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的确是過重了,殷姜沒有拒絕他的幫忙。
“謝謝呀。”她想了一下,“待會兒請你吃冰淇淋。”
孟君祁笑,低聲說好。
初夏的風微微的吹,少女的裙擺像蝴蝶一樣蹁跹,露出下面雪白的腳踝,她背着雙肩書包,跟在他的身邊走,時不時左看右看,眼眸清亮。
孟君祁的心軟得比水還柔。
只要一見到她,靈魂仿佛擁有了歸宿,那些虛幻的,不真實的,全部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你書包裏背了什麽?”他看了看殷姜身後微微鼓起的書包。
殷姜回:“背了兩袋貓糧,還有一個貓罐頭。”
只是這一點,就花了五百塊錢。
“養貓好難的啊。”
“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就敗在它們手裏了。”
之前因為沒錢,買的都是五六十的貓糧,拿了獎金後,她狠下心拿了兩百的,付錢的時候,手都是顫抖的。
到了客運站的時候,還有五分鐘發車,她放好東西,拍了拍手,“我請你吃冰淇淋,對了,你肚子餓嗎?餓了的話我可以請你吃飯!不過我可能吃不了,只能請你吃。”
孟君祁搖了搖頭,“不餓,冰淇淋就好。”
殷姜帶他去買冰淇淋了。
她趴在冰櫃上,彎着腰,踮起腳,冷氣撲打在她有些紅的臉頰上,那雙手,伸手去抓最底下的冰淇淋,“對了,你要什麽口味的啊,有香草,草莓,巧克力……我喜歡吃抹茶味的,抹茶味的好舒服的……”
Advertisement
“我也要抹茶味。”看着客運車輛殷姜的那個位置,孟君祁回答道。
“那就……唔,兩個抹茶味!”
殷姜抓到了,直起身子,遞給了孟君祁一個,“來!給!”
冰涼的觸感襲到臉頰上,孟君祁歪頭,他頓了頓,将那遞到眼前的抹茶冰淇淋接過,“謝謝。”
“都是朋友啦!”殷姜把錢付了,低頭将蓋子揭開,小口的舔了一下,滿足的眯着眼睛。
“啊,快開車了。”舔了一下的殷姜這才想起來,朝車站進口跑去,快到的時候她回頭,對孟君祁揮了揮手,“我先走了!回來見!”
孟君祁伸手,揮了揮,“明天見。”
他看着殷姜上了車,看着車發動離去,直到最後連尾氣都看不見了,他才拿着冰淇淋,緩緩離開了車站。
初夏的天,溫度并不低,冰淇淋很快就化了,淺綠色的液體流到他的手指上。
孟君祁停住腳步,他用另外一只手,将冰淇淋挪開,冰淇淋還在化,上面的液體,順着紙往下流,他用一只手接住,一只手把冰淇淋擡起,側頭将上面化了的液體舔幹淨。
有女生從他旁邊經過,看了他一眼,捂着微紅的臉頰快步離開了。
遠離他後的女生,摸出手機給朋友發消息。
【剛才看到一個男生,舔化在紙殼邊緣的冰淇淋,天啊!舔得真她媽撩人!又色又撩!】
朋友:【????真巧,我弟也在舔,不過我只看到了猥瑣。】
夕陽下,手指上堆積的融化的冰淇淋,也有往下滴落的趨勢。
孟君祁将手擡起,一點一點把那些舔舐幹淨,最後再把盒子揭開,将剩下的冰淇淋慢慢吃完了。
甜卻不膩人的香味,他閉了閉眼睛,腦海裏掠過少女被風吹起的裙角,雪白的腳踝。
心中驟然幹渴。
他睜開眼睛,嘆了嘆氣。
到了家的殷姜,奄奄一息趴在桌子上。
還在準備晚飯的明母,探頭看她,“還累着吶?”
