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工作
冷不丁地連續暈倒兩個老人,其餘人吓懵了,不知作何反應,也就唐知綜理智,尖着嗓門凄厲地喊道,“張嬸子遭人撞暈了,是蘇衛軍老娘幹的,快來人,救命啊。”
“......”半邊臉貼着石頭的葉英嘴角抽搐了兩下,緊咬着牙,躺着沒動。
“建國兄弟啊,趕緊來哦,你老娘遭人撞傷腿了,變成我這樣咋個整哦。”唐知綜賣力地喊人,臉脹得通紅,其餘人反應過來,跟着到處喊人。
不一會兒,井邊就聚集了不少人,唐大壯也在,唐知綜如實把事情經過和他說了遍,沒有半點添油加醋的成分,完了請在場的女同志作證,女同志不住的點頭,事實的确如酒鬼所說,葉英和酒鬼吵架吵輸了,張牙舞爪的撲過去,撞暈了張鳳仙。
衆人七嘴八舌,眨眼的功夫就把責任推到葉英頭上了,可恨蘇家人慢吞吞的到現在都沒個人露面,葉英裝不下去了,咋咋呼呼地翻起身,指着唐知綜鼻子破口大罵,“你個瘸子,自己是個殘廢到處禍害人,老娘撞誰了,你他媽張嘴就亂說,信不信老娘撕爛你的嘴。”
唐知綜膽怯地縮了縮脖子,害怕地拉住唐大壯的手臂,“隊長,你看看她德行,撞了人不道歉賴我身上,好多雙眼睛看着她都敢明目張膽地潑我髒水,要沒人,我豈不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說完,委屈的揉了揉眼。
“唐知綜你個龜兒子...”葉英急紅了眼,睚眦欲裂地揚手要和唐知綜拼命,唐大壯上前站在唐知綜跟前,怒目瞪着葉英,“打誰,打誰啊,以為自己是舊社會的強盜土匪,撸起袖子就幹架呢!”
“封建社會觀念不改變,下回送你去勞動改造。”
唐大壯看葉英不順眼很久了,唐知綜媳婦被蘇衛軍拐跑,她不好好教育兒子,反過來怪唐知綜脾氣不好管不住媳婦,整天在村裏耀武揚威的,仿佛她兒子做了多了不起的大事,說什麽救人于水火,滾!
葉英被唬住,老臉挂不住,憤憤不平的抱起木盆擠開圍着的人群朝外走,張鳳仙兒子不幹了,粗着嗓門吼,“撞了我媽想走人,不把事情解決了你們全家別想有安生日子過。”
誰家的媽不是親媽了,撞他媽,活膩了。
李家在生産隊不是人數最多的,但也不是任由人欺負的,李建國擋住葉英去路,他媳婦和兄弟們瞬間圍上來,把葉英圍在中間,李建國媳婦戰鬥力驚人,幾句話不聽直接動手揪葉英頭發,扯她衣服,葉英又罵又跳,大喊救命,唐大壯虎着臉喊了兩聲沒人聽,索性不管了,回頭問唐知綜有沒有受傷,受傷的話算葉英的。
人多,唐知綜不好昧着良心訛人,老老實實的搖頭。
而打架的兩方,葉英勢單力薄兩個來回就敗下陣來,蘇家人趕到時葉英被打得毫無還擊之力了,逼不得已,蘇家同意賠償醫藥費,說是醫藥費,也沒送張鳳仙去公社衛生所,給幾斤糧食和糖算了事。
李建國态度強勢,要求蘇家人立刻馬上賠糧食和糖,兩家人左擁右簇的去了蘇家,沒人理會癱軟在地的葉英,唐知綜借了木盆洗衣服,兩個兒子蹲在左右兩側,畫面分外溫馨,想到自己有家不能回的兒子,葉英氣得眼神冒火,唐知綜不經意扭頭,咧嘴笑了笑,“嬸子,不回家喲,咋滴了,想跳井栽贓到我頭上喲。”
