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深坑

豐田鎮逢單號的集市,趕集的多是老弱婦孺,年輕力壯的男同志得在家幹活,如果年輕男同志經常在鎮上溜達,會被人看不起的,好在正月沒啥事,男同志趕集不會被引人過多注意。

唐知軍背着個背簍,垂頭喪氣地去衛生所買藥,他媽不知咋了,昨天嚷嚷着頭疼,夜裏哭哭啼啼地喊疼,吵得全家人沒睡好覺,天不亮他媽就自己爬了起來,叫他帶上錢去縣裏醫院看病。

縣裏醫院是啥地方,沒幾個錢誰敢進去啊,光是檢查就得花好多錢,如果他手裏有錢就算了,費盡心思偷來的錢不知被哪個龜兒子偷了,他哪兒有錢給他媽看病,加之整夜沒睡脾氣有點大,和他媽說話就帶了點情緒。

他沒有針對誰,他媽卻像點燃的炮仗,火氣比他還大,登時坐在地上就捶足頓胸的嚎哭,邊哭邊罵,罵他有了媳婦忘了娘,老娘生病都不管,詛咒他遭天打雷劈……

聲音嘹亮悲怆,隔壁鄰居都驚動了,紛紛跑過來問怎麽回事。

他剛要解釋幾句,他媽不由分說就數落起他的不是來,哭得要多凄慘有多凄慘,“我養了只狼心狗肺的玩意啊,我頭疼的整夜沒睡,他們個個睡得吹撲打鼾的,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喊他帶我去醫院看看,他不耐煩,嫌我事多,我命苦啊,嘔心氣血把他養大,到頭來嫌我年紀大不中用是拖油瓶啊。”

他在生産隊幾乎沒和人紅過臉,自認人緣不錯,就因為他媽義正言辭抱怨他不孝,鄰居看他眼神都變了,不贍養父母幾乎是所有老人不能容忍的污點,傳到公社,甚至會被公社幹部批評教育,他不敢拖延,扶他媽進屋,再三保證立刻馬上去鎮上給她買藥,他媽這才安生了。

可憐他沒吃早飯就出來了,這會饑腸辘辘的,他揉了揉肚子,越想越憋悶得不行,都是些啥事啊。

天色不好,衛生所沒啥人,他找到穿白大褂的醫生描述高翠華的病情,要他開點藥。

男醫生狐疑地瞟他,語氣刻板,“頭疼分很多種,你說的是哪種?”

“就頭疼,疼得睡不着,你看有沒有辦法治。”唐知軍有點着急,出門前他媽說了兩個小時看不到他人就在門口吊死,要全生産隊的人都曉得是他害死的。

要不是疼得忍無可忍,他媽絕對說不出那樣的話來。

“沒有辦法,頭疼的原因很多,得去縣裏醫院檢查具體原因才敢開藥。”男醫生拉開抽屜,拿出個小本子,随後去了樓上。

鎮上的衛生所多是治感冒發燒,跌打扭傷,二樓是女同志生孩子的産房,此刻裏邊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哭得人心煩意亂,唐知軍煩不勝煩的抓了把頭發,自己要是不買藥回去,保不準他媽會做出啥事來。

若帶他媽去縣裏醫院,他身上的錢哪兒夠,他就奇了怪了,他媽以前好好的,咋突然頭疼了,上個月在大哥家沒聽說有啥大毛病啊。

難道故意忍着想他掏錢在大房忍着沒說?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他媽覺得大哥花錢替她治腰傷過意不去,頭疼的事拖着不說,就覺得他有錢該掏點出來?

唐知軍悶着腦袋,咬牙追着男醫生上了樓,“醫生,買點感冒藥,我家兒子這兩天流鼻涕,他說喉嚨痛……”

男醫生沒搭理他,去房間檢查了幾個産婦的情況後才甩了個眼神給他,唐知軍端直脊背,迫使自己直視他的目光。

無論如何,先買點藥回去應付他媽,最好再糊弄幾天,糊弄到二月就不歸他管了。

男醫生詳細問了幾句情況,唐知軍照着自己感冒的症狀說了遍,男醫生沒有懷疑,爽快的配了藥,擰開白色瓶蓋時,男醫生突然問他,“你是桃花村生産隊的唐知軍?”

