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庭院
易鳳尋來的時候,只見謝遜在沙發上看電視,謝大俠已經吃了兩個桃子、一個蘋果、三根香蕉,茶幾上還擺着幾碗酒釀湯圓,他瞧見易鳳尋,嘟着嘴道:“老爺,你來吃吧,我吃不下了。”
廚房裏傳來‘嘩嘩’流水聲,宇文姿的聲音飄過來,“謝遜,你吃啊,你不是說餓了嗎,快吃!”
易鳳尋一來,謝遜就輕手輕腳往外頭跑,路過門口時,低聲道:“宇文小姐有點不正常,老爺,我在外頭等你。”
謝遜人高馬大,身手倒是靈活,瞬息之間,屋裏就不見了他身影reads();傾盡天下,不訴離殇。宇文姿從廚房轉出來,“謝遜,你人呢?”
謝大俠飛檐走壁消失得無影無蹤,宇文姿出來,看見的只能是她心心念念想見的易鳳尋。她嘴巴動了動,“你......?”
易鳳尋手裏拿着一張轉讓書,“房子轉給你,稍後就可以過戶。”
宇文姿漸漸失了笑意,她牙齒緊緊咬合在一起,她甚至能聽見右頰最裏頭那顆智齒的松動之聲,牙齒來回摩擦,也不知她咬得多用力,裏頭‘咯咯’暗響,那總是害人牙疼的後齒總算掉了。
女人緊緊閉着的嘴張開了,易鳳尋以為她要說話,結果宇文姿一低頭,吐出一口血來,刺目的血跡沾染着濃稠的唾液,宇文姿轉身進了廚房,再吐幾口牙血,後頭夾着一顆碩大的牙齒。
血就在掌心裏,牙齒也在掌心裏,宇文姿開了水龍頭,血被水沖散,牙齒也掉進了通往下水道的管口裏。沒了,甚麽都沒了,甚麽重獲新生,甚麽遇見愛情,甚麽告別過去,通通都沒了。
廚房的鍋子裏炖着高湯,高壓鍋已經開始滾滾冒氣,宇文姿伸手關了火,她将手上的水在毛巾上擦幹,她走出廚房時,對着易鳳尋說了一句:“易先生,謝謝你,房子我很喜歡,但是我不能要。”
宇文姿心身俱疲,這裏她已經不想再多待一秒,也可以說,她不想再和易鳳尋在同一個空間裏多呼吸一秒鐘。
女人在沙發上拿了包,然後低頭換鞋,易鳳尋牽着她胳膊,宇文姿回頭,“做什麽?送我套房子羞辱我,告訴我其實我就值得這點錢?”
易鳳尋就這麽看着她,宇文姿悲從心來,“我說了多少次了,房子我不要,我又不是賣身給你,不用你支付這麽昂貴的報酬!”
男人面色如常,宇文姿推他,“易鳳尋,你走開點,沒見過哪個男人像你這樣的,上趕着送人東西,有病啊你?”
宇文姿将拖鞋換下,踩着自己三寸高跟鞋要走,易鳳尋将她用力一拽,宇文姿被他拉得退後幾步,易鳳尋道:“張嘴。”
“幹什麽你?”宇文姿猶自頑強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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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鳳尋捏着宇文姿頰邊,“張嘴我看看,怎麽流這麽多血。”
宇文姿神色複雜,她伸手去拍易鳳尋的手,“你放開我,關你屁事!”
女人被捏着臉頰,說出來的話根本含糊不清,也不知易鳳尋聽清楚沒有,他真的低頭去看宇文姿的牙齒。宇文姿被人捏得雙頰酸痛,她兩手一起拍在易鳳尋身上,“你神經病啊你,我流血就流血,要你管,你個王八蛋,你神經病!”
宇文姿手上其實還有一個提包,手打在人身上都算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包摔在人背上,就算不青紫一片,也多少刷出幾道紅杠杠來。女人發瘋的時候,手上都沒個輕重,宇文姿也不知捶打了多少下,等她打累了,才發現,易鳳尋早已經放開她多時了。
宇文姿停手的時候,易鳳尋就這樣看着她,他問她:“你就這麽恨我?”
恨,怎麽能不恨,你個負心寡義的薄情人,你抛妻棄子......
宇文姿大抵想要高唱一出窦娥冤,自己六月飛霜,遭人潑污水,被人迫害,她說:“你冤枉我,你明明已經知道那天不是那樣的,你為什麽還要冤枉我?我跟你說,我一要素旗槍鮮血灑,二要三尺雪将死屍埋reads();醫道萬花!”
易鳳尋臉上總算有些許笑意,“我還以為你誓願委實大,三要三年旱示天災。”
“我懶得看你,随便您易總高興,我味道不好,您換一家私房菜,不打擾您,我這就走了!”
啧啧,人家剛給了個笑臉,又開始拿腔拿調。
宇文姿要走,男人沒動靜,她又回頭看了一眼,易鳳尋在笑,他說:“謝遜在樓下,讓他送你。”
“你個王八蛋!”宇文姿又回頭撲了易鳳尋一爪子,易鳳尋将她一拉,兩人就靠在了沙發上。
下午的太陽有些斜,照的人臉上又有些灼熱,宇文姿偏着頭,目光轉向裏頭,易鳳尋手撫在她腰上,“胖了?”
宇文姿狡辯,“哪有胖?是你的幻覺!”