葉英氣得眼珠快瞪出來了。
“你要死能不能死遠點啊,整個生産隊的都在這挑水喝,你死在裏邊水都不能喝了。”唐知綜再真摯不過的表情,惹得幾步遠外坐石墩聊天的老婦人們附和,“對對對,古井是大家的,不能因為你弄髒水咱全不喝水吧。”
“多大歲數的人了,看問題沒知綜透徹,知綜以前不還債,但從沒給咱添過麻煩。”
唐知綜在衆人印象裏,除了懶酗酒沒其他毛病,偶爾誰請他搭把手,他挺樂意的,比葉英狐假虎威的兒子們好太多了,葉英有四個兒子,吹牛吹上天,本事啥沒有,相較而言,酒鬼幾個兄弟腳踏實地得多。
有個人說唐知綜的好,其他人紛紛回想他的好了,衆人你一言我一語,氣得葉英說不出話,氣沖沖抱着木盆走人,風吹掉她幾根頭發,唐知綜喊她,“嬸子,慢點啊,別不小心摔着,你賴我頭上我不認的啊。”
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啥段位,挑釁他?氣死了活該。
唐知綜洗衣服簡單,搓了幾個髒地方就擰水回家,兩件衣服兩條褲子,洗了不到兩分鐘,比刷牙還快,酒幺看有些地方還是幹的,唐知綜解釋,“幹淨的洗啥洗。”
洗了衣服,他默默呼喚酒鬼的名字,到他晾好衣服去茅坑檢查埋的錢時那種被抱住的感覺才湧過來,他垮着臉,“真夠勢力的,不給你兒子做點事還真不出來。”
酒鬼咧着嘴笑得傻氣,唐知綜懶得看,推開他,開門見山地問有沒有回去的辦法,酒鬼搖頭,感謝他為高翠華和錢大他們做的,問他要啥禮物,唐知綜撇嘴,“要錢你有嗎?”
酒鬼再次搖頭,唐知綜甩手,沒錢說個毛線啊。
頓時,酒鬼不見了,唐知綜眨了眨眼,收回摳着泥土的手,罵酒鬼不中用,活着窮,死了還窮。
他手搭在泥土上,埋錢的泥土慢慢緊實,看不出挖過的痕跡,深思熟慮後他決定就把錢藏這,他不信有人看得出來,拍手起身時,腳突然絆着個木盆,原木色的木盆,差不多有兩個水桶大,唐知綜踹了腳,木盆撞到牆,哐的響了聲,打兩個轉穩穩落地,“還指望我洗衣服,滾遠點。”
唐知綜是懶人,洗衣服做飯樣樣不會,得知他去井邊洗衣服,村裏人目瞪口呆,對他又是陣猛誇,仿佛他做的是多有難度多了不得的事,除了唐石林,他對此事強烈反對,唐知綜家的衣服是他包攬的,咋突然唐知綜自己洗了,他內心不安,下工後他匆匆忙奔去唐知綜家,只見院壩裏的衣杆上,衣服随風飄揚,唐知綜坐在臺階上,雙腳泡在木盆裏,閉目養神,他咽了咽口水,走進去,“幺叔。”
“石林來了,正好,桶裏沒水了,挑兩桶水去。”唐知綜搓着腳背,清涼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渾濁起來,水冒着熱氣,唐石林挨着他坐下,“幺叔,你咋想着洗衣服了,是不是覺得我洗得不幹淨?”他以前沒洗過衣服,有些地方确實洗得不到位,他會改,熟能生巧,沒有誰天生就是會洗衣服的。
唐知綜張開腳趾,另只腳伸進指縫磨蹭,表情享受,“你有你的事忙,我總不能啥事都指望你吧。”不洗衣服,哪來的木盆裝水泡腳啊。