唐知軍納悶,“你認識我?”他身體好,偶爾感冒嗓子痛熬幾天就好了,不咋來衛生所,他記憶裏,還是周鳳生娃時他來過。

“酒鬼是你弟弟?上回他來買藥賒賬,賒的你的名字。”

“啥?”

男醫生皺着眉頭,拉開右邊抽屜拿了個本子出來,翻到某頁給唐知軍看,“12月23,後背有淤青,開了活血化瘀的藥,總共1塊零5分。”

“啥?”唐知軍睜大眼,他沒讀過書就認識自己的名字,右下角最末确實寫着他的名字,他氣得嘴歪,“我們都分家了,他的賬他自己還。”

“他說傷是你打的,醫藥費該你出,你既然來了就把賬還了,免得過段時間我們去生産隊找你。”欠衛生所錢的自己知道還,至于不還的,他們會派人去生産隊要,不過極少有那樣的情況,他看唐知軍也不像那樣的人。

唐知軍不敢相信唐知綜做得出這種事,哪家小孩不挨打的,那天唐知綜讓他回家拿錢他以為唐知綜說說的,回去後就沒出來,沒想到唐知綜敢報他的名字賒賬。

男醫生不管他想啥,包好藥,拿過算盤噼裏啪啦撥了兩下,“總共1塊7角。”

唐知軍:“……”他腦袋也一抽一抽地疼得厲害。

走出衛生所唐知軍整張臉都是黑的,老的不省心,小的到處惹事,唐知軍覺得自己抓狂得快瘋了,有時候真恨不得弄死老幺算了,免得丢他們的臉。

連帶着給他媽買的藥也想順便扔了,死吧死吧,都死了才好。

然而,有的事只敢在心裏想,他再恨老幺有啥用,那就是個地痞無賴,軟硬不吃,誰都拿他沒辦法,至于他媽……

唐知軍更覺得憋屈了,他媽過場多,說藥苦她吃不下,吃了也會吐,吐出來藥就浪費了,說來說去,不就提醒他買點糖,拐彎抹角的,聽得人窩火。

他敢發誓,這個月他媽跟着老幺,啥毛病都會忍着,恐怕死都不敢死,幾個兒子,好像只有老幺是親生的。

真想不明白老幺到底有啥好,就因為會偷懶會喝酒?

氣了很久,最後不得不去供銷社給他媽買糖,他悶着頭往裏走沒看路,腦袋撞到個背簍,擡頭看才發現是餘秀菊,他扯着嘴角想打招呼,餘秀菊鼻孔朝天哼了聲,冷漠地走開兩步遠,唐知軍悻悻,前幾天因為石磊結婚他反對高翠華拿錢的事兒算把餘秀菊得罪了,本以為那錢最後會落入自己口袋,哪曉得到頭來竹籃打水空歡喜一場。

早知這樣,高翠華拿多少錢給石磊結婚他都不會多嘴,他也郁悶啊,辛辛苦苦偷來的錢,看都沒看上眼就沒了,他咬咬牙,走向貨架,拿了個紅底粉花的水壺,讓服務員再給他拿床棉被。

旁邊的餘秀菊擡起頭來。

唐知軍強顏歡笑地說,“大嫂,石磊是我侄子,他結婚做叔的咋能小氣了,我送床棉被和水壺是早說好的,既然大嫂在,你挑挑款式和花色,免得我買了石磊不喜歡。”

餘秀菊這才臉色好看了,挑了床大紅花色的棉被,仔細檢查上邊的針線,态度有所緩和,“咋沒看見弟妹,你自己來的?”

“嗯,媽不舒服,我來給她買藥,對了大嫂,上個月媽有沒有喊頭疼?”

