顏色,怕是看上了悠之小姐。

悠之手指輕輕點着靠背兒,言道:“這是其一,其二是他也是希望你能離婚帶走孩子的。先前我沒有想明白,但是後來想想,他是一箭雙雕。幫了人,如了願。”

說起這一點,張晴心覺得自己還是沒有懂,她帶走孩子與張侃又有什麽關系。

“如果、如果徐家唯一的孫子死了,你說,徐家的家産會歸誰?”悠之道:“我并沒有旁的意思,也不是詛咒孩子,張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是說出我的想法。”

張晴心能離婚,就不是一個傻女子,或者說曾經傻過,但是到底精明起來了,她想了想,道:“他想要得到徐家的家産。”

是了,正是這麽回事兒,她帶走孩子,那麽對張侃來說是極好的,稍微等上兩年,在她這邊動點手腳,那麽阿寶死了,徐家就沒有孫子了。至于說徐友安,想要他不孕也不是沒有法子,徐友安一貫是看不起那個市儈又功利的姐夫的,而張侃也是看不上徐友安的假清高。因此想要對徐友安做點手腳,也不是不能。到時候徐家沒了後,徐家大姐與張侃的兒子就是徐家老夫婦最親近的人了。

想到此,她慘白了一張臉,問道:“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徐家要搶孩子,張侃要害孩子,她的阿寶……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能再失去第二個,想到此,越發的擔心,攥緊了拳頭,“我不能讓阿寶被他們害了。”

定居者迷,旁觀者清。

悠之本來想到這一點也是想給張晴心打電話的,但是又覺得這話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因此暫時等了下來,畢竟,張侃是不會輕易動手的。若是讓徐家二老察覺一分,那麽他的算盤就要落空了。

“我想他們近期應該不會這麽做,張侃應該會想辦法阻攔的。畢竟,如果孩子在徐家出事兒,徐友安又出事兒,就明顯了,張侃不會這麽做。但是如若孩子是在你身邊出事兒,到時候還能對你們張家倒打一耙,這主意才是好。”悠之拉住了張晴心的手,言道:“不如,你出國吧?”

張晴心不可思議的擡頭看向了悠之,悠之認真:“你帶着阿寶出國,等木已成舟,你們都走了。徐家找都找不到你們,就算是去張家鬧,他們有什麽臉鬧,你大可以讓你父母說,是他們徐家不要孩子,你傷心離開。你們在輿論上還能占據一個制高點,他們總不會找到國外。而且你這樣一直住在張家,我不是說你父兄不好,只是你們家總也是不止他們,還有嫂子們……”悠之剩下的話沒有說,但是卻讓張晴心陷入了沉思。

悠之看她的臉,思緒飄到前世,前世張晴心并沒有能夠帶走孩子離婚,便是她一個人回到張家,也只堅持了兩年就出國念書了。她的哥哥一時義憤填膺容得下她,時間久了,又不同了。她畢竟還有嫂子,離婚的小姑子回來,初時還好,久了就嫌棄不已。女人家哪裏會不吹枕邊風,那時張晴心的離開十分的落寞。就算是出國留學身上也并沒有多少錢,一出國就打工,十分的困苦。

看着她的臉,悠之想,現在是張家最痛恨徐家的時候,如果這個時候張晴心走了,又是被徐家逼走,張家也不會太虧待她。雖然在這樣的時候還要計較這些有些不對,但是張晴心并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個兒子。

想到此,她道:“你好生想一想,如若真是要走,也切記不可張揚,不然怕是就徹底走不成了。”

張晴心捏住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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