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靠近
不管是否出于自願,晏秋和江湛的參賽協議已經達成。
一大早,晏秋還在食堂啃包子的時候,忽然收到了江湛的短信。
在哪兒?有空練習沒?
只是簡單的兩個問題,可她還是有些詫異,放下手裏的豆漿規規矩矩回複說:在食堂,我有空。
叮一聲,那邊迅速回了一條消息:到實驗室來找我。
現在?
晏秋一愣,急吼吼的,仰頭就把滾燙的豆漿灌進喉嚨裏。
幾位室友很是詫異,司涵張大了嘴,“你真行!我晾了十分鐘了,到現在還不敢下口。”
晏秋不以為意,“我挺耐燙的。”
趙彤彤一邊咬油條,一邊補充說,“她泡腳都不摻冷水。”
晏秋原打算先走,可又覺得不夠厚道,等了一陣,才和室友一起離開。趙彤彤放下餐盤之後抱怨說,“學校包子怎麽塞了那麽多蒜,嘴巴裏一股味兒。”
這麽一說,晏秋跟着哈了口氣,好像......是有些難聞。
待會兒還要去見江湛呢!
她皺了皺眉,猶豫一陣,還是跑去便利店買了一盒口香糖,去實驗樓的路上一邊走一邊嚼,反複确認了好幾次口氣,這才敲響了門。
在他面前,她一點不敢大意。
這一排全是供給計算機學院的實驗室,門幾乎都是敞開的,她記得位置,所以一下就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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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身往裏看了看,只有一抹背影。
江湛轉過了身,揚起下巴示意:“進來吧。”
實驗室不像她想象中的呆板嚴謹,中央設有一塊空地,四周擺着一些設備和電腦器材,牆上還有好幾塊顯示屏,她這才發現地方不小,除了這兒之外,仿佛還有幾扇小門,可以通往其餘的房間。
僅靠想象力,根本沒法窺探。
她多少有些忐忑,進去之後才發現裏面再沒有別人。
牆上的顯示屏播放着無聲的演示畫面,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人聲。
晏秋一邊踱步一邊質疑,“就在這兒練?不方便吧。”
江湛操作着電腦,仿佛在調視頻,“隔壁有間咖啡館,你樂意去那兒?”
她搖頭拒絕,“還是算了。”公共場所,還有那麽多雙眼睛盯着,挺不自在的!
可是,“就我們兩個人吶!”她忍住心裏的別扭和不安,小聲嘀咕了一句。
聞聲,江湛轉身朝她走來,步調輕緩。他掀了掀嘴角,懶洋洋地笑,在她心裏刻下深刻的印象,晏秋攥緊外套拉鏈,只覺得腦袋眩暈。
他走近了,才開口說:“放心,我對你沒興趣。”
心情頓時跌入谷底,她哦了聲,垂下眼睑,難免失落。
還想緩解自己的尴尬,所以裝作不在意的模樣,“可是,這兒連鏡子也沒有。”那怎麽知道自己的儀态。
“要鏡子幹嘛?”他四下瞥了一眼,又轉過頭上下打量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這樣互相檢查不就行了?”
晏秋默默吸了一口氣,垮下肩膀,忽然間覺得有些頹敗。
看吧,他總這樣,說一些讓人心悸的話,并且絲毫沒有自覺。
可她會多想呀!像一個傻子一樣,為他無意間的話加上自己的理解色彩。
走到一邊放下背包,晏秋自暴自棄起來,只問他說:“要怎麽練?”
“舞會有什麽指定舞種?”
很明顯,某人還不了解規則。她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探戈,阿根廷探戈!”
對于新手來說,要求确實很難。晏秋先前在網上看過視頻,那樣搖曳的身姿和她這種笨拙的人很不搭調,更何況,相互配合的兩個搭檔需要貼得很近,眼神時常藕斷絲連,像極了調情的情侶,暧昧之中有情愫流轉。
她看了之後直起雞皮疙瘩,一想到要和他跳這樣的舞,除了焦慮惶恐,再沒有別的感覺。
“之前有了解過探戈嗎?”他忽然間問了一句。
晏秋兩手撐在桌上,遲鈍地回應,“以前看過一部影片,叫《聞香識女人》,裏面好像有探戈的橋段。”當時只覺得優雅新奇,可到了真正實踐的時候,才感覺到困難。
“你呢?”她反問說。
他坦蕩地回應,“我也沒學過。”
好吧,她以為他挺懂的,看來兩個瞎子要一起摸着過河了!
江湛搜出了教學視頻,投影到牆上巨大的幕布上,如果關上燈,簡直堪比電影畫面。
晏秋眼巴巴地望着,早已經心猿意馬。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她差點想問出口來。
“你離這麽遠幹嘛!”江湛勾了勾手,将她的思路打斷。
晏秋舒了口氣,慢吞吞挪動腳步,終于和他并肩,她強迫自己專注,只盯着屏幕看。
光看還不夠,兩個人需要跟着視頻配合,僅僅只是牽手,晏秋的臉就已經燒得不行。他的掌心沒有溫度,甚至有些微微的冰涼,可她總覺得能捏出汗來。
探戈的基本舞姿叫embrace,也即“擁抱”,聽到視頻裏的這句話,晏秋呼吸一窒,整個人都不好了。
面前的人伸出手來捧她的肩胛骨,晏秋下意識一顫,躲開之後只覺尴尬,她偏過頭去,簡直沒臉看他。
江湛似乎覺得可樂,揶揄着說,“反應這麽大!你沒牽過男生手嗎?”