“指望我咋了,幺叔是我親叔,侄子給叔幹活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唐石林板着臉,神色嚴肅誠懇。
唐知綜反手指着睡覺的屋,“幺叔知道你是好孩子,成,幺叔不和你見外,幺叔的衣服擱屋裏沒洗呢。”老實說,唐知綜挺喜歡唐石林他們的,心眼實誠,幹活不偷懶,無論啥時候随叫随到,他蕩了蕩水,“石林,往後幺叔發達了不會忘記你的。”
唐石林不好意思,“幺叔說哪兒的話,我挑水洗衣服去了啊,以後換了衣服盡管喊我,別自己洗啊。”
唐知綜擺擺手,心裏不當回事,不洗衣服哪兒有好處拿,即使是木盆,有勝于無啊。
于是,沒隔兩天,唐知綜又拎着衣服去古井邊洗衣服了,田野裏幹活的人多,似乎習慣唐知綜像個正常父親了,沒多問啥奇怪的,說了兩句蘇家半夜吵架的事,唐家和蘇家仇深似海,往回唐知綜慫沒膽找蘇家理掰就算了,現如今他和蘇家人撕破臉,唐家親戚自然站他這邊,桃花生産隊大部分是唐家人,他們抱團不和蘇家走動,蘇家人到哪兒都形單影只沒個說話的,蘇家媳婦将其怪到葉英頭上,婆媳半夜吵架吵得天翻地覆呢。
說給唐知綜聽是希望他想開點,有唐家人給他撐腰不要怕事。
唐知綜沒啥感覺,照樣兩分鐘洗完衣服,回家就問酒鬼要好處,酒鬼特別勉強的送了根方凳子,矮不隆咚的,唐知綜邊罵他摳門,邊把凳子收着了。
接連半個月,唐知綜隔天就去井邊洗衣服,村裏人已司空見慣,不再露出吃驚詫異見鬼的表情,而酒幺他們也習以為常了,好比家裏慢慢增多的東西,木盆,凳子,木碗,筲箕,以前全家或蹲着或站着吃飯,現在能坐凳子了,是他爸花錢買了差人送過來的。
遲早他們會有桌子,會有鍋,能像其他人家燒火煮飯。
這天,唐知綜在井邊洗衣服,剛打濕髒兮兮的袖子,唐大壯來了,他褲腳盡是泥,臉頰淌着汗,“知綜,天暖和了,要不要給你安排個活?”
穿着棉襖瑟瑟發抖的唐知綜仰頭望天:“......”陰沉沉的天,冷風陣陣,哪兒就暖和了?
“幹活掙工分才有糧食吃,你不想想你自己,總得為錢大他們考慮考慮啊,繼續懶着不是個事啊。”
繼續懶着又餓不死,為啥不能?唐知綜低頭搓了搓袖子,搓下小坨泥,他攪了攪水,“我啥也不會啊。”
“沒關系,我會安排人帶你,很輕松的。”聽他沒直接拒絕,唐大壯松了口氣,現如今他就巴着唐知綜給他争口氣,要他在年底公社幹部會議上揚眉吐氣呢。
“幹啥?”
“扯豬草。”
“啥?”唐知綜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他堂堂名校畢業生,去扯豬草?他連兒子都懶得照顧要他去照顧豬,虧唐大壯想得出來,“我不去,扯豬草的都是女同志,我不去。”
“你要不好意思我再給安排個男同志過去。”唐大壯覺得就唐知綜扯豬草确實不好聽,那就再安排個男同志和他作伴,外人也不至于笑話他,前幾天農活出來唐大壯就想找唐知綜聊聊,既然勤快了就趁熱打鐵找事情做,要不然懶着懶着又懶成習慣了,那樣不行,他盼着唐知綜給他長臉呢。
“不去,我力氣小,背不動。”唐知綜側身,面朝着酒幺,“酒幺想不想爸爸去幹活?”