分家時他們幾兄弟說好了,每個月輪流供養老人,在誰鍋裏誰給負責老人的全部開銷,包括看病。

隊上其他人家也這麽來的,照理來說沒啥不公平的,哪怕他媽瞞着閃腰的事去大房才嚷嚷開,他也以為吃虧的是唐知國。

誰讓唐知國排在老幺後邊呢。

現在來看,他也吃虧,他媽頭疼的症狀或許是腰痛引起的也說不準。

餘秀菊拿過唐知軍手裏的水壺,揭開水壺蓋子,耳朵貼過去聽裏邊的聲響,斜眼看着唐知軍,“沒啊,媽說她頭疼?”

水壺的聲音越清脆響亮說明保溫效果越好,她連着試了幾個,挑了聲音最響亮的那個,把水壺給唐知軍,自己接着去買糖。

唐知軍有些喪氣,提着水壺去櫃臺給錢時,發現對方目不轉睛盯着自己看,他不自主挺直了脊背,臉有點發燙。

“你是桃花村生産隊的唐知軍?”

唐知軍點頭,心頭升起不好的感覺。

中年婦女幹脆利落地拉開抽屜,拿出個黃色封皮的小本子來,唐知軍額頭突突跳了兩下,心情煩躁得想罵人。

“你們兩兄弟挺像的,酒鬼和我描述你的長相我還怕認不出來呢,他在這邊賒了幾塊錢的賬,報的你的名字。”

旁邊的餘秀菊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老幺和唐知軍關系不錯,去年到處賒賬坑幾個兄弟,但從沒哪次和唐知軍有關,她以為老幺賒賬分人呢,讨厭誰就坑誰。

原來不是啊,幾個哥哥,一碗水端平了的。瞬間,心裏那點不平衡煙消雲散,她反過來寬慰唐知軍,“老幺混賬慣了,你做哥哥的不給他擦屁股怎麽辦嘛,總不能眼睜睜看他被公安抓走坐牢啊。”

唐知軍:“……”去年要賬的上門誰撕心裂肺要去縣裏喊公安抓老幺去坐牢的?真的是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不知道郁悶。

這次的錢有點多,唐知軍帶的錢不夠,中年婦女道,“能給多少給多少,其他的下回趕集補上,酒鬼賒賬我是不想賒的,看他兒子跟着,不好不給他面子。”

身為人母,她能大義凜然的拒絕酒鬼,但沒法拒絕那3雙楚楚可憐的眼睛,況且酒鬼賒賬不是為自己,是希望改善3個孩子的生活,“我看酒鬼醒事多了,你們做兄弟的多幫扶他,沒事打他孩子幹啥,你說說你,你不打他孩子他能賒賬?”

唐知軍:“……”媽的,借他的名義賒賬不說,還到處說自己壞話,唐知軍簡直有嘴說不清,掏出所有的錢拍在櫃臺上,怒沖沖就走了,中年婦女邊數錢邊碎碎念,“拽個啥勁啊,就你這脾氣還不如酒鬼呢,酒鬼從不像你發脾氣。”

走出去幾步遠的唐知軍差點被自己絆倒,他媽的,他咋就攤上臉皮比城牆倒拐還厚的兄弟的,他要和唐知綜斷絕關系。

他憋着滿肚子火回村要找唐知綜算賬,剛進村呢,就聽隊上的人說他媽快不行了,他愣了下,拔腿就往家跑。

院裏清風雅靜的,周鳳抱着孩子坐在凳子上打瞌睡,美麗和美雲乖巧地坐在她身側也昏昏欲睡,他屏住呼吸上前,不自覺壓着聲音問,“媳婦,媽沒了?”

是不是太安靜了些,他朝高翠華住的房間走了兩步,低頭問周鳳,“大哥他們沒來?”不應該啊。

他慢慢踏進屋,床上的高翠華雙目緊閉,皺紋橫生的臉上面無表情,他憋着氣過去,手探到高翠華鼻尖,熱熱的呼吸還在,他不知自己該惋惜還是該高興,緩緩退出屋,朝周鳳說,“媽不是好好的嗎?”

