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結束
第二天晚上七點剛到, 路挽家的門鈴就如約響起。
路挽一打開門, 迎面就是一個光鮮亮麗的顧與衡,顧與衡今天穿得很正式,而他本就生得肩寬腿長,如今一身剪裁得體的銀黑西裝上身更是襯得他是愈發的英氣挺拔, 他的發型也是精心打理過的, 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而眉下那一雙眼睛在此刻也是笑得熠熠生輝。
路挽在看清他的那一刻, 眼神都愣住了。
顧與衡一直都很好看,就算路挽在娛樂圈裏看慣了許許多多好看的皮囊,但他當初見到顧與衡第一面的時候依然這麽覺得。
只是大概因為顧與衡平時在他面前實在沒什麽包袱, 兩個人的經歷又總有些奇奇怪怪,所以路挽平時倒是沒怎麽把注意力放在這件事上。
但今天的顧與衡整個人就像在閃閃發着光一樣,讓人想不多看一眼都難。
而路挽也明顯能夠感覺到顧與衡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好,那股情緒也像是能傳染人似的, 讓路挽一時都忘記了什麽距離不距離的事, 心情也跟着飛揚了起來。
路挽喊他先進來, 一邊讓他進一邊直接跟他抱怨說:“你打扮這麽好看幹什麽?你不是說沒其他什麽人嗎?你是不是騙我呢, 我都沒收拾!”
昨天晚上顧與衡給他發了消息之後,路挽就問了他是不是有什麽需要他配合的地方, 因為今天這個日子, 無論是哪一個意義都很特殊。
不過當時顧與衡卻說沒什麽大事也沒外人,就是這個日子他們理當在一塊兒才對。
路挽想想也是,他現在是顧與衡名義上的男朋友, 這種日子要是不陪在身邊可就太說不過去了,當時他就想着估計最多就是和顧與衡的家人一起吃個飯,應該不會太隆重,可是沒想到顧與衡今天居然來這麽一出。
他是不是故意的?!好讓自己襯托出他的英俊!
“是沒其他人,就我們倆。”可還不等路挽問出來,顧與衡就特別認真地回答說,“而且你這樣就很好看。”
顧與衡說這話時是看着路挽說的,像是生怕路挽以為他在阿谀一樣。
但路挽有些受不住他忽然這樣一本正經的誇贊,瞥開目光有些讷讷地回:“你少跟那兒忽悠我。”
而後他就像是為了轉移話題似的,不過這個問題他也确實好奇了有一段時間,這會兒正好想起就問了出來:“诶,你為什麽每次都能這麽順利地進我們小區還能進樓?我們這兒明明管得挺嚴的。”
可顧與衡今天的注意力是絲毫不在這個上面,聞言也不甚在意,随口回答說:“這樓盤就是我們公司的啊,剪彩的時候我來過,這兒的經理認識我。”
“……”行。
他就不該問。
而後路挽就沒再說什麽了,去卧室裏拿上他連夜給顧與衡買的禮物,就跟着他一塊兒去了地下車庫。
路挽到底就還是穿了件簡簡單單的毛衛衣,因為他想着顧與衡估計就是拉他去吃個飯做戲應付一下他爸媽,那要是兩個人都穿得很正式的話就有些太做作了,而且他也會覺得有點瓜,所以就還是穿了原來打算的那一套。
顧與衡對此倒是無所謂,而且他覺得路挽這樣穿,清純得簡直像個學生,也中和了一些路挽那過于惹眼的樣貌,總之一切都是剛剛好。
路挽等到上車之後,才把他給顧與衡買的禮物遞給了他。
其實就是一對很簡單的鑽石袖扣,路挽沒什麽親自挑禮物送禮物的經驗,而且他覺得顧與衡什麽都不缺,他送什麽根本就沒差,指不定還就放在哪裏落灰呢,所以昨晚上他倒也沒太糾結,只看着好看就直接下了單。
本來他還覺得這不是個大事,畢竟生日年年有,也沒什麽特別的,可現在他把禮物遞出去之後,對上顧與衡期待的目光,他忽然就覺得,自己對待這個事好像太随意了一點。
與此同時他心裏就生出了些慚愧的情緒,可是顧與衡明顯在等着他說話,路挽無可奈何,只好硬着頭皮說:“顧與衡,生日快樂,希望你天天開心。”
路挽每每到了這種時候,他就會嫌棄自己的嘴笨拙舌,上一次元旦他是這樣說的,這一回還是這樣說,也不知道顧與衡會不會以為自己在敷衍他。
雖然他是真的覺得,開心是最最重要的事。
不過顧與衡聽完這個立時就笑得更開了,重重地點了點頭說:“嗯!謝謝,我最近都特別開心!”
