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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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铛發出聲響, 代表存在的訊息,也代表無時無刻不在的想念。

我的心因你而靈動,通過鈴铛你可以聽見我的心跳, 與你同在。]

[而緞帶是指聯結,我和你之間的聯結。

我們之間的聯結長久存在, 與鈴铛一起共同意味着, 我會來到你身邊,永不離開。]

再度睜眼, 溫随才發現自己竟然暈過去了。

說暈過去倒也不算, 其實是意識稍微游離了一陣, 在酣暢淋漓的神智空白處,腦中不自覺回響起席舟給出的答案。

當然,最後還是會被某人硬生生拉回來。

那條無依無靠的小船, 于激流拍打中浮浮沉沉,只能寄望于片刻風止浪息,換得短暫安寧。

這大概是有史以來最瘋狂的一次。

直至天将破曉, 席舟埋在溫随頸側,喘息聲尚未完全平歇, 兩個人都久久未動。

滿室滿地的狼藉、整晚打開的電視, 都在提醒主人昨夜的瘋狂。

不過席舟總算還記得替溫随把束縛手腕的襯衫解下來。

只因說了一句,“你穿襯衫的樣子, 真的很性感。”

結果有人就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當然這個“有人”明顯沒能吸取教訓,當那件已經擰成麻繩的襯衫在眼前一晃而過, 還會不由自主想起某些畫面。

男人繃緊的襯衫下,肌肉逆着頂上燈光, 因用力而微微隆起的線條……

竟然又有些口幹舌燥, 古人雲色令智昏美色誤人, 聖賢誠不欺他。

可真的不能繼續了,就算是運動員,就算體力極好,再艱苦的訓練都沒有過這種軟爛如泥幾近散架的感覺。

溫随現在渾身上下就只有眼皮還能勉強動一動。

确實有點過頭。

連席舟也這樣想,倒不是他體力問題,而是用襯衫這種東西,都把溫随手腕摩擦出了紅印。

個中過程的失控程度,遠超以往。

在那只可憐兮兮的手上憐惜地落下輕吻,席舟誠懇道歉,“對不起……沒把持住。”

你有把持過嗎?

擡了擡唯一能動的眼皮,溫随橫去一眼,卻顯然不太有殺傷力。

将該來的怨怼照單全收,席舟一邊替溫随按揉腰腿,一邊詢問意見,“我抱你去洗個澡再睡?”

“……”溫随有氣無力,“又來?”

之前兩次都說洗澡再睡,結果變成什麽樣?

席舟輕咳,“那就直接睡。”

“不要,身上黏。”小朋友被折騰慘了,氣不順,就是氣不順。

席舟首先要做的當然是順順毛,“那我抱你進去,你自己洗,我把床收一下。”

溫随身子一輕,被抱起來的同時一陣叮鈴聲吸引了兩人注意。

翹起的腳踝上那根銀灰色緞帶被打成蝴蝶結,尾端墜着小銅鈴——

昨晚一開始它還覆蓋着席舟眼睛,之後不知怎麽就被綁在溫随身上了。

也因為它,溫随看見自己小腿密密麻麻的紅紫印子,綿延直上遍布全身,竟沒一處好地方,慘不忍睹。

而反觀正抱着他柔情似水、看似溫文無害的男人,估計任誰都不會将這樣的罪案現場和罪魁禍首聯系起來。

席舟重又放下溫随,打算先将鈴铛解掉。

解着解着,欣賞的目光最後不舍地打量兩秒,“這樣綁起來,其實還挺漂亮。”

“……”

溫随這回連瞪都懶得瞪了,到底是誰手指那麽靈活,一邊做動作,一邊還能把緞帶打成蝴蝶結的?

