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貳】夜幕星稀沉
将手裏的項鏈挂到脖子上,疏桐看了看鏡子,覺得似乎有些太顯眼,于是就把它撥到裏衣裏面去了。
這樣一來從外面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翟鶴覺得無聊便又仗着他綠龍的能力跑到城鎮上去晃悠了,疏桐也樂得清閑陪祁莞船長喝喝小酒也順便看看這次的布局。
疏桐正在幫忙補幾個人的衣服的時候突然空中掉下一個綠色的人影,掀起一陣不小的氣浪把旁邊祁莞船長正抽着的煙吹散開了許多。
“你回來時就不能稍微安靜一點嗎?翟鶴。”和疏桐一樣,船長一臉見慣不怪的表情,連聲音也不帶起伏地道。
聞言翟鶴站起來,潇灑地伸了伸手:“這可是華麗的歸來啊,祁莞船長。”
“你這小子……還真讓人無語。”祁莞輕輕吐出一口煙,笑道,“要是太引人注目困擾的可是你哦。”
“因為我急着回來啊。”翟鶴原地轉過了身,将頭發甩到了身後。
疏桐想到了自己今天早上的經歷,擡眼插話道,語帶笑意:“怎麽?被官員追了?”
“這也是原因之一。”回答她的聲音語調略略下沉,“但我感受到了更讨厭的氣息了。”
祁莞有些驚訝地放下了手中的煙槍:“哦呀,你指的難道是以前提到過的那個嗎?”
“對啊。看來……”翟鶴回頭一笑,那是頗為惡劣和不屑厭惡的笑容,“白龍和青龍都已經來到這個城鎮了呢。”
手起針落,聞言疏桐一驚,一不小心戳破了自己的指尖,鮮紅色的血珠立即凝成了一小點,在白皙的肌膚上更是明顯。
翟鶴顯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瞬間就換了副表情湊近疏桐:“我帶回來的消息就這麽讓疏桐吃驚嗎?還是說……”
他下半句還沒出口,已經知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這點的疏桐極為随意地撚去了指尖的血液,微笑着舉起手中閃閃亮的針:“翟鶴,還是什麽?”
“唉……疏桐還是這樣。”似乎十分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翟鶴一臉失望地往後退了幾步,搖搖頭,“真讓人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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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真是我的榮幸。”一面咬斷棉線,疏桐一面回答着,而眼中的淺碧凝成微暗的顏色。
竟然找到了這裏……
她當然知道翟鶴口中的白龍和青龍指的是什麽。
四龍和緋龍王的傳說,在這片土地上成長的孩子應該沒有一個不知道。
那是這裏每個孩子兒時虛幻無依據的憧憬,而疏桐知道,不管這個故事是不是真實的,對于翟鶴來說,它所象征的那份回憶,是極為痛苦扭曲的。
這也是為什麽翟鶴在提到原本應該如兄弟家人般存在的其他龍時,會露出那種不屑厭惡的表情的原因。
他深深厭惡着這個宿命的束縛,身為四龍的使命對于他來說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美好的東西。
他向往屬于自己的自由。
然而他們現在竟然找到了這裏,當初他們費勁力氣才到達的阿波港。
海平面上的日暮西垂,夕陽的鮮紅将海水染做暖色,也将女子金色的長發打磨得更加光亮。
她驀然想起了今天問她讨水的五個人,那個擁有緋紅色頭發的少女。
會是……他們嗎?
嘛,不管怎麽樣都好。
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而這樣想着的疏桐,半張容顏被攏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唯有那雙如玉凝成的眼眸,冷若霜雪。
夜晚無雲,清輝更盛。
阿波港沒了人聲的城鎮此時靜可聞針,今夜的月色依舊美得出奇。
在廚房裏收拾着的疏桐聽到了一陣極其幽怨熟悉的調調,她眼角一跳,探頭看了看外面吃得正歡快的大夥,果然沒有發現那個綠頭發的家夥。
她走出船艙,果不其然發現了某個綠龍正坐在船沿上翹着腿拉着他的一把二胡,一臉的憂郁簡直就和深閨怨婦如出一轍。
不過……
看着對方的背影,疏桐嘆了口氣,從袖子裏拿出了一支什麽放到唇畔。
下一秒清脆悠揚的聲音與翟鶴的曲調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他先是一愣,随即順着她的蕭聲拉了下去,直至一曲終焉。
翟鶴轉身對着身後的女子笑得那叫一個輕浮風騷:“呀,疏桐怎麽出來了?果然還是擔心……”
沒有給他油嘴滑舌的機會,疏桐拿起手中的蕭敲上他的腦袋,一手拿走那把二胡:“所以,不吃飯也要在這裏裝深沉的翟鶴先生,你确定自己不會在昆吉那家夥的船隊回來之前先把自己弄死掉?”
