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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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藏鏡閣出來的時候,那看門小老頭還在門口醉生夢死,捏着空了的酒瓶使勁往嘴裏滴酒,傅景巒和他打了招呼,小老頭也只揮揮手,并無多話,直到兩人走遠,背後才好像模模糊糊傳來一聲長嘆。

傅景巒原本是打算直接把小老板騙回家的。

結果如意算盤很快落空,阿泥的千裏傳音裏稀裏嘩啦說了一通,南楓也沒聽懂是什麽,只知道可能南楓齋出大事兒了。

兩人火急火燎趕回去,發現阿泥一個人可憐巴巴地在門口轉悠,問他怎麽不進去,阿泥語無倫次說:“綿綿……綿綿不認識我了!”

綿綿媽拉着綿綿在椅子上坐着垂淚,見他們來了,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絮絮叨叨解釋,昨晚上綿綿回去,一整晚都沒開口,吃喝拉撒都正常,唯獨不說話,也不哭不笑,起初他媽以為他是被吓傻了,後來發現他像是老一輩說的“失魂”。

魂不在了,誰都不認得。

綿綿這會兒坐在椅子上,兩眼死死盯着角落一動不動,看起來癡癡傻傻,雖然這孩子原本也不太機靈,但終歸不是現在這副癡兒的樣子。

南楓在綿綿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魂相,說白了就是失魂,空有一具軀殼。

當然他沒敢和綿綿媽說真話。

傅景巒不動聲色地問綿綿媽借了這孩子平時常用的物件。那上面附了綿綿的靈,有靈就有靈脈走向,就能順着這個找人。

傅景巒看了南楓一眼走到門外去打電話,南楓猶豫了一下跟過去。

他不會安慰人,更不會掩飾撒謊,要他在屋裏像個木頭一樣杵着不光尴尬,更重要的是,他怕綿綿媽看出端倪,承受不住。

傅景巒挂了電話說:“我叫了個朋友來,魂相之術我并不十分在行。”

南楓有點困惑:“他的魂相,那天帶回來的時候明明還在。”

他十分确定自己把綿綿救回來那天,所有小孩雖然都昏迷沒醒,但靈識都是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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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還是不當心被人留了記號,事後用什麽辦法把魂召回去了?

他千算萬算,沒想到那天的事兒還有後招,是他大意了。

南楓有些懊惱地咬住嘴唇,被傅景巒撥開。

“別咬,乖。”他的手指很涼,南楓正心情不好,一氣腦子發熱就叼上他指尖。

傅景巒由他咬着,眉頭都不皺一下。

古古怪怪的氣氛在門口蔓延,邊上傳來輕微的咳嗽聲:“咳……不好意思打擾二位雅興,病人在哪?”

南楓頭一回,就見一張巨大的鐘馗傩面伫在他面前。

南楓:“……”

怪人把傩面拿下來。

明明是個面若桃花的眼鏡美人,腦袋後面還綁着條漂亮的魚骨辮,非要搞個大面具裝神弄鬼。

就聽傅景巒介紹說:“姜活,是個醫生你們應該見過了,魂相符術他比較在行。”

南楓當然記得姜活,那天體檢就是他讓自己脫褲子的。

世界真小,狹路相逢勇者勝,南楓面無表情地想,他如果現在扒回去報仇會不會顯得自己很沒風度?

好在姜活雖然怪,倒是個很負責的醫生,他從随身包裏掏出一疊符紙和朱砂筆,刷刷幾道下去,符文離紙而去,在屋裏繞了幾個圈突然變了顏色,最後隐入地裏不見了。

“探靈?”南楓無聲地看向傅景巒。

“追魂,和探靈還是有點區別的,雖然兩者原理差不多,不過追魂是探靈的進階版,簡單說就是你老……他不行。”姜活指着傅景巒,“我比較行。”

傅景巒發出冷笑。

簡單說,靈類似能量或者氣韻,根據能量有跡可循;而魂是更虛幻的東西,承載了生前的所有記憶啊知識點,但虛無缥缈。

一般尋常人如果魂相在身體裏,哪怕是脫離本體,那不管他走到哪兒,這符文都能找到他,陰曹地府也照去不誤。脫離本體的魂相姜活也不是沒找過,但符文會變色的,他還真沒見過幾回。

姜活迅速檢查了綿綿的情況,把他們拖到門外:““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換魂?””

南楓眼皮擡了一下說:“聽過。”

姜活點頭:“他這情況不太樂觀,符文一般變色就是這魂易主了,最大的可能性是被別的身體占了。”

南楓:“有救麽?”