呼吸均勻,睡着了而已。

周鳳輕輕晃着懷裏的孩子,無精打采的說,“她能吃能睡好得很,我們被折騰得不輕。”

唐知軍松了口氣,他以為發生啥不得了的大事呢,他彎腰抱起兒子,“媳婦,你回房間睡會,我守着。”

高翠華這個年紀,稍微有點病痛就容易是絕症,不知是不是她意識到了,時時刻刻要人陪着她,換周鳳還不行,只要唐知軍,尤其晚上,她不睡覺,拉着唐知軍東拉西扯的閑聊,從唐知軍剛生下來聊到唐知軍結婚生子,喋喋不休像念經似的,唐知軍耳朵快起繭子了,偏偏還不敢離開,他離開半步高翠華就捂着腦袋喊頭疼,嗓門大,吵得其他人睡不着,大人就算了,孩子年紀小,吓醒了就睡不着了,為了讓兒子睡個好覺,唐知軍夜裏得寸步不離地守着。

這個正月,他過得比農忙還累,連石磊結婚他都沒好好休息天。

比起他的心力交瘁,唐知綜臉色紅潤,別提多神氣了,石磊結婚擺了20桌酒席,他憑借自己的長相氣質得到許多人的讨論,議論聲都是正面的。

如果滴酒不沾勤勞樸實的人突然無所事事沉迷酗酒會被人們指指點點很久,但如果是個品德敗壞游手好閑的懶人,他偶爾說句客氣話就會被人贊上天。

好人要維持形象太難了,而壞人,輕而易舉就能翻身。

唐知綜感覺自己就屬于後者,在酒席上,他不過人模狗樣的說了幾句話,周圍人看他的眼神立即變得欣慰友善,餘秀菊和他說,好幾個人問他有沒有再婚的打算,想給自己介紹對象。

石磊結婚不到兩天,餘秀菊專程找唐知綜說這件事,唐知綜準備去山裏幫劉春玲同志撿柴,被餘秀菊攔在路上,他多少有點不耐煩。

什麽話飯桌上不能說,偏要在他幹大事的時候,他撇着嘴,“大嫂,兒媳婦進門,你不忙着和她搞好關系,摻和我的事兒幹啥。”

他承認自己光芒萬丈魅力無邊,但誰說這樣的人就得再婚啦,餘秀菊日子是不是太閑了,太閑的話和兒媳婦讨論讨論有了孫子孫女叫啥名字也好啊。

“你娶個媳婦回家照顧家裏也好,錢大他們還小,總不能你又當爸又當媽。”餘秀菊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慈母的光輝在頭頂閃閃發光。

唐知綜惡寒,“大嫂為什麽會這麽想?”他多金貴的命,咋可能給人當爹媽,錢大他們給自己當保姆還差不多。

餘秀菊沒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家裏沒個女人終究感覺差了點什麽,你看看咱村裏的,再婚的不在少數,不照樣過得好好的嗎?”餘秀菊真盼望唐知綜能再婚,最好找個力氣大的能幹農活的,這樣唐知綜就不用把石磊使喚得團團轉了。

畢竟唐知綜每天要跟着木匠學手藝了,起早貪黑的,總不能天不亮就起床幫唐知綜挑了水再去木匠家吧。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唐知綜太懶了,這麽下去要不得。

“他們過得好是他們的事,大嫂和我說啥意思啊。”他要錢有錢,要金條有金條,會羨慕帶着幾個拖油瓶窮得叮當響的再婚家庭?別逗了。

看他不高興了,餘秀菊嘆氣,“老幺……”

“打住。”唐知綜最怕有人長篇大論引經據典的講大道理了,“大嫂,你還是操心操心石磊老丈人家的事吧,我的事我自己做主。”石磊老丈人家人口衆多,就石磊直腸子哪兒混得開,等着吧,要不了幾天木匠家就要開戰了,“大嫂,石磊性格直,你不多幫他拿主意,小心他吃悶虧,我不和你說了,我去山裏幹活了。”

距離劉春玲上次給他錢已經過去好多天了,再不開工,兜裏的錢很快就用完了,那可不行,做人要有危機感,花的錢要趕緊補上,要不然窟窿越來越大,很快就花得精光了。

劉春玲和幾個女知青說說笑笑地撿柴,積雪融化,山裏氣溫比外邊低,唐知綜撿起幾根柴火,唉聲嘆氣地走了過去。

“春玲同志,你們也在呢,看見我家錢大沒有?”他過年間夥食好,臉頰長了圈肉,清瘦頹廢的臉頰飽滿柔和的很多,瞧着不像3個孩子的爸,更像20歲出頭的讀書人。

幾個女知青登時紅了臉,暧昧地抵了抵劉春玲胳膊,劉春玲羞得滿臉通紅,手指着右邊方向,“好像見着了,在右邊山頭,你去找找?”