以及那句,“打個結,你就是屬于我的箭了。”

未免也太過羞恥。

溫随不想跟他說話,一點都不想。

緞帶被解下來,可想而知腳踝那裏也是一圈印子。

席舟說好抱進浴室就撤離,算是“君子”承諾,可實際結果卻是,溫随進去後腿軟站不住,已然無法獨立完成沐浴操作。

還是只能由席舟幫忙,不過這次他保證心無旁骛,也确實,鐵打的人都經不住這麽折騰,他的小朋友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

溫随被架着,穩穩當當靠在席舟身上,蒸騰的熱氣翻湧,熏得他昏昏欲睡。

不管怎麽說,被人伺候什麽都不用做還是相當舒服的。

心裏那點不順由此稍稍好轉,像只餍足過後終于得到休憩的貓,也有了幾分說話的力氣。

“你不問問……射捧花是誰想出來的?”

沙啞的聲音疲憊中透着慵懶,讓席舟耳膜很是受用,兼具成就感與心疼。

“我覺得是你,但又不敢想是你。”

大概就像那種幸福來得過于突然,所以讓人措手不及難以置信。

手掌帶着泡沫游走,席舟動作專注,一邊陪聊一邊敬職敬責做好委托。

溫随下巴擱在他同樣濕漉漉的肩膀上,眯着眼,慢悠悠呼了口氣,“你還記不記得那個問題,如果是你站在箭靶旁邊,我敢不敢射。”

“……所以你這是在做實驗?”

“才不是。”

為了站得更輕松,溫随雙手攀住席舟肩膀,頭換成倚靠的姿勢。

“開始只是個想法,後來姚教練告訴我婚禮的事情,想法才成型。”

“師姐果然早跟你說了。”席舟後來猜到,他們不可能沒事先商量。

“讓我去當伴郎,也是故意的吧?”

故意裝作不在乎,以退為進。

溫随笑起來,不怕他知道。

那天姚闵跟他打電話,說和盛北飛要結婚了,打算請席舟當伴郎,但覺得以他的性格,這次肯定不會同意。

“我那師弟可是男德班優秀畢業生,我估計你直接開口勸他都不會去,更何況我們提了,所以就還沒跟他說,想先征求你的意見。”

“男德班?”

溫随當時又學了個新詞,看過解釋後,跟席舟竟頗為對應。

姚闵也深以為然,“不過話說回來,你同意席舟來當伴郎嗎?如果你也不願意,那真就算了。”

溫随說想考慮一下,畢竟姚闵是他尊重的師長,盛北飛是席舟最好的朋友,于情于理能幫忙肯定是該幫的。

但鄭許然那場婚禮溫随也确實不太高興,究其原因,還是穿西裝的席舟太過惹眼。

西裝……

那場婚禮上席舟的樣子在腦海閃過,溫随動了念。

“上次師弟被扔捧花的事情确實不太好,我們肯定不會亂開他玩笑……”

姚闵向溫随保證,也是在這時,他萌生射捧花的主意。

最終他答應了,“我有辦法能讓席舟同意,但我想請姚教練也幫我個忙。”

聽完他的計劃,姚闵驚訝之餘更多是對溫随的刮目相看。

“我一直以為你倆能在一塊兒肯定是靠師弟主動,現在看來是我想錯,這下我可一點都不擔心了!”

“擔心?”

“是啊我之前确實擔心,”姚闵以過來人的姿态語重心長。

“師弟比你年長,偏偏呢又是個溫吞的性子,我怕你覺得他無聊,要知道愛情這東西還是得要荷爾蒙刺激的。”

“所以師姐覺得我荷爾蒙不夠?”

席舟意有所指凝住溫随頸側那個最大的紅印子,他應當在婚禮前天晚上把它安上去,讓姚闵他們看看,有些事可不能亂猜。

“……”溫随無語,有時候舟舟教練的關注點會偏幼稚,他早習慣了。

不過偶爾心情好也願意配合一下,“那姚教練還覺得我對你的事并不怎麽在乎呢。”

畢竟是外人眼中高嶺之花,日常寡言少語冷淡疏離,但其實剖開來,戀愛裏的小心機無師自通,懂的可真不少。

“上次你穿西裝給別人看,我不高興,所以我也要試試,讓你吃吃醋。”

席舟笑起來,他的小朋友怎麽能這麽可愛。

“那還有什麽不高興的事,都一并說說,以後每年的今天都是翻舊賬日。”

确定是翻舊賬日而非什麽通宵狂歡日?

