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舊照片
對方車主怎麽都不回信息,林殊顏也只能幹着急。
于晨在旁邊掰着手指頭算着:“我估計吧,要麽就是他在路上出車禍了,要麽電梯壞了困在裏面了,要麽吃早餐的時候噎死了,要麽……”
“你就不能想別人一點好的?”
“哦,那就是出門時被老婆發現了他要去見個小姑娘,直接被亂棍打死了。”
林殊顏豎起大拇指:“很好,你不去寫小說真是可惜了,屈了一個諾貝爾文學獎的才。”
又過了好一會兒,眼看着太陽都快到頭頂了,林殊顏也差不多相信于晨給人家下的詛咒的确生效了,終于只能跟着她又回了家裏。
于晨早上沒睡夠,繼續滾去睡覺。
林殊顏繼續打掃房間衛生,地板掃兩次,再拖得一塵不染油光發亮,接着把于晨換下來的一些髒衣服放到洗衣機裏去清洗晾曬,最後把窗戶也擦了一遍。
等整個屋裏都已經摸不出半點灰塵,窗明幾淨,她才心滿意足地插着腰,欣賞她這勞動了一上午的成果。
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并且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可以勝任清潔阿姨或者保姆的角色——如果真的找不到別的工作的話——勞動不分高低貴賤,都是為社會建設添磚加瓦嘛!
于晨從巴黎帶回來的行李箱在放在門邊,林殊顏準備幫她擦一下上面積了的塵灰,但誰想行李箱的拉鏈居然沒有拉上,她剛剛摸上去,只聽“嘩啦”一聲,裏面什麽口紅啊鋼筆啊襪子啊硬幣啊林林總總排山倒海一樣地全散落下來,鋪了一地。
林殊顏吓得連忙去撿。
突然,她手心顫抖了一下,眉頭一皺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眼前攤開的一本筆記本,明顯就是于大小姐的日記。
小時候兩個人在一起,交換日記那是常有的事,反正大家記錄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流水賬,還附帶着對老師父母的花式誇獎、對祖國和人民愛得深沉、對未來建設偉大國家的憧憬和向往,看多了之後,閉着眼睛都知道對方的彩虹屁是從哪個方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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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了一點之後,大家當然都有了些青春期的小想法,小母夜叉雖然打着監督照顧之名,沒事兒就要看她的日記,但林殊顏小朋友早已經在長期的革命鬥争中學會了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給于晨看的是一本,自己私底下寫的又是另一本。
不過據她推測,于晨估計也藏着另一本記錄着真情實感的日記本。
但她沒證據。
而這一刻,在林殊顏眼前的,就是這一本她從沒見過的,記載了于大小姐的真情實感日記本。
實在是太真情實感的,林殊顏不過是瞥了兩眼,就已經為于晨爆發出來的強烈而富有破壞力的情感給震撼了。
日記的時間是三年前,日記的內容都是一水兒的聶景傑名字并附一串少兒不宜的髒話,中文英文加法文三管齊下,還有無數讓人觸目驚心的感嘆號。
看樣子,聶景傑搶了她前男友這事,對她的傷害真的很大。
她又随意往後翻了幾頁,于晨除了寫了些失戀人常有的傷春悲秋的話之外,還有聶景傑詳細的個人信息,包括家庭住址等等。
而她的目光突然凝固了。
咦?這個名字有點熟悉……
南思秋?
林殊顏恍然大悟。
這不是那個逃婚逃得特別開心的新娘嗎!
于晨和南思秋認識?
莫非這場搶婚儀式,難道不僅是于大小姐要報複新郎,而且還是她和新娘串通好的?
林殊顏不敢多想什麽人心險惡,雙手顫抖着繼續往後翻。
一張照片從日記本裏掉了出來。
這照片有些老舊了,或者是因為被人反複拿着手中摩挲,邊角上都已經破爛發毛。
照片上,五色霓虹暈成了光斑,淅淅瀝瀝的天氣看起來有些寒冷,應該是個冬季,從周圍的建築可以分辨出坐标巴黎。
一個穿着卡其色長款風衣的男人跟在另一個男人旁邊,側臉可見大約是個中法混血的串兒,正親昵而頗有些讨好意味地湊近他旁邊那人,但他旁邊那人明顯有些抗拒,身子朝另一邊輕斜,不用看臉都能感受到濃濃的嫌棄之情。
關鍵問題是——這個滿臉寫着嫌棄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聶景傑。
看起來,這串兒就是于晨的前男友了。
但她不是說是聶景傑搶了她前男友嗎,怎麽看起來卻是串兒倒貼上去的啊?确定不是串兒去搶聶景傑?