唐知綜順着她手指的方向,茂密的樹幹掩住了路,分不清該往哪兒走,他緩緩走了兩步,又回眸露出無助的目光。

“我帶你過去吧。”劉春玲站起身,悶着腦袋走到前邊去了,唐知綜嘴角揚了揚,腳步輕快的跟了過去。

留下幾個女知青臉色就沒那麽好看了。

“春玲同志真是熱心腸,待誰都這樣呢,懷玉同志,你說她是不是和知綜同志處對象呢。”剛剛唐知綜看劉春玲的眼神,好像和看她們不太一樣。

李懷玉自顧撿柴,沒有說話,旁邊有人扯她衣裳,“懷玉同志,我看不下去了,她劉春玲有啥好的啊,家裏兄弟姐妹一籮筐,日子苦巴巴的,哪像你,父母是雙職工幹事,兄妹和睦,前途一片光明,她憑啥跟你搶人哪。”

李懷玉抽回衣裳,委屈得不行。

她也想知道是為啥,唐知綜家裏困難,她為了幫他,自己掏錢和知青們打牙祭,就為了他和孩子們過來吃飯沒人說三道四,她還偷偷給錢大他們錢,希望他能多和自己說說話,哪曉得他對自己越來越冷淡,最開始兩人能說上話,慢慢的話都沒得說了。

他侄子結婚劉春玲把所有積蓄都給了他,後來酒幺告訴她,家裏仍然沒有買家具,她以為劉春玲給的錢不夠,私下塞了100塊錢托劉春玲轉交給他,本以為他會歡喜,願意和自己說說話了。

然而他态度仍舊冷淡。

她不知道該用什麽辦法才能讓他正眼瞧自己,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兒比劉春玲差了。

“懷玉同志,要我說啊,沒準他們兩人已經好上了,我看劉春玲不是個安分的,知綜同志起初或許對她沒意,睡過後就不同了,男人嘛,你懂的。”說着,不由自主地竊笑了兩聲,李懷玉聽得刺耳,“知綜同志不是那樣的人,你別胡說。”

唐知綜讀過書,學識淵博,不是那種卑鄙小人。

她捏着柴定定望着兩人離開的方向,鬼使神差的,她擡腳追了過去,不管怎樣,她得親口問問唐知綜,自己到底哪兒不好,為什麽他不喜歡自己。

唐知綜沒想到背後會有人,他跟着劉春玲的步伐,故意走得很慢,向劉春玲彙報這幾天的動向,以及錢的去處,“春玲同志,你給的錢真的派上大用場了,石磊結婚大部分都是我給的錢,20桌酒席看着不多,把石磊高興壞了,天天幫我幹活說要報答我,我都不知道叔侄的感情能這麽好,春玲同志,是你讓我看到親情的珍貴……”

劉春玲被誇得不好意思。

唐知綜又說,“剩下的錢我添了點家具,錢大他們樂壞了,樂得晚上睡不着覺,摟着我不停地問“爸爸,是我們的家具嗎,我們有自己的家具了嗎”,反反複複地問,生怕醒來是場夢,他們太久沒過過平常人家的生活,柴米油鹽,鍋碗瓢盆,桌椅板凳,對他們來說通通是新奇寶貴的,春玲同志,是你燃起了我對生活的熱愛,把我從渾渾噩噩的深淵裏拽了出來。”

劉春玲羞得擡不起頭,同時心有點飄飄然,“知綜同志,是我應該做的。”

不要臉,躲在大樹背後的李懷玉聽到劉春玲的話,氣得快哭了,錢她給的大頭,唐知綜該感謝的人是她,不是劉春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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