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庸人

下班之時,劉昭開始收拾雜物,宇文姿上前幫她,兩人合力将私人物品搬到樓下,劉昭丈夫開車來接,劉昭回頭,“阿姿,你去哪兒,我們送你。”

宇文姿搖頭,“不用送,我就在附近吃飯。”

劉昭點頭,“那我們先走了。”

宇文姿與她揮手告別,那一對夫妻還沒走遠,宇文姿似乎已經聽見争吵聲。“你有沒有考慮過家庭,你想掙多少錢?你說,你想掙多少錢才滿意,你說呀!”

劉昭要去杭州工作,似乎是一意孤行,并未與丈夫達成一致。宇文姿朝那邊再看,車已經駛遠了。

夜間霓虹閃爍,樓下車水馬龍,餐廳裏人影綽綽,宇文姿到時,溫疏桐已經在那處坐下了。

溫疏桐開一瓶紅酒,他手勢娴熟,高腳杯一晃,映着頭頂水晶玻璃吊燈射下的光,酒杯裏的酒都暈染出對面女人的縮影來。

“來,為了我們的離別,幹一杯。”溫疏桐将酒杯遞過去。

宇文姿端起杯子,看了男人一眼,一口幹了。

溫疏桐笑,“你不同我說點什麽嗎?類似離別感言?”

“溫總,祝您一路平安。”

溫疏桐笑着瞥她,“宇文小姐今日可真夠敷衍的。這樣盛裝打扮,看着心情又不大好,是不是被其他男士爽約了?”

宇文姿戳了戳盤子裏的牛排,“溫總,您別挑三揀四了,我一個失婚婦女跟您一個有婦之夫出來吃飯,已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您還指望我笑靥如花啊?可省省吧,我心髒脆弱着呢,一摔就成八瓣,玻璃心reads();女主很忙!”

溫疏桐還是笑,“我看你倒是應該解放自己,勇敢尋找真愛。”

宇文姿擱下刀叉,抹一抹嘴角,“溫總,您別跟我說您看上我了,其實我也沒看上您,既然咱們彼此都無愛,以後最好還是別再見了。”

溫疏桐點頭,“你說得對,确實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你還是蠻懂行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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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逼我。”宇文姿細細一嘆。

“我逼你什麽了?”溫疏桐看她。

“別逼我翻白眼。”宇文姿真的不再看對面的男人,轉開了目光。

她朝身後看了一眼,只這麽一眼,瞧見黃樹人與一個女人進來了,那女人穿細帶高跟鞋,手裏還牽着一個孩子。

孩子五六歲,頭上紮着辮子,一頭卷毛深棕色,煞是可愛。宇文姿心下‘砰砰’跳,以為見到甚麽不得了的□□。

宇文姿頭一直朝那頭扭着,溫疏桐調侃她,“你情夫帶着孩子老婆出街來了?”

黃樹人完全沒有察覺宇文姿的存在,他抱了孩子坐下,又點了餐牌,才開口道:“李憨要開畫展,他找我了。”

女人掏出鏡子,化了口紅,又抿了抿嘴唇,“別叫人家李憨,人家是約翰李,你也可以叫他姐夫或者李約翰,要有禮貌,嗯?”

孩子在旁邊玩玻璃杯裏的水,女人瞪孩子一眼,“放下,當心弄壞杯子。”

黃樹人摸摸孩子的頭,“無妨,杯子壞了不要緊,只不要把水濺到身上,會生病。”

女人直哼,“你會慣壞他!”

黃樹人也笑,“我給孩子只有一種愛。”

孩子眼睛圓溜溜的,童聲童語,“爹地說舅舅是溺愛。”

黃樹人與孩子碰頭,“李憨說對了。”

女人看自家弟弟,“莫要在他面前說李約翰壞話,他已經會告狀,會原樣重複你的輕視與抱怨。”

黃樹人擡頭,“我幾時有抱怨?抱怨的是你,你不滿意自己的婚姻生活,輕視的也是你,嫌棄找了個沒有能耐的丈夫。”

黃立人瞧自家兒子,“趕快忘記舅舅剛才的話,那都不是真的。”

黃樹人捏起孩子頭上的辮子,“他是男生,為什麽要紮辮子,你讓他弄不清自己性別。”

黃立人搖頭,“他自己喜歡,不肯剪頭發。”

孩子嘟起嘴,用英文念叨,“爹地說,長發是藝術家标識,我會長成藝術家,所以必須留長發。”

黃樹人嘆息,“誰讓你找個洋鬼子,孩子都已經學歪reads();還珠之有鳳來儀。李憨自己畫幾張破畫,天天女模特披床單,難道你沒有一點危機感?”

黃立人‘吃吃’地笑,“為什麽危機,他離開了我,連女模特都找不到。”

孩子奇異看了黃立人一眼,黃立人回他,“你是不是想回去告訴你爹地,但這樣會破壞爹地和媽咪的關系,我們會因此吵架,你還要說嗎?”

黃樹人皺眉,“你這樣做母親,威脅孩子?”

黃立人攤手,“他內心裏住着成人的靈魂,真的,相信我。”

牛排上來,孩子果然不再說話,刀叉飛快,開始伺候自己進食,并不打擾母親和舅舅談話。

黃樹人看了孩子一會兒,目光裏充滿慈愛,黃立人道:“為什麽不自己生一個?你不肯,還是雨濃不肯?”

