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絕望
晏秋抵達別墅區之後,在裏面轉了許久才找到那棟樓。
她沒敢細看,确認地址後立即按響了門鈴。
闫照青首先道了聲“不好意思”,“大周末的,還麻煩你跑一趟。”說着請她進門,随手理了理身上的披肩,又轉身去房裏拿東西。
晏秋坐在沙發上,并沒等多久。接過那本書時,幾乎是雙手捧住的,端正得像個孩子。翻譯工作結束有一陣了,直到現在才拿到了真正的成品,雖然屬于她的成果只有那麽幾頁,可這已經彌足珍貴。
她連說了好幾聲“謝謝”,由衷地開心。
“這是你應得的!”闫照青又将一個裝有現金的信封交到她手上,玩笑了一句,“如果下次老師還來麻煩你,也希望你別不耐煩才是!”
晏秋笑着說不會。
闫照青還想留人吃午餐,不過她執意要走,也就不方便多勸。
推開門,一股風迎面刮來,臉上能感覺到些微的濕濡,晏秋以為是雨滴。
走出屋檐,她攤開手來,有晶瑩的類似于羽毛的東西落到掌心,很快又溶解,仰頭一看,漫天飄絮,原來,是冬日裏的初雪。
她瑟縮了一下,趕緊将脖子上的圍巾裹緊。
回去的時候,晏秋思考着如何處理那部分酬勞,加上兼職的錢,金額已經不算少了,可以先拿一部分還給江湛,剩下的以備不時之需。心事了結之後,她偏頭發起呆來。
公交車上,因為低溫,車玻璃蒙上了薄薄的一層霧氣,外邊的景象也朦胧,看不大清。
晏秋心血來潮,沖上面哈了口熱氣。手指頭胡亂塗畫,慢慢地寫出了兩個字母——Z和Q——代表她和江湛名字的縮寫。
她看了一下,仿佛很滿意,又笑着把兩個字母圈在了一個桃心裏,明知幼稚,依舊傻樂不止。
天空純淨,她的心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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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彤彤是在幾天之後才發現晏秋臉上淡去的雀斑痕跡,司涵吐槽她沒留心,“就你和晏秋走得最近,結果一點也不關心人家!”
對此,趙彤彤一本正經地解釋,“那是因為我壓根沒覺得小秋不完美,就算有雀斑,在我心裏一樣也最美。”
晏秋被她逗樂了。
熟悉的人或許不介意,可她自己卻并不這麽以為,畢竟連江湛也嫌棄過。
想要消除這個自卑的源頭,所以花了血本去醫院做了激光手術。
她拿起鏡子來看,斑點好像真淡了不少,沒那麽醒目,也沒那麽礙眼了,雖然還是為那幾千塊錢肉疼,可總算物有所值。
趙彤彤搭上她的肩膀好奇地問,“疼不疼?”
“你說手術?”晏秋轉過頭看她,“上了麻醉劑,我沒什麽感覺。”
趙彤彤左瞧瞧右看看,顯得比當事人還要激動,“晏秋你可好看了,你知道嗎?”
她還是不習慣直白的誇獎,不過心裏是真心高興。當司涵問她,最近這麽異常,是不是有心儀的對象時,整個寝的人都開始躁動了。
作為被調戲的對象,晏秋顯然還是太嫩了,一番辯駁下來,面上早已經漲得通紅。
“真沒有!”她一邊詞窮一邊着急。
“哦~”剩餘三人暧昧地點頭,弄得她面紅耳赤。
...
舞會那天,晏秋穿的是租來的服裝,純黑色的吊帶裙,下擺開叉,邊角是流蘇狀,稍微一動就覺得飄逸。肩膀稍微有些垮,幸虧領口不大,只露鎖骨而已。
換上衣服之後,她才真正有了參加舞會的感覺。
室友趙彤彤從衛生間裏出來,見到她,一臉驚豔的表情。
“簡直美翻了!”
晏秋覺得別扭,站在全身鏡前不停地打量,摸上肩帶,遲疑地問,“這會不會太誇張了?”
盛白微笑着說不會,“你差一個hold住全場的妝!”
趙彤彤自發地給她端來了小板凳,守在一旁,觀望的同時順便打個下手。
卷發棒燙出了波浪狀的發型,抓一抓,然後盤到後腦,兩頰各留了一縷碎發,修飾着臉型,晏秋這才發覺自己的頭發長長了,已經到了肩膀的位置。
“再來一個烈焰紅唇!”
晏秋覺得太鮮豔了,忙擺手拒絕。
“別呀!和你裙子顏色多搭!”趙彤彤在一旁勸誘,晏秋只得妥協。
盛白微利落地化好了妝,最後鋪上散粉,“大功告成!”
晏秋仔細打量,忽然覺得鏡子裏的人有些陌生,濃妝豔抹,變得不像自己,眼線拉長,竟然顯得有絲妩媚。她有些愣了,表情呆呆的,半晌才回過神。
這大概......是她最美的時候了!
“今晚你就是女王!”趙彤彤在身後給她鼓勁。
晏秋彎了彎嘴角。
出門前,盛白微特意給她挑了雙自己的高跟鞋,“我們倆腳型差不多,你先拿去穿吧!”