殷姜擡頭,眼睛濕漉漉的,“手都提紅了。”
那個西瓜,有十五斤。
十五斤。
她當時買的時候,根本沒想那麽多。
明母溫溫的笑,“下次別在學校買了,你想吃,回來的時候媽去街上買。”
殷姜搖了搖頭,“不行,意義不一樣。”
那是她自己買的西瓜,和明媽媽買的不一樣。
明父回來了,明母喊他,“老明,你拿你的藥酒,給阿姜按摩一下手,她提西瓜被勒得嚴重了,我在做飯,抽不出時間。”
明父走到殷姜面前,看了看她又青又紫的手,忍不住笑了,“倒真是嬌養出來的。”
便去拿藥酒了。
明父的是帶有厚繭的手掌,摩挲着殷姜的手的時候,殷姜怕癢,明父一碰,就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揉了十分鐘,方才揉好,那些青紫的淤痕,已經消失掉了。
只剩下紅色。
明父将多餘的藥酒給倒了,說:“好了,沒事了。”
殷姜甩了甩手,又捏了捏。
的确不怎麽酸疼了。
明母那裏,也做好了飯菜,還把殷姜買的櫻桃拿了洗幹淨了。
粉嫩的櫻桃,大拇指指甲蓋的大小,晶瑩剔透。
這種櫻桃是江省獨有的櫻桃,并非進口的車厘子,三月結果,四月熟,五月過。
剛上市的頭個星期,能貴到三十,而到普遍上市的時候,只需要五塊一斤。
殷姜買的櫻桃,正是普遍上市的價格。
吃飯的時候,明父說:“明天我們就可以搬家了。”
殷姜:“??啊?搬家?”
明母将裝了米飯的碗放到她面前,“上次清明節的時候不是說了嗎,要買新房子。”臉上壓不住的笑意。
“結果前兩天,公司搞抽獎。抽一套蝴蝶灣的房子,被你爸給抽到了。”
“那裏房價可不便宜,要是買的話,最少也要七八百萬,哪怕是二手,也得六百多萬。”
“也是因為老總的哥哥要出國了,那套房子給了我們老總,老總用不上,就拿來抽獎了。”
“結果你爸手氣好,就被你爸給抽中了,還不用交物管費,有人代交。”
實在是程管家那裏沒辦法,蝴蝶灣的,怎麽說最少都要六百多萬,還是二手的,他就算說兩百多萬,明家也買不起,也不敢買啊。更何況,孟君祁讓他給明父明母的房子,也不止六七百萬。
思來想去,只能聯系明父明母工作的化工廠,用抽獎來做個幌子,直接送了。
他做這個決定,自然是經過孟君祁同意的。
明父他們對此完全沒有任何懷疑。
畢竟他們老總人一向不錯,前幾年的年宴,還抽了車,不過一般抽到的工作人員,都需要工作到退休,不然你抽中了人跑了咋整?
他也是簽了合同,需要工作到退休。
不過就算沒有抽中,明父也是要做到退休的。
明父和明母年紀大了,別的地方很難找到工作,做生意更別提了,明父和明母就沒這根筋,老實人,玩心眼怎麽玩得過別人。
明父明母都很高興,明父高興得喝了兩杯酒,醉了。
也許是喝醉了,他沒經思考,便說了句,“要是念念還在,不得高興成什麽樣子,她一直都想我們買房子。”
明母推了推他,“阿姜在,你亂說什麽呢。”
明父這才清醒了些,尴尬的笑了笑,不再提這件事了。
飯後,明母将殷姜買來的西瓜切了,一人一塊。
殷姜捧着自己的那塊,小口小口的吃着。
久不出聲的系統在這個時候,出了聲音,“蝴蝶灣離B市近,你可以尋找一個機會,查看殷念和俞衡的感情進展。”
殷姜:“……”
“不要。”
她小聲拒絕了系統。
系統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聽,不敢相信殷姜連思考都不思考就拒絕了自己:“你再說一遍?”
殷姜的聲音放得更小了。
“我不想去b市,不想見俞衡,我看都不想看他。”
“他那個人太敏銳了,靠近他一定會被他發現的,我都離開他和殷念的世界了,他們肯定會在一起的,為什麽還要去查看他們的感情進度。”
系統:“!!!!”
它努力讓自己的嗓音保持冰冷冷的語調,“你當初答應我的……”
“我做到了啊。”殷姜将西瓜咬幹淨,黑色的眼眸沒有絲毫的雜質,“我将殷念的位置還給了殷念,沒讓俞衡看見我,離他們離得遠遠的。”
系統:“你分明是過河拆橋……”
“我沒有。”殷姜認真的反駁了它,“是你在得寸進尺。”
系統不說話了。
的确是它得寸進尺。
他最開始的計劃是抹除殷姜,讓殷姜重生是無法抹除後的唯一選擇,它做這些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告知殷姜,只是在殷姜重生後,方才告訴殷姜,妄圖以施恩者的姿态掌控對方。
“我很感激你。”殷姜說,“因為你讓我獲得我想要的生活。”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我從中獲利了,這是不能否認的事實。”
“但是七七,見俞衡,我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
她對那個男人充滿了恐懼,以及反感。
只要看見他,她就會想起那些暗無天日的過往,還有他滿手的血腥。
在回溯影像裏見,和在現實裏見,差別是不一樣的。
前者她不害怕,因為她知道俞衡無法再影響她,可是後者,俞衡是能真真切切影響她,改變她的生活的。
她不想再回去那樣的生活,她也不想再回憶起那樣的生活。
俞衡就是她永遠不會蘇醒的噩夢。
她不會見他,不會。
“随你吧,反正到時候出事,靈魂消亡的是你,和我又沒有關系。”
系統回道,再沒有了聲音。
第二天清晨,明家開始搬家了。
這在這片小巷裏算是一件大事了,來幫忙的不少,都是明父明母的工友,羨慕得不行。
一個抽獎,抽到了蝴蝶灣的房子,誰能不羨慕呢?