林殊顏滿頭疑惑,蹲在地上,忍不住“咦?”了一聲。
“有疑問嗎?”一個聲音冷不丁在她身後響起。
她沒反應過來,随口就答:“是啊。”
“說來聽聽,”聲音明顯冷淡,“我給你解答。”
而林同學這才突然回過神來,吓得直接一屁股給摔到了地上,心驚膽寒地回頭,就看到小母夜叉那張妖媚又全是殺氣的臉,兩道目光跟殺豬刀似的,直剌喇地把林殊顏的臉都抽得發疼,連喉嚨都出了不聲音了。
偷看別人的日記,還不小心窺見了人家最大的隐私,林殊顏也覺得自己大概被小母夜叉千刀萬剮都是輕的了。
于是她也不反抗了,輕輕地合上日記本,跟獻寶一樣雙手托起這玩意兒,遞到于晨跟前。
于晨沒動。
林殊顏在思考自己是要跪下呢,還是得附加三個響頭?
或者還應該燒上三炷香?
總不至于要以死謝罪吧!?
于晨依舊沒有動作,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轉身回了卧室,關門前幽幽地飄出一句話:“幫我把這玩意兒毀屍滅跡吧。”
就這樣?
林殊顏捧着日記本愣了一陣兒。
沒聽錯吧?于晨說的是把日記本毀屍滅跡,而不是讓她把自己給毀屍滅跡了?
于大小姐是還沒睡清醒吧?
于晨回房間,坐在床沿,默默抿緊了唇。
她一開始也沒想過要瞞着林殊顏什麽,照片被發現也就發現了。只是事情過去了那麽多年,其實老早就應當抛之腦後了,可那是她第一次愛一個人,全情投入,無怨無悔。他那麽優秀,她也想過或許有一天他會愛其他姑娘,只是沒料到居然……
聶景傑那混球做什麽不好,非閑得腦子發抽了去那地兒,然後就遇見了他。而誰又會知道,他竟然一路跟着聶景傑尾随了出去,就算聶景傑已經不悅到了極點,他卻絲毫都沒有退縮,依舊我行我素。
她在串兒身上看見了她自己。
而由此她才發現,在這段關系裏,原來一直都是她在單方面的付出,從來都是一個人在演出着熱戀。
而卧室外,林殊顏翻箱倒櫃,從客廳某處摸出來一個打火機,拿着日記本下了樓,到小區垃圾回收的地方。
她點燃了日記本的一角。
火焰卷起了熱氣,一頁一頁慢慢變黑燃盡。
林殊顏又将那照片的一角點燃。
火光把串兒的衣角燒焦,又照亮了他的臉。
不用說,這個串兒長得還不錯,應當是于晨喜歡的類型。
以前讀書的時候雖然不敢戀愛,但種種跡象也讓她知道于大小姐就欣賞那種帥得無邊無際的男人。
突然一陣小風吹來,照片上火光撲騰了一下,林殊顏吓得松手,沒料照片直接随着那風飛了出去,在空中打了個卷兒,然後落地。
林殊顏追上去,一只腳就踩住了這沒有燒完的照片殘角。
林殊顏順着那腳向上看去。
正午的陽光從那人頭頂打了下來,面部浸在一片陰霾之中,分辨不清五官和表情。
但即使如此,認是認得出這人是誰的。
林殊顏面如土色,調整了臉部肌肉的位置,半天才從牙縫裏硬生生地擠出三個字:“學……長……啊……”
學長今天的臉色不太好看,跟前幾天在餐館裏見到的那種溫文爾雅的模樣大相近庭了,咬牙切齒地一開口就罵:“林殊顏,你剛才在學校的聊天群裏我說我什麽了!”
“聊天群?什麽聊天群啊?”林謠言始作俑者殊顏裝傻充愣,裝出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哎呀,學長您都畢業幾年了,沒想到您老人家也加了這個群啊,真是失敬失敬啊!”
學長咬緊了牙關:“你……”
小林同學繼續假笑:“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啊,哈哈哈哈哈對了,我今天還要回學校去交一下畢業論文呢,祝我好運吧!學長保重,學長再見!”
林殊顏轉身,拔腿就跑。
任星玮在背後叫:“喂,林殊顏你給我站住!喂——”
小林同學哪敢站住,一聽任星玮吆喝,于是就跑得更快了。
她迅速穿過小區門禁,跑到馬路上,擠上了一輛不知幾路的公交車,坐下之後才長喘了幾口氣,拍拍胸口。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今天也算是大難不死好幾次了,論文一定能一次性通過。
這段日子已經夠倒黴了,也該轉轉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