溫随靠在席舟肩膀笑,沒力氣導致笑都費勁兒。

“确實還有,鄭許然婚禮時你接到捧花,我也不高興,當時就想上去把它扔掉。”

雖然嗓子啞到失聲,氣勢卻很足,小貓變成小河豚。

溫随不知自己現在怎樣一副招人疼的模樣,擡眼對上席舟寵溺的眼神,整個人像兩腳跌進了溫柔鄉。

哎……沒救了。

胸口被軟乎乎撫摸,充盈着數不盡的滿足。

“不過現在我覺得……既然捧花代表下一個收獲幸福的人是你,與其扔掉,不如我親手替你将它射下來,更好。”

席舟也勾起唇角,胸腔愉悅的震動在兩人貼合處傳遞開。

“那你射落了我的捧花,得對我負責,我的幸福只能由你來給了。”

溫随靠在席舟肩上閉起眼,“那有什麽難的?”

水聲停下,幹爽的大浴巾暖暖裹了上來,溫随配合調整姿勢,席舟将他抱起先放在沙發上,去換好幹淨的床單,才又過來接他。

溫随已經快要睡着,後來眉間似乎被什麽輕柔碰觸。

像是很久以前的寒假,落在他睫毛上的雪。

“下次我穿西裝,不給別人看,小随也不要給別人看,好不好?”

席舟現在好像新學會一招,不說“你”而說“小随”,明明一直是這樣稱呼,現在聽來卻總像在撒嬌。

溫随聽得心裏綿綿的,悠悠答應,“好~”

後來這個略顯孩子氣的約定就變成一句不甚明晰的夢呓,溫随沒有真當它是句約定。

畢竟對兩個人來說,穿西裝的機會幾乎等于零。

直到三個月後,他們結束在荷蘭舉辦的室外射箭公開賽。

作為領隊,席舟賽後給隊員們放假,從下午4點到晚上10點,允許自由行動。

往常這種時候袁錳肯定是要拉着溫随到處逛的,這次卻在席舟下達通知的同時,人就閃現跑得沒影兒。

溫随發信息詢問,得到的回答竟是:[有人搞剝削,不讓我休假QAQ]

奇奇怪怪摸不着頭腦,可再問時對方又不說了。

溫随轉念一想,也許是陶嘉讓他幫忙代購,之前袁錳就抱怨過。

可如果代購,他一般也會拉着自己當壯勞力搬運工。

正在思考,又收到新信息。

席舟:[小随,過來一下。]

溫随記起出發前整理行李,某人偷偷在箱子裏藏東西,還不讓他看,這是終于要揭秘了?

敲開隔壁房間虛掩的門,只有席舟在,另一位教練貌似也出去了。

挂燙機工作時蒸出團團水霧,兩套筆挺西裝挂在晾衣架上,席舟回身看見溫随,笑道,“別愣着啊,來試衣服。”

“怎麽突然……”

除了西裝,還有襯衣、皮鞋,甚至領帶、領帶夾、胸針,全套齊備。

并且這些東西的顏色和款式,既有相同也有互補。

比如西裝上的暗紋顏色,是彼此襯衣的顏色,冰藍與暗粉呼應,而襯衣領口精致的細節刺繡,則完全一模一樣。

再比如胸針形狀,花蕊朝向是兩兩相望,但葉片卻是一左一右。

很明顯別出心裁的設計,背後花費的功夫可見一斑,也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備好。

“不是說穿西裝給你看的?馬上就跨年了,要抓緊時間兌現。”

“我們一會兒去看極光,那裏要求必須得穿正式。”

