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月可愛
第二天,舒随看到了媒體最新的報道。
南報快訊(記者陳安,實習記者顏衍)揚市十中“女高中生跳樓身亡”事件餘波未消。好友在微博上聲稱,死者曾遭到同學的侮辱。今日(30日)上午,死者班主任夏老師首度通過南報回應稱,同學間“确實存在矛盾”,但“沒有侮辱行為”。
事後,警方調查結論為排除刑嫌,确定死者李某某系自殺。今日下午,揚市委宣傳部向記者發了一份情況說明,說明中稱,調查發現,死者生前留下的筆記中,曾多次表露“輕生”的想法。
……
報道後面還有很長一段的內容,都是在為前面這兩段話做解釋,舒随點開了網友們的評論。
【沒有侮辱行為?他說沒有就沒有?作為班主任,學生跳樓他就應該負責。】
【國內傳媒業是真要完蛋了,無良記者這麽多,何時能見天日?】
【這傻b報社和這倆傻b記者我記住了,以後見一次罵一次。】
很多都是帶有侮辱性的言語,她沒忍心看下去,關掉手機,腦子裏又想起了顏衍昨天說的話。
我和他們不是同一輛車的。
學校慣用的辦法。
這些事還會有多少人記得?
我覺得也沒用。
……
舒随想着想着又睡了過去,等再醒來時,哥哥顧西洲已經回來了。
“可算醒了。”顧西洲站在飯桌旁擺碗筷,見她從房間裏出來,笑着說:“快去洗漱,飯馬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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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随沒急着去浴室,走到他旁邊,撞了撞他的胳膊,笑得格外燦爛。
顧西洲瞬間懂了她的意思:“放心,給你帶兒童節禮物了。”
舒随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去浴室洗漱。
姨爸弄了她最愛的紅燒獅子頭,姨媽坐在右邊不停地給她夾菜,邊念叨着:“多吃點多吃點,去上海就吃不到了。”
顧西洲反駁:“上海也有淮揚菜。”
“那都沒有家裏的正宗。”舒南順手給他夾菜,瞪了一眼,“吃你的!”
顧西洲低着腦袋,小聲嘀咕:“我在國外才是吃不到淮揚菜。”
舒随聽到這話,忍不住調侃:“這可是你自己選的。”
姨媽附和:“就是,吃不到也活該。”
顧西洲大三時決定繼續讀書深造,當時面臨的選擇無非是兩種,考研或者留學。家人全都支持他考研,老師和朋友給出的意見也是考985的研究生。
誰知他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出國留學,前年正式畢業,在國外找到了工作,把當初花的錢陸陸續續寄了回來。
顧西洲聞言轉頭向老爸求助,一直在默默吃飯的顧和寧咳了聲,很自然的換話題:“這次回來休息幾天?”
“五天。”
“夢夢呢?”
夢夢是舒随的小名,顧和寧給她取的。
姨媽叫舒南,哥哥出生時姨爸給他取了“西洲”二字,源于那句“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有了顧西洲後,顧和寧常念叨如果今後有女兒,一定要叫“吹夢”。再然後,舒南把舒随抱回了家,當時她已經有了名字,便只好小名叫夢夢。
舒随答:“我只能休三天。”
她大二時開始接觸配音相關的工作,大三時進入先聲工作室學習,現在已經成為了先聲工作室的配音演員。
最近雖然沒有接到角色,但目前還處在學習階段,早點回去比較好。
顧和寧嗯了聲:“那明天去公公婆婆家,他們挺想你們的。”
舒随和顧西洲同時點頭:“好。”
快吃完飯時,屋外忽然傳來了争吵聲,語速太快,他們沒聽清楚在吵什麽,漸漸的,聲音小了,大概人是走遠了。
顧西洲好奇道:“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我今天回來的時候看見街上人特別多。”
“五一放假來旅游的吧,每年這個時候人都多。”
舒南猜測:“可能是因為十中女生跳樓的事?”
顧和寧也有些好奇了:“我聽見公司同事都在議論這事,有最終結果了嗎?”
舒南側頭望向舒随,“顏衍有采訪到跳樓女生的朋友嗎?他怎麽說?”