小卡車停在巷子外,明母把昨晚上剩的西瓜切了給幫忙的工友們,養的雞,送出去了兩只,養的鴨,也送出去了兩只,留着一只雞和一只鴨,正炖在火爐上,咕嚕嚕的悶着。
吃完了飯,明母将碗洗了收起來,大家就開始開工了。
其實能搬的不多,大部分是要送人的,因為老總說那套房子裏面什麽都有了。
只是挨不住大家夥的熱情,随便搬點細碎的東西,也是好的。
而且送人的東西,也要幫忙搬到對方家裏。
一番整下來,到了中午房間才打掃幹淨,明母聯系房東退了房。
臨走前,殷姜去了蘇笙默家,“顧婆婆,我們要搬家啦。”
顧阿婆年紀大了,不太适合在外面走動,多是在自家院子裏曬太陽,聽到殷姜要走了,顯然很是不舍,但是搬家的事,也沒辦法。
拉着殷姜只道:“有空要過來看奶奶哎,奶奶在這裏可無聊了。”
殷姜連連點頭,“好!”
便回家捎着兩只貓,上車了。
阿烏很乖,在她膝蓋上沒鬧騰,趴着舔舐她的手指,中午是殷姜的午覺時間,她靠在車窗睡了過去,三個小時後,明母放輕力度推了推她,小聲道:“阿姜,醒了,到了。”
殷姜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哦……好。”
阿烏從她膝蓋上跳了下去,下了車,小橘也跟在它背後,一起跳了下去。
有人來給明父明母帶路,順便讓明父明母熟悉一下環境。
明父抽中的房子在A區,第三棟,小洋房,還有單獨的小花園。
看到房子的那一剎那,明父明母滿腦子都是我是誰我在哪兒這裏不應該是我待的地方。
原本已經以為做好了準備的,結果一面對,發現還是太魔幻,有種做夢的感覺。
明母說:“老明你掐掐我。”
明父依言,掐了一下她。
明母:“是真的。”
明母正打算去看殷姜,一回頭,發現殷姜往對面的那棟小洋房去了。
“阿烏,你給我回來!”
布偶貓跑到對面去了。
明母吓了一跳,這裏住的,到處都是貴人,可不能沖撞了。
“阿姜,先別管貓,回來。”她小聲喊道。
殷姜沒聽見,她的注意力,全部被阿烏給吸引走了,兩棟小洋房之間,有一定的距離,中間有一條鵝卵石小路将它們連接在一起。
雪白的布偶貓,跳到那戶人家的窗上,喵嗚叫了一聲。
殷姜放輕了腳步,來到窗前,正準備伸手去抱。
咔噠,窗戶被拉開了。
阿烏喵嗚,又叫了一聲。
有人探出頭來,漆黑的眉眼,烏墨的短發,看起來安靜而又有幾分陰郁的少年。
他的目光,和殷姜的對上。
殷姜眨了眨眼睛。
“孟君祁?”
少年看着她,彎了彎唇,陰郁盡褪,“是我,好巧啊,你是今天新搬過來的鄰居嗎?”
他将貓抱了起來,彎身遞給殷姜,冰涼的手指,碰到了殷姜帶着暖意的指尖。
身體顫了顫,他若無其事的收回手,看向那只布偶貓,“這是你的貓嗎?”
他的目光,和那只布偶對視上。
一漆黑,一深藍。
布偶歪了歪頭,喵嗚一聲。
殷姜抱着布偶,“它叫阿烏。”
她彎起眉眼,“好神奇,你是第二個可以碰阿烏的人。”
除了她,她就沒看過還有誰能抱阿烏阿烏卻不反抗的。
孟君祁輕輕的笑了起來,“大概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