而後他或許是有些得意忘形,竟是不顧什麽禮不禮儀的,當着路挽的面就拆了禮物,看清是一對袖扣之後,也立刻就把自己手上的那對給拆了下來,換上了路挽給他買的這一副,還一邊換一邊嘀咕什麽‘特別漂亮’。
這是路挽意料之外的發展,他驚訝地看着顧與衡的動作,卻是沒有再說出什麽,只是在偏過頭去的時候,忍不住輕輕勾了下嘴角。
最後顧與衡開着車,帶路挽去了世紀大廈的頂層餐廳。
在那裏,幾乎可以俯瞰整個A市的霓虹夜景。
路挽沒想到顧與衡居然會訂這裏,可他更沒想到的是,他進餐廳之後,裏面除了侍應生之外居然一個顧客都沒有,在這種日子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看就是包了場的。
路挽對此感到有些驚訝,不過他偏頭一看顧與衡那雲淡風輕的樣子,也就沒有多說什麽了,可能是不喜歡吵鬧吧,霸總的基本操作。
可是那邊顧與衡內心卻遠沒有看起來這麽淡定,路挽随便看過來一眼他都緊張得不得了,就連侍應生上菜的時候他也生怕對方摔了玻璃碎了碗、小提琴手拉起音樂的時候他也怕對方一不小心就拉錯了音。
他知道自己這些基本就是無畏的擔心,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畢竟這好歹是他第一次準備告白,他不想任何一個地方出現錯漏,他希望以後路挽和他回憶起來的時候,今天的一切都是完備而圓滿的。
他們這一餐吃得很慢,主要菜是這樣慢慢上的,路挽急也急不來,等到最後徹底結束的時候,時間都已經九點多了。
路挽本以為今天差不多就這樣到了頭,可是顧與衡情緒卻似乎仍然高漲,絲毫沒有今天就這樣結束的意思。
可此時,路挽先前的好心情卻已經漸漸回落了下去,因為他覺得這實在是太奇怪了,顧與衡其實……根本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演戲而已,何必要這樣認真。
想到這裏,路挽心裏就隐隐有些不安,也擔心他和顧與衡之間會不會發展到一個不可收拾的地步,此時他也是第一次對自己當初的行為生出了些後悔的情緒。
可是顧與衡今天也什麽都沒說,這些都只是路挽自己單方面的臆想而已,這便極有可能是他庸人自擾,所以他這會兒也就暫時沒有多說什麽。
後來兩個人又同來時一樣一道下樓,而因為剛剛才吃完飯所以兩個人打算稍微走走消消食。
世紀大廈樓下就有一片噴泉廣場,可是廣場上人太多了,路挽雖然穿得厚也捂得嚴實,但是往人群中一站照樣是紮眼的存在,更別說身邊還有一個顧與衡了,所以兩個人就沿着旁邊沒人的小道走了下去。
兩人慢悠悠地走了差不多得有二十分鐘,期間路挽心裏擱着事,顧與衡又心心念念着接下來的打算,所以兩個人一直就沒怎麽說話,但氣氛還好,并不算尴尬。
等走得差不多了之後,顧與衡忽然跟路挽說他去打個電話,路挽自然以為是重要的商務電話,于是便點點頭讓他自行去了。
他自己則沿着小道兒又走了會兒,沒想到卻偶然走進了一處小花壇。
随後路挽一擡眼,便和坐在花壇長椅上的一位老人對上了目光。
那老人忽然見到個外人,目光也不禁頓了一下,而後才和藹地笑了,一把聲音蒼老卻平和:“孩子,你怎麽來這裏?你們年輕人的熱鬧,合該在外面。”
路挽對于長輩總是容易心生親近,別說這老人看起來何其儒雅斯文,再加之路挽此刻正有些心神不寧,于是便輕易地同老人搭上了話:“那是他們的熱鬧,您呢?您怎麽也在這裏?”
