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轉眼又是一年高考季。
拍畢業照的那天,天氣晴朗,梁因第一次褪去他身上的民國風衣裝,穿上了黑色西裝。
他站在二十三班所有人的前面,對着鏡頭淺淺的笑,眼鏡顯得他格外的溫文爾雅。
背後的學生對着鏡頭比出剪刀手的姿勢,周清的手指搭在殷姜的肩膀上,殷姜穿着校服,彎唇在笑,她之前剪了頭發,只到肩膀,多了兩分的俏皮的清麗。
攝影師按下拍攝的一瞬間,時間定格為永恒。
“好了!”
拍要照片的攝影師舉起了手。
學生們歡呼,眼中卻含有淚水,有的直接撲到梁因身上,梁因安慰了下他們,又和他們單獨拍了照片,拍完後梁因走到殷姜面前,彎了彎腰,一手背在身後,一手伸出,紳士道:“可以邀請小阿姜同學陪老師照一張畢業照嗎?”
殷姜點了點頭。
拍完照片後,梁因看着手機上的照片,感嘆道:“不知不覺,你已經長大了。”
他第一次見到小姑娘,小姑娘臉上還有些嬰兒肥,面容有幾分稚氣,而現在,已經出落成大美人了。
殷姜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對着他俯身鞠躬,“謝謝梁因老師兩年多以來的細心教誨。”
梁因笑,他将照片設置為屏保,收了起來,“高考加油啊,北大是個很不錯的學校,梁老師之前也是北大的學生。”
殷姜認真嚴肅的點頭,“我會的。”
夏天的風徐徐的吹,吹散了這炎熱的溫度,帶來透人心脾的清涼,在這高考季,殷姜也收到了蘇笙默的慰問。
讓她高考別緊張。
Advertisement
殷姜倒不緊張,但是明父明母很緊張,高考那一天,明父還破天荒的給了她一千塊,讓她随玩,但不随吃。
殷姜和周清被分在同一個考場,周清抱住她,“我就算能上北大大概也是在北大的尾巴了嗚嗚嗚……”
還不一定。
殷姜剛轉來立中的時候,周清教她,等後面就是殷姜教她了,兩個姑娘同桌了兩年多,分班也沒有分開,周清如今也是能考六百六七的人了。
殷姜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起加油。”
兩天高考的時間一晃而過,最後一科英語考試交卷鈴聲響起的時候,沖出去的高三學生們都在高喊解放啦!
殷姜看着他們的樣子,抱緊了書包,彎了彎唇。
她也是經歷過高考的人了,好開心啊。
周清有父母來接,跟殷姜打了招呼後就先走了,殷姜背着書包出校門,一直等待的明父明母迎了上來,太陽曬得他們臉上滿是汗水,卻掩蓋不住那張笑臉,“考得怎麽樣?”
殷姜點了點頭,“考得還好,都會做。”
明母眼睛亮得發光,“決定是北大了嗎?”
殷姜用力點了點頭。
明母開心得不知道說什麽好,決定是北大的話,那就會留在國內了,他們這裏離京市也沒有多遠,十二小時的火車就到了,她可以經常去探望自己的女兒。
只是明母沒有想到,高考結束後的第一天,沈秋辭就來了明家,看着沈秋辭,明母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來。
她想讓沈秋辭走的,但是知道自己妻子的明父眼神阻止了她,過去開了門,“是來看望阿姜的嗎?請進。”
殷姜走到沈秋辭面前,“母親。”
沈秋辭看着她,嗯了一聲。
她進了明家,明母給她倒了一杯涼白開,然後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有什麽事,就說吧,”
沈秋辭從自己的包裏摸出文件,推到明父明母面前,“我說過,我會帶阿姜出國。”
殷家的産業已經轉移到國外大半,剩下的,沈秋辭和殷秋風商談後直接放棄,而那些放棄的産業,則是會落到俞衡手裏。
殷家這次算是傷筋動骨,但是也可以說是浴火重生,借着上次成功的項目,縱使被俞衡啃去一半骨頭,也尚在忍受範圍之內。
明母看也不看那份文件,“阿姜不會跟着你出國,請沈小姐回去吧。”
沈秋辭看向殷姜,“你們的想法不重要。”
兩個女人同時看着殷姜,殷姜覺得自己身處修羅場之中,她是答應了明母,說要留在國內的,也決定報北大,但是對母親說什麽好呢?
她伸出手指,小聲道:“我去……給你們下面條?”
說着轉身就打算去廚房躲一會兒。
“站住。”
沈秋辭完全沒有給她逃開的機會。
殷姜轉頭,眼睛閉上,有些懊惱的模樣。
“你應該知道,我帶你去國外,是為你好。”
沈秋辭語氣平靜,“我不管你是如何知道你非我親生,也不管你是怎麽知道殷念才是殷家的女兒,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查不出來什麽。”
“但是,我的意識告訴我,我要帶你離開國內,再待下去,你會有危險。”
殷姜不說話了。
她知道,沈秋辭說得是對的,再待下去,她會有危險。
再經歷過很多過于荒誕的事情後,殷姜已經不驚訝于母親這個準到不能再準的直覺了。
見殷姜沉默,沈秋辭知道自己說得沒錯了,空氣很安靜,她嘆了嘆氣,說:“我可以單獨和你聊嗎?”
殷姜看向明母明父不贊同的眼神,又看了看沈秋辭,最後點了點頭,“好。”
她帶着沈秋辭去了自己的卧室,這個卧室已經是明母布置得最好的卧室了,但是在沈秋辭看來,遠不及她半分。
沈秋辭坐在床邊,殷姜還沒關上門,便聽到背後一道清冷的嗓音,“我夢到我的女兒死了。”
殷姜手指一顫,關上了門,不敢去看沈秋辭。
“她嫁給了一個男人,而我卻什麽都做不到,我連她的面也無法見着,直到有一天,我聽見——我的女兒死了。”身後女人的聲音繼續說着,一如既往的沉靜。
“我去參加了她的葬禮,我質問那個男人為什麽不好好待她,但是她都活不過來了。”
她的女兒躺在一堆鮮花叢裏,她還那樣年輕,生命裏最美好的年華尚未結束,就死了。
她再也聽不見她喊一句母親,再也收不到她的禮物,也不會再看到她的笑容。她放下自己的高傲去求女兒醒來,女兒也沒有睜開眼睛。
而她最後連女兒的骨灰都沒拿到。
後悔,痛恨,這些情緒沖破了克制,理智,讓她成了一個瘋子,她不斷的針對着那個害死了女兒的男人,直到最後把所有都搭了進去,連那個男人的一根手指都傷不到。
她養了十六年的女兒,她花了所有心思去培養的姑娘,不過五年,香消玉殒。
這對一個母親來說,何其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