擡眼看他,目光交彙,她的心髒狂跳起來。白熾燈下,他笑顏惑人,勾起的唇線弧度很淺,鼻梁高挺,眼中帶笑,墨黑的瞳孔像是黑曜石一般,棱角分明的五官近乎完美,讓人一陣一陣心悸。
明明沒戴眼鏡的,可是湊那麽近,她想看不清也難。
晏秋漲紅了臉。
慌亂中又有些擔憂,自己這樣是不是太明顯?他會不會瞧出端倪來?
“這樣......很丢人嗎?”她佩服自己鎮定的語氣。
他說“沒什麽”,“也不算稀罕。”
話是這麽說,可面上還是挂笑,連肩膀也跟着微微顫動起來,晏秋沒法,只囧着張臉。
與她的扭捏相比,江湛表現地随意而自在,沒有刻意為之的舉動,分寸也拿捏得很好,晏秋驀然失望起來。
她倒希望他能介意一點,這樣至少能證明自己對他并不是全然沒有吸引力。
好像真像他說的那樣,他對她一點沒有興趣。
江湛今天穿了一件寶藍色的毛衣,搭配着淺色的破洞牛仔褲,襯得皮膚越發白皙,他靠她太近,晏秋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清冽味道,不像廉價的洗衣液味兒,仿佛也不似香水氣息。
她仰頭看他,一度走神。
江湛沒了好脾氣,好幾次蹙眉嘆息,“認真點!我可沒有要輸的打算!”
晏秋恍恍惚惚,練了接近有兩個小時,連最基本的舞步也理不清。
歇息時間,江湛還要訓人,不過多虧了那通及時的電話,讓她得以解脫。
他背對着她,斷斷續續地說了一陣,挂斷之後又轉過了身,“我出去一趟,有點事要談。”
晏秋壓根沒聽清他說了什麽,一味地點頭,末了又聽他問起:“你是現在走,還是再練一會兒?”
她唔了聲,“待會兒再走吧。”
“那行!鑰匙給你,離開的時候記得關窗。”他簡單交代幾句,接着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去。
眼中的背影徹底消失,晏秋忙不疊跑到了窗邊,風一進來,才覺得透過了氣。
想到和他獨處了那麽長時間,臉頰又開始發燙起來,她把手貼到臉上,觸感略顯冰涼,正好給她降降溫。正平息着情緒,不經意地往樓下望了一眼,他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視野裏——江湛出了樓,在往遠處去。
晏秋抓了抓頭發,又一次心煩意亂。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背過身,無措地絞起了手指。
...
長時間待在實驗室裏,晏秋無聊至極,可裏面的東西不能亂碰,她只能對着視頻進行着枯燥的練習。
江湛離開已經有七個半小時,他沒說什麽時候回來,可她卻抱着能等到他的期望,一直候在那裏。
正關注着牆上的時鐘,門卻在這時候有了動靜。
江湛推門而入,見到她,面上有一閃而過的詫異,他皺了皺眉,道了一聲,“你怎麽還在!”
幾乎是他開口的同時,晏秋扭捏地走到桌前,佯裝拿包的樣子,“哦,我這就準備走了。”
他朝她走近,“吃晚飯了嗎?”
她違心地點頭,“嗯。”
他從她身邊擦肩,到了電腦前才說:“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關了設備,又動身切斷電源,室內頓時暗了下來,晏秋答了聲好,笑容隐匿在黑夜裏。
晚上八點,正巧是上課時間,行人道上尤其冷清。
夜色沉靜。
校園裏,寬闊的馬路偶爾有自行車穿梭的身影,晏秋和江湛并肩而行。
一旁有矮矮的灌木叢,零零散散鋪着掉落的葉子。晏秋偏頭去看,這才注意到路邊正在凋零的銀杏。
路燈燈杆設得高,投下來的光恰好照在樹木上,紛飛的葉子撲簌簌掉落,昏黃的燈光下,葉子金燦。
她想到了之前見到的那對情侶,忍不住瞥了眼身旁的人。
多美的畫面!
和他一起,仿佛才不覺得可惜!
覺察到她的視線,江湛只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将目光挪開。
腳下無聊地踢着落葉,他輕聲嘆了口氣,“這堆葉子怎麽還沒有掃開?”
話裏抱怨,可一點也沒有影響晏秋的心情。她擡頭看天,只覺得黑壓壓一片,“這裏好像很少能見到星星!”她驀然感慨。
江湛跟着擡頭,随口應了一句,“南城也沒星星。”
“我們那兒有,尤其是夏天,特別亮特別閃,能鋪滿整片天。”她笑得柔和,“不過城裏就不一樣了。”
江湛興致缺缺,只嗯了聲,沒再接話。
晏秋打開了話匣,自顧自說了起來。“首都降溫降得好快,如果這會兒在南城,估計只用穿一件單衣就行,也不知道這個點,家裏人在幹嘛......”
他對她絮絮叨叨的話仿佛并不感冒,走了一陣,這才打斷她。
“這條路還挺長!”仔細聽,其實能察覺出一點厭倦的情緒,可晏秋卻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長了嗎?她倒覺得有些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