酒幺伸手摟住他,“幹活累,爸爸不去。”
聽聽,三歲小兒都明白的道理他會不明白?他按了按自己腿,“我跛腳,力氣小,好多活都幹不了,像修水溝的事,換個力氣大速度快的就不會弄成我這樣了。”他垂着眼,神情低落,自怨自艾的不斷嘆氣。
唐大壯心裏也不好受,修水溝是他組織的,沒人配合工作,他勸唐知綜打頭陣,他想的是,隊上最懶的都肯為生産隊出力其他人有什麽理由說不,他沒和唐知綜說實話,但唐知綜支持他工作,早早就報了名,歡天喜地的扛着鋤頭幫他召集人,結果......如果唐知綜沒出事,不至于弄得家破人散,想到那些,唐大壯有些心軟,“你想幹啥?”隊上最輕松的活就是扯豬草,幾歲的孩子也幹得了。
唐知綜哪兒說得上來,他啥也不想幹,但不能這麽和唐大壯說,他盯着盆裏暈開的泥,提自己的要求,“風吹日曬的不幹,勞心勞力的不幹,體力活不幹,髒活不幹,其他你看有啥适合我的?”
“......”做個死人吧!唐大壯壓制住蹭蹭升起的火苗,耐着性子說,“做木匠還弄得滿身灰呢,照你的要求,日子比城裏單位還悠閑呢。”
“那我啥也不幹,大不了天天給錢大他們洗衣服。”洗衣服酒鬼不會虧待他,糧食不夠吃他自己花錢買,幹啥累死累活掙工分啊。
唐大壯:“......”
唐大壯吃了閉門羹,整天都板着臉心情不好,逢鎮上開會讨論春種的事情,桃花村土地肥沃,年年莊稼漲勢不錯,唐大壯為人老實,從不誇大其詞謊報糧食産量,有多少是多少,保證村裏人不挨餓的情況上繳糧食,沒有唐知綜敗壞風氣的存在,他恐怕早升成公社幹部了。
會議結束後,他找鎮委書記提了提唐知綜的情況,“他的腿是給村裏修水溝傷的,媳婦跟人跑了,獨自養3個孩子不容易,以前他自己不争氣就算了,現在他肯振作,咱得幫扶把,不能讓其他人對咱寒了心。”唐大壯沒說假話,唐知綜修水溝傷腿後,人們怕同樣的事發生在她們身上,特別抵觸修水溝修路等事兒,家裏男孩少的直接不讓孩子參加。
“他的事我聽說了,真改了?”為生産隊賣力幹活而受傷的同志,他們願意給予幫扶,前提是唐知綜真的洗心革面。
“改了,前段時間帶他老娘去醫院看病,回村後踏踏實實的待着,隔三差五去井邊替娃洗衣服,隊上的人都瞧見了的。”唐大壯跟着的書記姓秦,聽說和城裏的縣委書記關系好,前幾年各地收成不好,唐大壯幫他們收過糧食運往城裏,兩人明面上沒咋說過話,唐大壯更沒找過他,實在唐知綜情況特殊,“他從小沒吃過苦,種地啥的也不會。”
“那他想幹啥?”
唐大壯搓着手,頭次開這種口,臉憋得通紅,緩緩道,“具體的他也說不上來,就想問問鎮上有沒有啥輕松點的,不用風吹日曬的就成......他讀過書,讀書時成績挺好的。”唐大壯肯說這個話是打聽過的,最近鄉鎮有學校缺人,唐知綜讀過書,初中文憑,教小學生不是問題,他認真想了想唐知綜的條件,做教師挺适合的。
“我問問,過幾天給你答複。”
唐大壯松了口氣,回生産隊他就去找唐知綜,要他最近好好表現,別像以前混不吝惹是生非,唐大壯年紀比唐知綜大十幾歲,也算看着唐知綜長大的,“我為了你老臉都豁出去了,你得給咱村争口氣知道嗎?”
千載難逢升官發財的機會就用到唐知綜身上了,唐知綜繼續懶懶散散不用別人動手,他自己掐死他。
“知道了,你放心,只要別人不招惹我,我絕對不惹事。”
唐大壯暴跳,“別人惹你你也不能亂來,有啥事喊我,你要和人吵架丢臉,看我咋收拾你。”
唐知綜掀眼皮,“我不怕,我找我媽告狀,我媽連着你爸媽一塊揍。”兩人的爺爺是親兄弟,高翠華比唐大壯父母年紀大,真翻臉不是鬧着玩的,唐大壯想想那個畫面,低聲威脅,“最近給我老實點。”
有些事唐大壯沒明說,唐知綜聽出點意思,大概是唐大壯托人找關系給他介紹了個工作,按照他要求來找的工作,唐知綜不該說唐大壯熱情還是說自己運氣不好,傻子都聽得出他是不想幹活故意找的借口,唐大壯信以為真竟給他找着工作了?