“我麽,老伴兒走了好多年,以前我們在國外,總要過過這洋節,當時覺得無趣,現今人不在了,倒是想念起來,便來這裏,坐着想想她在的時候。”老人笑了笑,不知是釋然還是傷心,而後又笑看着路挽說,“小友別怪我多嘴,你不像今晚沒有熱鬧的人。”
路挽聽到這裏,下意識裏想起了顧與衡,而後又搖搖頭,實話實說道:“真的沒有,今晚只是和一個朋友一起吃了個飯。”
老人點點頭,若有所思地問:“這樣,那你剛剛是在為什麽焦愁?因為只是和朋友在一起,沒能和喜歡的人一起度過今朝嗎?”
路挽沒想到這老人問話會這樣直接,後來想想他說過的話,便估計是因為在國外待過,正巧他這會兒也缺個說說話的人,所以說一說也未嘗不可。
“我沒有喜歡的人。”路挽先是否定了這個說法,而後才又回答說,“我有些苦惱,是因為我剛剛意識到我之前好像做了個錯誤的選擇。”
說到這裏,那老人估計是才覺得觸及到了他得隐/私,所以就沒有再問了,倒是路挽把話說到了此處,竟是在不知不覺間就把後面的話吐露了出來:“我之前似乎不應該因為覺得好玩和貪圖那一時的叛逆刺激,就答應了和他的協議,現在想來覺得當時好像過于沖動了。”
“我現在也有些後悔,但這應該是可以及時止損的,所以過了今天之後,我想去和他商量終止協議的事,時間過去了這麽久,他應該也不會為難。”
路挽一直說到這裏,那老人都沒有打斷他,待他說完之後,他也沒有多問什麽,只是依舊和善地笑看着他。
不過路挽這會兒把話說出了口,又做下了一個決定,心裏頓時輕松許多,後來他又和老人聊了會兒,直到老人說他得先回家了,路挽這才意識到顧與衡去打電話打了這麽久也都沒過來,于是在同老人告別之後,便又往回走去找顧與衡。
不過他剛走出花壇,沒走幾步路就看見了顧與衡,彼時顧與衡倚在牆邊,臉隐沒在路燈的陰影裏,看不大清表情,但此時,他指間竟還點燃了一支煙。
路挽遠遠看着,不知為何,竟然無端地覺得這會兒的顧與衡同方才好像不大一樣,看起來竟是有些……頹喪。
路挽不明所以,便以為是不是他生意上出了什麽問題,于是就走近問了句:“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顧與衡偏過頭,臉顯露在了昏黃的路燈之下,看向路挽的眼神看起來竟有一絲破碎,不過還不待路挽看清,他又飛快移開了眼,搖搖頭低低地說:“沒什麽。”
而後他直起身子,說話嗓音越發低沉:“今晚麻煩你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突然這麽客氣,路挽一時竟還有些不習慣,不過顧與衡這會兒看起來興致不太高的樣子,所以路挽就沒有多說什麽了。
顧與衡一路把他送回了家,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不一樣,就是行為周到得不似尋常,就連路挽同他告別的時候,他也只冷冷靜靜地點了下頭。
直到路挽走出去很遠,背影都逐漸消失在轉角,依舊坐在駕駛位座椅上的顧與衡呼吸才像是克制不住了似的,漸漸沉重起來,握着方向盤的手指也漸漸繃緊,眼裏更似是醞起了一場山雨一樣,疏忽就要飄搖而至。
就在這時,顧與衡的電話又忽然響了起來,顧與衡出神了好久才接起來,說話聲音涼得吓人:“喂。”
電話那頭的人聽到這道與方才截然不同的聲音時還愣了一下,明明剛剛還高高興興地通知他們說可以先準備好,他随後就過來的啊,那人有些搞不懂這些大爺們的陰晴,随後才想起正事,恭恭敬敬問道:“顧總,您還過來嗎?這邊都按您的要求準備好了。”
顧與衡聞言,遙遙望了一眼路挽家已經亮起來的窗戶,手指不禁摩挲了一下他今晚才新鮮替換上的袖扣,想起剛剛在小花壇邊聽到的那些話,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啞着聲音說:“不來了,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