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散開,都給我散開!”

在西河岸等待了半月有餘,青冢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一艘船。

想當年她也見過些世面,繁華景致,精美器皿,見過用過使過,可是像這樣華貴的大船一靠岸,還是讓青冢由衷感嘆一聲,不知是什麽樣的人家,才能有這樣精致的木帆船。

青冢一面感嘆,邊跟随岸邊其他等船的人,一起往船邊靠去。

想要蹭船回大盛的遠不止青冢一人。

船上下來幾個水手,他們要去市集上采購物資,五大三粗的水手叼着竹簽剔牙,連正眼都不看這些人,招呼叫花子一樣,粗聲粗氣地将人群驅散開。

“東家說了,誰也不帶,你們都起開!遠點!”

青冢被人群擠到了角落,好幾次險些被人擠倒,她纖細的身形在人堆中很容易吃虧,為了不被擠出去,她不假思索的握住了前面一位大哥的胳膊,大哥走得快,身形又魁梧,回頭蹙眉瞄了青冢一眼。

“呵呵。”青冢連忙賠笑,好在那大哥人長得不咋地心思倒還不錯,沒譴責青冢這種“借力氣”的行為,反而加快步伐沖到了最前面。

那幾個水手走得也快,到了市集附近,已經有大半的人選擇放棄,其中一個水手回了頭,伸出拇指和食指,做了個點錢的動作。

“老子有錢還在這等船!”

被青冢扯了一路的大哥怒氣沖沖,猛然站住。

那水手的意思很明顯,這船只是臨時靠岸,不帶人,可如果有錢的話,不可能也能成為可能。

剩下的人中,見此情此情,又走了大半,只留下包括青冢在內的幾個人,彼此打量。

起中一個上了年紀的娘子搓了搓手,低頭嘆氣一聲道:“這年月,誰還有銀子吶。”

大家紛紛附和,即刻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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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沉,街面上的鋪面都開始掌燈。

風吹得屋檐下的燈籠左右搖擺,寒風中,青冢用毯子将自己裹了個嚴實,在街角的暗處不住的跺腳。

遠處漸漸傳來人聲,青冢探頭往街口處看,終于等到了那夥從市集出來的水手們。

“大哥,借一步說話!”

青冢從暗處蹦出來,笑盈盈說道。

為首的水手面色上波瀾不驚,眼神卻閃爍一下,對同伴使了個眼色,跟着青冢走到了暗處。

從九公子大氅上拽下的寶石成色十足,哪怕光線昏暗,看起來還是晶瑩剔透。

“行,看在我們都是同鄉的份上,捎你一程,我可醜話所在前頭,上了船安安分分,還要在廚房幫忙,不準惹事,聽到沒有?”

那水手将寶石揣入荷包,束起兩道濃眉瞪着青冢說道。

青冢連連點頭,亦步亦趨跟在他們身後,登上那艘好不容易才出現的大船。

水手們将她安排在了廚房後一個狹窄的雜物間,裏面都是雜亂的貨物,只在角落架了塊木板,就算是晚上安歇的床了。

青冢蜷着身子坐下,雖然身邊環境惡劣,可一想到可以回大盛,臉上不由的浮現出笑容。

故國一別,歷經生死,她終于能再次回家了。

河水拍打着船身,卷起高高的浪花,獨屬于河水的腥氣彌漫在鼻腔中,鹹濕,卻又令人那般好眠,在狹窄昏暗的雜物間內,青冢漸漸熟睡。

東家所在的船艙離廚房不過數丈之距,船艙內還有一扇小窗,窗下一張燭火,照亮着內部的情形。

淺衣錦服的年輕公子倦懶地靠坐着,手中捏了封書信,正在漫不經心地讀着。

“離清。”那公子擡頭,冷聲問到:“喬家大小姐你可曾見過?”

離清搖頭,看着窗外奔騰的河水,無辜地回道:“屬下不認識。”

九公子悶哼一聲,語氣裏是藏不住的惱怒,他将方才匆匆一閱的信箋,架在了幽幽飄動的燭火上,火舌卷起白紙,竄出一簇火球。

“信上說,本公子與喬家大小姐有婚約,她已經從嵊州到了京都,哼,簡直是豈有此理!”

燒完了那封掃興的信,九公子仍舊不解氣,觑了立在一旁木偶般不發一言的離清,繼續道:“那大小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都不知,如此草率便成親,豈不是兒戲?”

離清彎腰将未燒幹淨的殘骸撿起,低頭恭敬道:“公子,您和喬大小姐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說不上是兒戲。”

“……”,九公子和氣地看着離清,未待公子發話,離清很知趣的退了出去。

從成宣國回大盛走水道路途漫長,沿途風景秀麗,巍峨山脈在河岸邊起伏,頗為壯觀。

青冢叼着個玉米窩窩頭,袖子挽到了小臂上,正哼哧哼哧洗着一大盆蘿蔔。

廚房裏人多,青冢就縮在竈臺後面,十指浸在涼水中,已經凍得紅彤彤,像十個小胡蘿蔔。

她做得專注,未曾留意周圍。

廚房裏的人快步排成一排,搓手的搓手,賠笑的賠笑,對着門口走進來的人恭敬道:“老爺好!”

對于廚房裏的人來說,穿綢緞打扮光鮮的都是老爺。

青冢循聲回頭,嘴驚訝的張大,叼着的窩窩頭應聲掉入洗蘿蔔的髒水裏,青冢來不及心疼,彎着腰就往竈臺後躲。

真見鬼了,離清怎麽在這?

離清大步走到竈臺邊,好像唯恐竈臺的灰塵弄髒了衣袍,不耐煩道:“不必躲了,公子找你,快随我來。”

青冢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她怕是,沒法活着下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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