姜活往屋裏看了一眼:“我可以拖延時間,但不解決根本問題,72小時要把他的魂找回來,否則就……。”

他話音未落,綿綿媽跌跌撞撞沖出來。

從傅景巒出門打電話開始,她就知道這事恐怕很糟糕了,和醫生找病人家屬聊病情一樣,這是一種血親的本能,她知道她兒子有危險。

她原本屋裏坐立不安,本來是想出來找他們把話問清楚的,走到門口無意中聽到姜活說的,吓得癱倒在地。

“大……大師,求求你告訴我孩子在哪,我……”她紅着眼眶,從地上哆哆嗦嗦爬起來又要摔下,但即便這樣,她也依然咬緊牙關要去找她的孩子。

傅景巒按住她:“這事牽扯的恐怕不是綿綿一個,我們肯定會查清楚,但前途兇險未蔔,你在這裏照顧他,會比跟着我們更有用。”

女人在原地“嗚嗚”哭着,一句連貫的話都說不出,但她知道這人說的是對的。

傅景巒蹲下身:“別急,我們一定把他帶回來。”

綿綿母親千恩萬謝地磕了許久的頭,她面容哀傷,兩鬓的青絲從額間垂落下來,眼淚順着青絲滴落到地裏,很快就濕了一大片。

阿泥也紅着眼眶跟着嗚咽。

南楓沉默地在邊上站了許久,直到傅景巒起身喊他才收回視線。

他看到傅景巒臉上是從未見過的肅殺。

綿綿的魂相被掉了包,要找他就要先找到他魂去的大概方向。

姜活說符文兜兜轉轉最後飄去了妖界南邊。這挺奇怪的,抓了人質還能把他送回老家,南楓也是第一次遇見。

他能想到的就是妖界南邊的地下妖市。

而地下妖市,就和人類世界的黑市差不多,藏龍卧虎不受規則限制,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賣不出的。

販賣生魂也就也就不那麽奇怪了。

南楓齋的楓樹連接人妖兩界,弄個鬼畫符就能進。

南楓在楓樹根下塗了幾筆,樹上金光乍現,突然多出一道門。

傅景巒問他:“畫的什麽?”

南楓老實回答:“不知道。”

傅景巒:“……”

南楓想了想又補充:“真的不知道,随手畫的。”

大概就和屏保的解鎖手勢差不多,哪個順手畫哪個。

只要一樣就能進。

傅景巒笑問:“我能試試麽?”

南楓瞥了他一眼,默默讓開身體。

傅景巒大手一揮,也畫了幾道缭亂的鬼畫符,樹上居然也開出一道門來。

南楓:“……你畫的什麽?”

傅景巒:“不知道,随手畫的。”

随手畫的都能進?那要是人人畫一個都能行的話,妖界今天就該像免費游樂場一樣熱鬧了。呵,男人。

這問題南楓暫時不想深究。

就在這時,有個人影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一邊喊:“傅景巒你他麽真沒義氣,一大早老東西在那開會你居然放我一個……”

兩扇門泛着金光,慢慢融成了一扇。

所有人都在樹下看着他,夏無名意識到氛圍有些不對,他出現得不是時候,于是警覺地後退,

姜活眼疾手快,拽着他後衣領就拖進去,夏無名嚷嚷:“不行不行,我還有一大堆事兒沒做呢,我不奉陪了,我不……”

“不”字還沒說完,他就只覺得有股吸力,身體還沒來得及掙紮就一下被卷進去了。

新時代的妖界其實和人住的地方很像,一樣高樓林立,一樣有公交地鐵,路上有人行道,十字路口也有紅綠燈,唯一不同的是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妖,個個有耳朵有尾巴,大的小的圓的長的,有的腦袋上還有……角,細說起來,可能更接近阿泥和綿綿的樣子。

但大家都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反倒顯得他們才是異類。

夏無名還沒從剛才的勁兒裏緩過來,跌坐在地上哭喪着臉:“我真的不想來啊,你們放過我吧。”

南楓擡腿從他身上跨過去,傅景巒跟在後面也沒搭理他,只有姜活伸手去拉他。

夏無名心有戚戚地問:“這什麽地方?“

姜活:“妖界。”

“哦,妖……”夏無名抓抓頭發,“看起來也和我們那兒差不多嘛。”

姜活被這個智障逗笑了聲:“本來就差不多,不管是妖還是人,吃飯喝水工作娛樂都是必須的,而且這些年大家互動越來越頻繁,很多東西都更會互相影響。”

夏無名這才注意到跟前這個穿着白T恤,剛才把他抓進來的清爽佳人,力氣是有點大,不過桃花眼美人痣,身材纖細玲珑很對他胃口,就是聲音有點低啞,不過不礙事,輕輕柔柔的聽着舒服,像春日的拂柳。

夏無名眼前一亮,什麽妖界鬼界的也不管了,嬉皮笑臉就湊過去貼在美人邊上套近乎。

幸運的是,美人對他态度好像也不錯,一路上幾乎是有問必答耐心十足,把太子爺迷得暈頭轉向。

過了好久,夏無名才回過神,想起來問:“我們來幹嘛?”

姜活:“找魂。”

夏無名:“找什麽?!”

“魂。”

姜活笑眯眯地順着太子爺腦殼摸了一把,虛虛做了個抓在手裏的動作,看得夏無名腦袋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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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15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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