這一次,她沒再拒絕,只笑着說了聲“謝謝”。
舞會在晚上八點正式舉行,參賽者需要提前到場。這個季節,天黑得早,不到七點,校園裏已經亮起了燈。
晏秋身上只披了一件短外套,盡管保暖,可腿上還是覺得冷。先前和江湛約好了在圖書館門口見,所以這才早早地出了門。
周末,路上行人不多,也慶幸沒人注意她的着裝。
一路走來,心情緊張又雀躍,連步調也沉重了,腳下的高跟鞋發出噔噔噔的聲響,聽得她心裏不自在。晏秋垂下頭,再次審視自己的打扮,和平時有很大出入,不過應該也還好。只是......不知道江湛看見了,會是什麽反應。
她忽然間忐忑起來,一會兒猜測他大概會嘲笑她一番,一會兒又期待他會露出贊許的表情......腦子裏一通胡思亂想,越來越焦躁不安。
到達學校禮堂需要經過教學區,晏秋走的是寬敞的馬路,她一擡頭,正巧望見了前面熱情相擁的情侶。
面上頓時窘然。
兩人離她有一段距離,可她今天戴了隐形眼鏡,而且他們正巧站在路燈下,視野格外地好,她想裝瞎也難。
和往常一樣,她自覺挪到了馬路對面,撇開頭嘆了一聲,不再去看。只是越接近越覺得好奇,不經意地瞟了一眼,卻一時間怔在原地。
她驚詫地睜大了眼!
女生仰起頭,男生捏住她小巧的下颌,俯身就勢親吻,僅僅是這一幕,就能令她的淚水頃刻滾下來。
那兩張臉都是自己熟悉的。
左思思和......江湛。她沒想到會在這兒提前遇見。
轟隆一聲,好似悶雷在頭頂驚響。
晏秋只覺得心猛地抽縮了一下,鈍鈍地疼,快要喘不上氣。
悲傷、憤懑、失望、無助……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她的腦海一片空白,眼淚提前落了下來。身子已經僵硬得不能動彈,手和腳都麻木了,只無意識地發顫。
好想哭喊,可是只能瞪着發紅的雙眼。
她不切實際的幻想有多諷刺,直到目睹了眼前的場景才醒悟過來,最殘忍的事情就擺在面前。
她嫉妒、氣憤,更多的是自憐的悲哀。
誰讓你不認清現實?誰讓你自以為是?誰又讓你喜歡他了?
明知結果,卻還是習慣性的自欺欺人,這下好了,教訓來了,她終于懂得了什麽叫做慘痛!
好痛!好想讓他痛!
她捂緊心髒,某一瞬間,只想逃開。
不管不顧地往回跑,像是百米競賽,瘋子一樣,盲目地奔跑。眼淚決堤般湧出,她一邊哭一邊嚎啕。
如果旁邊有人,估計也會被她的慘樣吓壞。
從橋的一頭跑到另一頭,晏秋幾乎脫力。停下來,艱難地喘息,混雜着嗚咽聲,她只覺得下一刻就要窒息。
落魄地往前走,高跟鞋一扭一扭,将她的啜泣聲踩碎。眼角的淚落下來,迅速幹涸,風一吹,有種微微的刺痛感,她沒空理睬。
眼睛漲漲的,她揉了揉,很不舒适,這才想起自己戴的隐形眼鏡,為了這次的比賽,特意去店裏配的,花了不少錢。
想到媽媽胃不舒服,卻總用便宜的藥,她每回都心疼地不行。這次做祛斑手術的花銷,原本是準備給媽媽換藥的錢!
她,到底做了什麽?!
腦袋裏的弦徹底繃斷!晏秋攥緊拳頭,一下子蹲在地上,“哇”的一聲,抱頭痛哭流涕。
...
晏秋早早地把手機關機,什麽也不想聽,什麽也不想理會,一個人在湖邊吹了很久的風,凍到臉都麻木了,這才想起回去。
到宿舍時接近十點,這會兒,舞會應該已經結束。
從樓下往上走,過往的人幾乎都投來了古怪的眼神。“你怎麽了?”熟悉的人會這樣問她,而晏秋只是一味地發愣。
頹然地推開房門,她終于有歇腳的位置。
聽見聲響,室友紛紛轉過了身,方才七嘴八舌的談話聲戛然而止,幾個人面上一愣,神情詫異。
“晏秋!”趙彤彤喚了她一聲,似乎很震驚,“你怎麽了?”
為什麽所有人都這樣問?晏秋覺得疲憊,費力地搖搖頭,一聲不吭。
對方還想靠近,身旁的盛白微推了她一下,及時制止。
“幹什麽?”趙彤彤偏頭小聲地問。
盛白微嘆了一聲,“別去添亂!”晏秋的狀況,很明顯不願多談。
趙彤彤哼哼唧唧,和司涵互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房裏靜悄悄的,沒人說話,晏秋愣愣地坐在書桌前,像在發呆。打開鏡子來看,怔了一瞬,繼而苦笑。
原來這麽明顯!
臉上的妝一塌糊塗,睫毛膏被淚水沾濕,髒兮兮的紋路弄了滿臉,頭發散落,亂蓬蓬的,活像一只幽靈。
她盯了一陣,驀然牽動嘴角,彎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呵~
真狼狽!
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她整個人疲憊不堪,潦草地洗漱過後,直接躺倒在床,很快意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