自己也就說了短短四個字,還沒說完,對方卻接連解釋這麽多。

還似乎前言不搭後語。

溫随擡眸看向席舟,男人笑意吟吟,眼神卻分明有些躲閃。

荷蘭是典型的海洋氣候,臨近北極圈,冬季濕潤且寒冷,出門必須得套件長羽絨服,西裝再好看也只能包在裏面,這樣的穿着顯得多餘。

但溫随并沒多問,也沒戳穿,拿起自己那身進去換了。

根本不用試,标準的量體裁衣。

席舟說的“看極光的地方”遠離城市中心,在郊野冰河公園,現在是極光季,大晚上公園門口彙聚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看極光的點很多,冰湖畔、瀑布旁、銀河谷……入口地圖上都有标明,他們走了一條人流最少的路。

後來逐漸上行,還有一段得爬山,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溫随的手被席舟牽住。

路上已經沒有旁人,他們穿過林帶,直至遠遠望見一座小型尖塔。

尖塔頂端高聳的十字架顯得威嚴又神聖。

幾扇窗內透出光亮,令建築灰黑的輪廓在暗夜裏模糊呈現,同時證明這裏也有人煙。

在荷蘭這種小教堂很常見,溫随并未多想,可問題他們不是來看極光的嗎?

看極光莫非還在室內?

“進去吧。”席舟簡短地說道。

握着他的那只手掌心微潮,隐隐地冒汗,溫随察覺,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推開那扇彩色磨砂的玻璃門,溫暖氣息撲面而來,大廳裏每隔一步就有一盞古樸的燭臺,将這條直通向裏的長廊映照得燈火通明。

一位牧師向他們問好,當聽席舟說是來看極光的,便請他們直接去裏面。

“這裏燒了壁爐,有點熱,先把外套存在門口吧。”

席舟将兩人的羽絨服一起疊放起來,溫随在旁看着他,忽然問,“你之前來過?”

“嗯……”語氣略微卡頓,“很早以前比賽時來過。”

溫随直覺席舟沒說實話,而正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存物櫃顯示空餘的格子已經所剩無幾。

可除了他們,溫随目前只見過那位牧師,周圍并沒有其他游客。

心裏不知名掠過一絲古怪。

這座建築并不大,長廊兩側各有一個房間,再往裏走幾步就到了盡頭,如同一般教堂配置,最裏面是寬敞的禮拜堂。

沒有外面那麽多燭光,僅在門邊有兩盞照明,但前方正中的講壇位置卻比其餘地方都要明亮。

乍一看,仿佛舞臺被追光燈定格,等待演員就位時的效果。

溫随還未弄清,就被席舟牽着往那處走去。

越往前光線越亮,他不由自主擡頭,才發現這座建築竟然有一扇極大的天窗,呈微微凸起的弧面,占據半個屋頂。

透過明湛透亮的玻璃,那片穹廬盡收眼底。

而照亮這裏的,并非月光或星光,而是介于藍色與紫色間、不知以哪裏為源頭渲染出來的彌漫天光。

“剛剛好,出現了。”

兩人在講壇前站定,聽到席舟這話,溫随複又低頭疑惑地看向他。

對方溫柔一笑,捏了捏他的臉,“看極光。”

極光?

溫随這才恍然,再度仰起視線。

穹頂之上,那種将整個天幕映亮的藍紫光輝開始流轉、變幻,分出斑斓五彩,宛如許多條飄逸的透明絲帶,漸次融化于盈盈一水間。

從聚攏到離散,又從遠去至纏繞。

雖無聲無息,卻宛如世間最絢麗的花火,綻放于觀者眼眸。

這是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震撼,因為它來源于玄奧自然,遠非任何人力所能企及。

“喜歡嗎?”

席舟的聲音像在試探,又似乎怕驚擾什麽,問得小心翼翼。

溫随點頭,“喜歡。”

然後被握住的手就那麽輕輕一墜,仿佛有道順勢的力向下拉扯,溫随無意識低頭,就見席舟在他面前單膝跪下,右手仍牽着他。

而那雙由下自上深深注視他的眼睛,映着從上往下流瀉的浩瀚光影。

這一望,也同時引燃了整片天幕最絢爛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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