他是去還是不去?
唐知綜犯愁了,愁得幹啥事都提不起精神,不知不覺在凳子上坐到太陽落山,田地幹活的人嚷嚷着下工他才回過神,旁邊酒幺拿竹竿弄衣服,唐知綜過去幫他,握住衣服的瞬間,他突然意識到件事,最近天天忙着洗衣服,已經有20多天沒找劉春玲彙報自己的思想和心路歷程了,20多天,他損失了多少錢哪。
都怪酒鬼,故意用禮釣着他,他想看看酒鬼送的禮有哪些,以致于沉迷洗衣服不可自拔,連正經事都給忘了,20多天,以他的聰明才智騙了錢啥買不起啊,竟被忽悠得洗衣服,他使勁拍打自己手背,“要你犯賤,要你眼皮淺,掙大錢的機會都不要了。”
錢大從外邊回來,看唐知綜左右打右手,悶悶喊了聲爸,他衣服皺巴巴的,破了幾道口子,唐知綜沒個好氣,“你幹啥去了,成天把自己弄得跟叫花子似的,你不洗衣服就能不愛幹淨是不是,明天起衣服自己洗。”
他為洗衣服錯過多少掙錢的機會,錢大竟沒心沒肺的,不洗了不洗了,誰愛洗誰洗去。
錢大擦了擦臉上的灰,眼圈微紅,走路雙腳有點跛,唐知綜盯着看,“幹啥學老子?”酒鬼腳受傷,走路就這樣,唐知綜占據身體後,盡量像個正常人走路,猛地看錢大模仿他,怒不可遏,抓起錢大手腕朝屋裏拖,“回房間面壁思過...”
話沒說完,感覺錢大身體顫了顫,沒力氣似的倒了下去,唐知綜氣笑了,“給老子裝病呢。”垂眸望去,錢大咬着唇,面露痛苦,唐知綜皺眉,抓起他,這才注意他劃開的衣服裏肌膚淤青,他扯開衣服,好樣的,大片肌膚青一塊紫一塊的,沒有能看的,他倒吸口涼氣,“你偷人家東西被人抓了啊?”
錢大小臉緊緊繃着,唐知綜抱起他,約莫碰到痛處,錢大呻.吟了聲,唐知綜扯着嗓門喊人,“石磊,石磊吶,快來哦。”
“爸爸。”錢大仰頭,眼圈紅通通的,“我沒事。”
“要死了才算有事的話這樣确實沒事。”打狗還看主人呢,何況打他兒子,他問錢大,“誰打的?”
錢大不肯說,唐知綜狠狠拍他屁股,“問你呢,誰打的。”
被人打還不敢告狀,咋有這麽蠢的人,他把錢大放在床上,脫了他衣服褲子,除了臉,幾乎沒有好的地方,權二和酒幺看了,嚎啕大哭,唐知綜兇他們,“哭啥哭啊,哭就能好嗎,去燒水,給你大哥洗洗,我找上回沒用完的藥膏。”
錢大被唐知軍踢的那回他在衛生所賒的藥膏還有剩,他打開櫃子,裏邊亂七八糟的很多東西,米面醬油醋啥都有,他胡亂翻了幾下,連個影兒都沒有,他心煩意亂,偏頭問,“藥膏擱哪兒了?”家裏的東西都錢大收拾的,他哪兒找得着。
錢大側躺着,手顫顫巍巍指着櫃子右下角,唐知綜彎腰掏了掏,掏出個紙包,撕開,拿出裏邊的藥膏,等不及燒水洗了,擠了直接往錢大臉上抹,“你說說你有啥用,整天早出晚歸比掙工分的還忙,掙工分能換糧食,你換到啥了?”錢大出門幹些啥唐知綜沒問,左右清晨出門傍晚歸家,以前天天背捆柴回來,這幾天啥也沒有,他揉着錢大肌膚,揉得錢大眼淚都溢出來了,他也硬氣,硬是沒哭出聲,唐知綜慢慢放輕力道,“誰打的?”