舒随搖頭,“他們采訪不到。”
“哦對,我回來的時候在門口碰見顏衍了。”顧西洲這才想起來,“他讓我告訴你,那位女生主動聯系他們了。”
……
接下來的三天,舒随沒有見到顏衍,微信上找他也不回話,聽顏爸爸說,他那天出去後就再也沒回家。
假期結束,舒随收拾行李去了上海。
到上海的第二天,南報再次發訊,采訪到了跳樓女生的朋友秦玥,她表示和同學之間有小矛盾,單方面的侮辱行為根本不存在,自己是一時沖動發的微博,所以很快就删除了,沒想到網友們會這麽關心。
許多網友秉持懷疑的态度,盡管南報放出音頻,證據确鑿,她們依舊認為女生是受到了學校方面的施壓,不敢說出真相。
當然,也有一部分網友覺得自己的善心被消費了,質問朋友為什麽要傳虛假消息,甚至有人認為她是故意蹭熱度。
事件發生了反轉,輿論也漸漸變了。
網絡善良的零成本讓每個人都是滿嘴的仁義道德,遇見争論時分析的頭頭是道,誰都認為自己才是正義的那一方。
其實,多數人選擇的都只是立場,從未渴求過真相。
舒随從棚裏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她把手機拿出來,想清理今天收到的消息,一打開微信就看到備注為“隔壁顏某”的頭像上頂着紅1。
顏衍:我到上海了。
按理說朋友來了,舒随理應好生照顧一番,但她現在住在別人家,也不好把顏衍帶過去。
斟酌之後,她打字回話。
舒随:我餓了。
顏衍:……
舒随給他發了家餐廳地址,想到顏某人是路癡,特意選了家容易找到的餐廳。
顏衍是拖着行李箱來的,把箱子放到收銀臺那邊後,坐到了舒随的對面,第一句話便是:“我辭職了。”
語氣中透着股潇灑的意味。
正在看菜單的舒随擡眸,眨了眨眼,“你根本沒有轉正吧。”
“……”
她繼續看菜單,頭也不擡地問:“你實習是有工資的吧?”
“沒有。”
“哦,一個月八千啊。”舒随拖長了音,指着菜單上的菜名說:“來份糖醋小排吧,這邊的味道和我們那邊有些區別,然後幹煎小黃魚,醉雞翅,醬鴨,腌篤鮮,嗯,就先這些。”
“你工資這麽高,想必也不好意思讓我付錢,那我就不客氣了。”舒随說完把菜單遞給顏衍,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叫服務員。
“……”一個人就是一場戲。
顏衍那句“我好意思”都到了嘴邊,聽見她又道:“生煎和鍋貼不能在這種店吃,下次我帶你去其他地方。”
他聽到這話,心情莫名愉悅了幾分,彎起唇應了聲,招來服務員點菜。
現在這個時間人還不多,菜陸續上來了,舒随邊吃邊問他:“怎麽突然辭職了?”
“我想不開。”
舒随差點嗆到,瞪了對面的人一眼,喝口水,耐着性子繼續問:“十中那件事是真的嗎?”
“采訪的時候我在旁邊。”顏衍想到采訪時的場景,蹙起了眉頭,“目前來看是真的。”
舒随抓住了他話裏的重點:“目前來看?”
“嗯。”他點頭:“秦玥接受采訪時,周圍沒有班主任和學校領導,她也沒有表現出是受人威脅的樣子。”
顏衍停住筷子,慢條斯理地分析着:“但是她特別鎮定,回答問題從頭到尾沒有任何漏洞,無論我們怎麽提問,都堅持說自己是一時沖動。”
最好的朋友跳樓自殺,她的情緒應該是傷心低落或者氣憤不甘,怎麽會很鎮定呢。
舒随聽着也覺得有點奇怪,“沖動發微博可以理解,但如果真的不存在侮辱行為,她為什麽會這樣說?”
“和同學之間有矛盾,所以誇大事實發了條微博,發出去後又覺得不妥,就立馬删除了。”
有點莫名其妙卻又挑不出問題的回答。
“你辭職和這件事有關嗎?”
“關系不大。”
舒随很了解他,瞬間就明白了:“那看來還是有關系的。”
“現在關心事情真相的人恐怕不多了。”顏衍頓了頓,轉言道:“先等高考結束吧。”
“嗯。”
顏衍吃完飯,漫不經心的敲着桌面,對面的舒随還在吃。
她看着手機上網友的評論,伸筷子去夾盤裏的菜,顏衍見狀伸手将盤子往右邊挪了點,她的筷子在空蕩蕩的桌面上夾呀夾呀……
舒随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擡頭掃了眼,筷子又慢吞吞的伸向左邊,顏衍嘴角勾起了弧度,想再次偷偷挪開時,手背被打了一下。
“你當我傻啊?”舒随瞪他。
顏衍慢悠悠地道:“你确實……”
“閉嘴。”
舒随吃飽喝足後顏衍去結賬,出了餐廳,她舉起手機,把屏幕給他看,“鑒于你今天請我吃飯,所以我決定找間狗窩收留你,這間你滿不滿意?”
舒随選的餐廳檔次沒有,味道絕妙,盡管點的菜很多,但也只花了兩百。
而上海市中心的酒店,哦不對,是狗窩,最便宜的都不止這個價。
顏衍仗着身高優勢揉她的頭發,眼睛裏滿滿都是暖意:“我晚上十點的飛機,先去香港。”
舒随懵了。
“然後飛往斯裏蘭卡。”
舒随依舊很懵:“你去斯裏蘭卡幹什麽?”
“跟着老師過去支教。”
“你不工作了?”
“回來再找。”他揚起唇笑,用指節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在上海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