“我才沒那麽容易就死掉咧,疏桐太誇張了啊。”翟鶴摸了摸被敲的頭頂,攤手道。
聞言疏桐沒好氣地拿了個饅頭砸他:“廢話那麽多,拿這個自己堵住嘴。”
“是是~”非常從善如流地接過疏桐手裏的飯菜,翟鶴适可而止地閉上了嘴開始吃東西。
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的二胡,她收起自己的蕭,有些驚訝地看了眼翟鶴:“你倒是什麽時候學會拉這個的……”
“嗯……在你上岸的那幾年吧……”翟鶴擡起頭來看她,紫色的眼睛裏有着不明的光芒,“疏桐的蕭也是那時候會的?以前從來沒聽你吹過。”
“不是。”疏桐搖搖頭,一手摩挲着二胡的紋路,胭脂色的唇瓣抿起,“……以前就會的,婆婆教我的。”
“……”看着面前女子的神色逐漸變得懷念傷感,已經進食結束的翟鶴拿回了自己的二胡,笑道,“那麽今天,就為了我們美麗的疏桐小姐的回歸,就由我再拉一曲。”
難得疏桐沒有嘲諷他,反而是露出了極為無奈的笑容,淺碧色眸中的憂傷逐漸消退下去:“你啊……”
二胡悠揚舒緩的樂聲漸起,疏桐看着船下平靜的海水,映出的月華在她的眸中開出溫柔的顏色。
那是不可言說的傷痛,不會愈合,無法觸碰。
那也是不可言傳的默契,不用言語,便能相通。
此刻天不知,地也不知。
唯有你知,我知。
沒有星光,夜幕更沉。
不久之後,港口緩緩開進了一只船,在夜色的掩護下沒有任何的動靜。
站在甲板上的兩個穿着官員衣服的人在談話。
“那些東西呢?”
“全都裝上來了,接下來只要把那些東西交給港口的使者就好。”然後其中一個擡頭遙遙地呼喚在瞭望臺上的人,“喂,把風的——附近有什麽可疑的船嗎?”
“沒有。”那個聲音迅速地回答了。
那人并沒有覺得有什麽異常:“這樣啊。看來海賊今晚并沒有發現我們的船呢。”
“那個……”
“幹嘛?把風的。”
“你剛剛說的【那些東西】是什麽啊?”
一個官員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怎麽還在問這個啊?當然是從戒帝國走私進來的新品種麻藥啊。”
“走私麻藥要幹嘛啊?”把風的人的聲音漸漸冷了下來。
而下面的兩個官員卻依舊沒有察覺到,語氣中的貪婪令人作嘔:“這種事情還用說嗎,當然是賣給鎮上那些家夥把他們的錢全部榨幹啊。”
“這樣可不好啊,這麽做一點都不美。”覺得時間差不多了,翟鶴一腳就把不久前捆得嚴嚴實實的真把風的給踢了下去,順帶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笑道,“抱歉這麽晚才做自我介紹,我是一小時前和把風的交接班的,俊美倜傥的新人喲。”
趁他們愣神之際祁莞船長的海賊船已經靠上了這艘官船,一大群海賊擁了上來,官員們慌忙拿出武器迎戰。
結局自然不言而喻,阿波海賊的實力原本就不容小觑。
回到自家船上的海賊們都坐在甲板上無精打采地抱怨着。
“這樣越來越難打了啊船長……”
“對方是想殺了我們而我們卻只能在不死人的範圍內攻擊他們……”
“那種混賬官員消失了不是更好嗎……”
疏桐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他們和祁莞船長的談話,一面小心擦拭着自己的武器。
白色的絲絹在一黑一白兩把彎刀上輕輕拭過,流暢的刀身越發锃亮起來。
感覺到自己身邊坐着的人有些不對勁,疏桐并沒有從自己的彎刀上移開視線:“你怎麽了?今天竟然安靜得這麽詭異。”
“啊哈哈疏桐果然觀察力進步了。”翟鶴先是哈哈地笑了兩聲,然後在疏桐拿起武器逼供之前乖乖說出了原因,“其實從昨天,右腳就開始痛起來了。”
“右腳?”她記得那是……綠龍的力量。
疏桐的指尖稍稍顫了一下,鋒利的刀刃一下便輕易劃破了絲絹,那一抹柔軟的白色從她的指縫中滑落下去。
“反正你只會覺得舒服吧。”祁莞船長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這般說着,一針見血。
“是有一點啦。”
聽他這麽說的船長立刻給翟鶴來了一腳:“要我踩你嗎?”
被踩到臉的翟鶴口齒不清地回答着:“不用了我沒事了船長。”
疏桐收起了彎刀,她想起來從前時候聽過的事情。
在緋龍王出現的時刻,四龍之血必會逆流沸騰。
今吾為君之所用,不負代代相傳之命。
定當傾盡此身,但護君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