易鳳尋将她從沙發上拉起來,他拿了一瓶烏龍茶給宇文姿,兩人一從貼身的距離分開,宇文姿就意識到不妙。
明明都倒下了,他還是起身了,大概真的沒戲了。宇文姿将瓶子擰開,賭氣一般咕咕地喝下去大半瓶,易鳳尋那頭說:“讓你拿茶漱口,看看還流不流血。”
“你管我流不流血......”宇文姿白眼還沒翻出去,易鳳尋已經拉上了窗簾。
這樣明顯的暗示,再不懂就真是傻子了。
事情還沒開始發生,宇文姿就紅了臉,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是不是真的有了贅肉。趁着易鳳尋不注意,她撥開衣領看了一眼,還好,今天這一件還看得過去,不是壓箱底好幾年的舊貨。
女人小動作如此多,易鳳尋已經脫了外套,朝宇文姿走過來了。
他過來了,他過來了!宇文姿跟個羞澀的小姑娘一般,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易鳳尋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他伸手在茶幾上拿遙控器開了電視。
電視節目說:“這一場決賽我國奧運健兒與金牌擦肩而過,在裏約遭遇了......”
宇文姿發誓,自己是個愛國的人,她也無時無刻不希望健兒們為國争光。只是此刻......真是太煞風景。宇文姿低着頭,“我累了,我去睡覺了?”
易鳳尋指着裏頭,“睡吧,裏頭空調的溫度可以自己調。”
已經沒有話能表達女人此刻的心境,用句通俗的,你早不看,晚不看,重播不看,點播不看,為什麽一定又偏偏要在這個時候看?
宇文姿心裏憋出一口老血,黃連苦水往肚裏流啊!
睡不着,真是睡不着,怎麽能睡得着。宇文姿在那張公主床上起碼滾了六六三十六遍,她手指摸過床頭的鮮花紋路起碼摸過了九九八十一遍,節目還沒完嗎,剛剛已經聽到頒獎儀式都結束了啊,離下一場還早着呢,他到底在看什麽?
宇文姿從床上爬起來,到浴室去洗了個臉,又将頭發梳了梳,她拿起大衣,真的要走。路過客廳時,易鳳尋靠在沙發上,似是睡着了reads();拍下賣身老公。電視裏頭插播廣告,宇文姿關了電視,又拿了毯子蓋在男人身上,她剛轉身,後頭就握住了她的手。
“你......?”宇文姿回頭。
易鳳尋手一勾,就将她帶到沙發上,男人噴出的氣息緩緩萦繞在宇文姿頸邊,她笑,“我以為你睡着了。”
男人說:“你很失望?”
宇文姿瞥他,橫眉怒目,“走開!”
易鳳尋的手抱了宇文姿的腰,“沙發小了點?”
兩個人的伸展運動确實小了點,宇文姿勾着他的背,“去床上?”
易鳳尋低低的笑,宇文姿頰上緋紅,“那去哪裏?”
今日去接湯君年出院,宇文姿穿着最樸實的毛衣與長褲,易鳳尋撩開她的毛衣,說:“那件皮裙還不錯。”
言下之意就是今日穿得不怎麽的,宇文姿掐他一下,“你說話能不能不拐彎。”
冬日穿得都厚重,宇文姿那日有心求和,自然無畏嚴寒,精心打扮。誰知撞到的時候是今天,女人披頭散發,穿着馬虎,還有一條緊身長褲,确實拉下來都費勁。
其實大家都還穿着長袖長褲,宇文姿毛衣還在身上,褲子更嚴實,忙了半天,氣氛好了,臉也紅了,汗快滴了,可兩人連貼身都還沒做到,更不要說怎麽深入了。
突然間節奏慢了,易鳳尋的話語像棒槌一樣,一下敲到了宇文姿心裏,她心煩意亂,上個床比打場仗還麻煩,不僅要充分考慮對方的審美意識與視覺效果,還要考慮對方的使用效果,可誰來照顧自己的心理問題。
宇文姿從沙發上站起來,跑浴室去了。宇文姿躲在熱水裏,心煩得很,誰知道今天看見你,誰知道今天應該盛裝出門,你又沒有邀約我,我怎麽預見今日之事。
女人終于款款出浴,她拿毛巾擦頭發,外頭就有敲門聲。
宇文姿拉開把手,“幹嘛?”
外頭沒人,但門上挂着一件手工複雜的蕾絲裙,胸上蕾絲極有層次,下面是瑩白的珍珠齊齊整整串起來的腰封,略一掂量,便知是真的珍珠縫制而成。宇文姿摸着這昂貴睡裙,嚷一句:“易鳳尋,你有病嗎,這麽貴的東西,給誰穿啊?”
“前一段有個設計師在做婚紗系列,她說剩下很多珍珠,問我要不要嫁衣。我說,‘我目前大概需要一件睡衣!’她拿剩下的珠子做了這個,你喜歡嗎?”
易鳳尋的聲音輕輕的,宇文姿頭發濕噠噠貼在肩上,“很貴吧?”
“不貴。”易鳳尋吻了吻宇文姿額頭。
所謂高定,并非說你花了多少錢買一件什麽衣裳,高定的要義是讓你發現你自己的美,以及服裝本身的美。
宇文姿穿了這條蕾絲裙出來的時候,她說:“珍珠有點重。”
易鳳尋看着她笑,宇文姿道:“這件衣服有沒有名字?”
答曰:“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