錢大:“......”
“你還能再慫點不,打不贏人家連報仇的膽量都沒了?”換作他,肯定是要加倍報複回去的。
聞聲趕來的唐石磊跑得很快,唐石林跟在他身後,生怕唐知綜偷偷給大哥錢,唐石林邊跑邊喊,“幺叔,我來了,啥事啊?”
“進來。”
唐石林越過唐石磊,一溜煙跑進了屋,就看他幺叔坐在床邊,往錢大身上擠烏漆麻黑的東西,表情猙獰恐怖,唐石林脊背發涼,聲音不自覺低了很多,“幺叔......”
“錢大遭人打了,你們看看打成啥樣了?”唐知綜輕輕揉着,錢大半眯着眼,眼角挂着淚珠,唐石林反應遲鈍,“誰打的?”村裏孩子們打架很正常,親兄弟還打架,何況和別人家的孩子。
唐石磊後進門,看清錢大身上的傷,“哪個打的,下手太重了吧,錢大有沒有事?”
藥膏用完了,剩下大片肚子沒抹,唐知綜提醒錢大站着,把背上的藥膏往肚子上攤,像攤餅似的。
唐石磊:“......”
“幺叔,我家有酒,要不要拿酒擦擦?”隊上誰家受傷,喜歡用酒,這黑漆漆的玩意不咋受歡迎,而且孩子愈合能力強,過兩天就好了。
“拿過來吧,錢大受傷的事兒別嚷嚷。”
唐石林不懂,“錢大被打得這麽慘,咱得找他們家大人說說,往後再敢打錢大咱就不客氣了。”隊上誰家孩子打架受傷的,大人們都這麽警告的,錢大身上青青紫紫的,不找大人說說,下回還得挨打。
“還等下回?你幺叔我連這回都忍不了還忍下回?”
“爸爸。”錢大扁着嘴,小臉爛成了泥,唐知綜拍他的臉,“哭給誰看呢,你不說就不說,老子有法子弄他,好好躺着,等你石磊哥拿酒去。”
雙手黏噠噠的,唐知綜不舒服的甩手,抓起錢大穿過的衣服擦了擦,随即出門洗手,走到門口時聽錢大帶着哭腔說出個名字,“狗蛋,是狗蛋幹的。”
唐知綜差點沒被狗蛋兩個字雷得絆在門框上,狐疑地去看唐石林,後者義憤填膺,“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們家的人真以為自己是舊社會的地主,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幺叔,你等着,我這去找狗蛋。”
“找啥找啊,啥時候了,他們不吃飯睡覺咱得吃飯睡覺吧,你把錢大換下的衣服洗了,其他事不着急,咱慢慢來。”
葉英養的龜孫子敢打他兒子,給等着。
約莫傷重了,半夜錢大發起燒來,唐知綜是被他火辣辣的體溫燙醒的,睡覺時3個娃喜歡貼着他,冬天抱團取暖沒啥,這晚唐知綜熱得不行,擡手推錢大,觸到他滾燙的皮膚察覺不對勁,摸他額頭燙得不行,他套上鞋子拉開門就扯着嗓門喊石磊石林。
寂靜的夜裏,他聲音震耳欲聾,幾乎整個生産隊的人都聽到了,唐石林睡得正香呢,隐隐約約聽到他幺叔的聲音,下意識的就回了聲在,睜開眼發覺四周黑漆漆的,以為自己在做夢,扯被子蒙住腦袋繼續睡,睡着驚覺不對,猛地翻身下地,耳朵豎起,還真是他幺叔在喊。
“來咯,來咯!”他伸着脖子大聲回了兩聲,尖聲喊他媽點煤油燈,他幺叔喊他,肯定發生啥大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猜猜男主去哪兒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