宇文姿一直瞧着那邊動靜,聽又聽不清,溫疏桐打一個響指,“服務員,買單。”宇文姿回頭,“吃完啦,為什麽買單?”

溫疏桐攤手,“看來我真的對宇文小姐半絲吸引力都無,一整個晚上,宇文小姐全部目光都在別處。”

宇文姿将頭收回來,“啊,抱歉。那個......”

溫疏桐敲一敲冰冷的琉璃臺面,“不用看了,他們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人。”

“你怎麽知道?”宇文姿迅速問一句。

溫疏桐指着自己手腕,“看那女人的手镯和戒指,是成套的裝飾品,你看那男人,手上有婚戒,他們的穿戴根本不同款。理論上,一對夫妻帶着孩子出來,理應是同款婚戒,再者,你看那孩子對男人并不親熱,或許他們并不常見面。”

宇文姿早早瞧見了孩子入場時牽着女人的手,女人趕盡時髦,不止沒有戴婚戒,還在這個深秋近冬的時節單穿着一件雪紡衣裙,真是鋼筋鐵骨。

“好了,別看了,孩子是別人的,那是個混血兒。”溫疏桐一錘定音。

宇文姿擔心的是,黃樹人在給別人養孩子。她點點頭,“是啊,混血兒。”

黃樹人手機響,他掐斷手機,不出三秒,第二道電話又來臨。

孩子拍拍他,“舅舅,接電話。”

黃樹人只當看不到屏幕發白,黃立人擡頭,“是雨濃嗎,叫她過來一道吃飯,我也許久沒見她,不知她有沒有更漂亮。”

孩子放下刀叉,“媽媽,不是舅母,我瞧見來人顯示,上面寫着‘親愛的季’,那是什麽意思,是某個季節嗎?”

黃立人也停止進餐,眼睛看着自家弟弟,她将手機拿過來,“喂,你好,請問哪位。”

那頭嬌滴滴的聲音,“對不起,我打錯了。”

黃立人問一句:“季小姐?”

那頭沉默,許久才開口道,“他在哪裏?”

黃立人發笑,“誰?”

那邊又不說話了,黃立人等得不耐煩,将電話交給自家弟弟,“這位小姐慣會用沉默挾持別人,我不喜歡reads();嘿!我來自地球!。”

黃樹人接過電話,哄了幾句,“沒事,是我姐姐,別怕”。言語之間,黃立人已經起身,牽了自己兒子,“我們走,不要耽誤舅舅戀愛。”

黃樹人挂了電話,變了臉色,“姐,你做什麽?”

黃立人牽着孩子,低頭冷哼,“我雖不羁,但始終曉得分寸,你呢,你如何同雨濃交代?我告訴你,和你多在一起一秒,都惡心!”

黃樹人也不知受了什麽刺激,他鐵着一張臉,“黃立人,你得意什麽?要不是靠着我黃家的幾個錢,你和你那沒用的丈夫能逍遙到今日?我跟你說,你此刻回家,大概就能看見李約翰正和某個長腿女郎在床上雜交呢!”

黃立人迅速捂住自己兒子耳朵,不待黃樹人說完,“啪”,她一巴掌刮在黃樹人臉上,“沒用的東西,專會攻擊別人的短處,你自己就是個窩囊廢!”

時髦的女郎牽着漂亮的孩子憤憤離去,方才還一片溫馨,此刻驟然龜裂,宇文姿嘴巴都快掉下來。溫疏桐道:“好了,別看了,我們也走吧。”

宇文姿拿了大衣和手包,跟着起身,“走吧。”

城中栽種着許多梧桐,夏日裏蔽日遮天,冬日裏也挺立昂揚,宇文姿低着頭,溫疏桐回頭看她,“婚姻就是如此,一言不合便可大打出手,仿佛要撕裂對方。”

宇文姿點頭,“撕裂對方尤不解氣。”

“你懷念婚姻嗎?”溫疏桐問得很浪漫。

宇文姿笑,“剛剛解脫,哪裏又會輕易邁進去。”

“那你別急,或許我們可以共譜一段華美戀曲。”溫疏桐口才真是不賴。

宇文姿将大衣拉緊,“方才那男人是我好朋友的丈夫,我原先覺得他們婦唱夫随,很是登對。結果......”

“結果湊近了一看,劣跡斑斑,或許還有青銅老鏽,足以致命。”

宇文姿看溫疏桐,“溫總送劉經理走,不止心計勝人一籌,連婚姻關系都總結得可圈可點?”

溫疏桐道:“這是劉昭自己的選擇,我不曾強迫她,人都是被自己的欲念逼着前進的,我只是給她選擇的餘地。”

宇文姿搖頭,“是你催發了她的*和野心,沒有你,她未必有此一舉。”

溫疏桐也不争了,只低頭一笑,“權利是美好的,誰沒點野心呢。”

一條筆直的梧桐道走了一半,梧桐葉子在稀疏的枝幹上搖搖晃晃,宇文姿不走了,“路也走夠了,我走不動了,咱們這就各自分開吧。”

溫疏桐回頭看她,“被你看穿了,我預備先送你回家,再借口進去喝杯咖啡,最後不走了。”

宇文姿笑一笑,“那真遺憾,家裏沒有咖啡。”

溫疏桐伸手給宇文姿攔車,宇文姿上車要走,溫疏桐替她關上車門,說:“阿姿,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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