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建安宮

李慕辰那天的話還猶在耳邊。

包括他指尖的溫度和溫熱的吐息。

他是已然察覺到了什麽嗎?

杜宛若将撫摸耳畔的手放下,不敢深想。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這段時間安分守己,盡量避免再與魏王私會。

可能是因為即将出閣,國相夫人前段時間一直在張羅陪嫁之物,所以疏于看她,近些日子倒是每天都在她閨閣裏,一待就是大半日,可見出嫁所需的用品已經張羅得差不多了。

血濃于水的母女兩可謂不話不談。

國相夫人是位十分注重禮節的女人,在外十分端莊賢惠,所以自小到大,杜宛若都不曾聽她提起過年輕時候的事。

可是即将出嫁,國相夫人竟破天荒的提起了她與杜國相以前的事。

順着一個話頭,她一邊說着,一邊神往地望着一個方向,似乎那些遙遠的記憶又再次浮現眼前,以至于越說越多。

杜宛若沒有打斷她,只是看着她幸福的表情,就知道那些定是無比美好的回憶吧。

作為女兒,見到娘親如此,她也是打心底裏為她高興的。

時間過得很快。

日子一晃,三天之後便是大婚之期。

眼看大婚迫近,杜宛若愈發焦躁起來。

為了不落人把柄,她一直未跟魏王有書信往來,每次有事都是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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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從上回李慕辰的話,她生怕中間出現差錯,所以一直婉拒了魏王的邀請,大概有三次之多。

後面國相夫人經常過來找她聊天,她就更沒機會赴約了。

連着七天,魏王那邊都是音訊全無,她不得不認為魏王已經另做打算,把她放棄了也不無可能。

與其坐以待斃,她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

咚咚咚~叩門聲。

這幾天,她都起得特別遲。

說是新娘子當天不能有倦容,所以家裏讓她能睡則睡,養足精神最重要。

來人正是國相夫人,她大概每天都是接近午膳時刻才來,今天出奇,天剛大亮,她便來了。

“娘~”

杜宛若連忙起身,同時喚來采齡為她更衣。

“不慌,今日為娘過來是來告訴你,你今個兒要進宮一趟。”

既是進宮,她便不能随意裝束,于是讓采齡改換拿來了另一套衣裙。

因為忙着穿衣,她為看見國相夫人說話時臉上的擔憂之色。

但采齡又選了那套粉色衣裙時,國相夫人已然來到她身側,一把按下那套衣服,改選了另一套水藍色的衣服親自拿了過去。

杜宛若眼尖地瞧見衣服顏色不對,便心裏打了個鼓:難道是……

“今天不是去見太後,而是皇後召見你。”國相夫人一面為她穿衣,一面道出了答案。

見杜宛若若有所思,國相夫人幫她打着衣裙,面做無恙,嘴裏卻苦口婆心道,“孩子啊,即使将來入宮,皇後身為國母,你還是免不了要跟她照面,雖不知她今天打的什麽主意,但量她也不敢随意造次,你只要謹記,萬事小心,謹記你是咱們杜家的人就行了。”

國相夫人不僅為她着了裝,更為她梳好了頭,就像一個即将送兒子去戰場的母親,親自為兒裝上盔甲。

能令國相夫人如此重視,其實想想也不無道理。

皇後乃是皇上的人,皇上跟太後向來不合。

太後一直幹政,雖然這些年有放手讓皇上主持朝政,但遇到大事還是會被太後左右大局,所以即使坐上龍椅,得了九五的稱號,皇上依然是個不能随心所欲的半傀儡。

太後疼愛太子,有意扶持太子登基,從而取代皇上。

可能就是這個原因,皇上一直不喜太子。

于是,朝廷分成了兩派,而他們杜家自然是站在有血親關系的太後這邊,也就是太子陣營的。

即将大婚,皇後趁這個節骨眼,聲稱身為六宮之主,理應與未來的皇兒媳親近親近。

你說她早不親近,晚不親近,還剩三天,她才想起見見準太子妃,能不讓人起疑嗎?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不該有的行為,但人家是皇後,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總不能說,他們杜家即将出個太子妃就不把國母放在眼裏了。

所以哪怕不情願,杜宛若還是坐上了進宮的高車。

太後所住的恩慈宮與皇後的正宮建安宮隔牆相望。

這裏所說的牆,遠不止單純意義上磚石壘築薄薄的一堵,而是跨越大片宮群的距離。

杜宛若對去建安宮的路還是不甚熟悉的,畢竟在宮裏也待過十餘年,能經常光顧的也就那麽些地方。

世人總說皇宮大,其實說白了,住久了哪裏都一樣。

跟随內侍漫步在長廊下,偶遇三兩宮娥,全部以埋首行禮,這是只有皇族才有的高級禮儀。

等他們走後,還能聽到由風吹來的宮娥低語。

“瞧,水藍衣裙的那位就是準太子妃,真真是位漂亮的人呢。”

“與太子殿下好般配。”

“誰說不是呢。”

被內侍引到地,內侍就俯首離了。

門外宮娥年歲跟她差不多大,沖她行了行禮,然後稱皇後娘娘在內等候多時,請随她入內。

杜宛若輕輕颔了下首,便由着她帶路,走進了一間偏殿內。

五彩的琉璃磚塊勾勒出了一面高牆,上面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是這間偏殿最獨具特色的裝飾。

杜宛若剛進來就被它吸引了視線,通過甬道,繞過這道華美剔透的琉璃牆面後,身着雍容的皇後便已從主位上走下來,步态優雅地行至她跟前。

宮娥退下。

杜宛若連忙屈膝行禮,低首之态,只能看見皇後的鞋尖。

“以後都是一家人了,不必拘禮。”皇後親切地虛扶一把,緊接着便拉她來到裏間,在金絲繡面的軟氈上,二人對面而坐。

奉茶的人自覺上前沏好香茶,便聽皇後笑吟吟地開口道,“上回見面,哀家一見你便傾心得很,今日你這打扮也深得我心,如此細看下,你果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呢。”

一上來就好一頓猛誇,杜宛若哪敢就這麽受着,趕緊下地回禮道,“娘娘謬贊,宛若哪及擁有母儀之輝的您萬分之一,能蒙娘娘擡愛已是受寵若驚。”

“呵呵,小嘴真會說話,杜家真是家教了得,難怪太後這麽喜歡你呢。”皇後的聲音頭頂傳來,許是見她還未起來,又道,“你這孩子,哀家不過實話實說罷了,瞧把你吓的。”

遂伸手再一次将杜宛若扶起,見她起身後便老實地站在那裏,皇後又是笑了一笑,“坐下說話吧,不然哀家總這麽仰着頭,後勁可要疼上好幾天呢。”

杜宛若聞言,只好忙又坐回到原位,遂端起身前的茶盞喝下一口熱茶壓壓驚。

說她現在一點都不怕,那是假的。

印象中,皇後一直是位不茍言笑,動不動就會找她茬的人,嚴厲無比,而今突然變得和藹可親,還對她笑欸,而且笑了不止一次,能不讓人提心吊膽嘛。

杜宛若捉摸不透她的心思,整個人如坐針氈,大概手足無措下,只好又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皇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喝茶的動作,眼底劃過一絲陰險,見其喝得差不多,遂命一旁的宮娥又為其沏滿。

不知何故。

杜宛若覺得這茶越喝越香,而且越喝還越渴。

途中,皇後娘娘好像又跟她說了些什麽,她已然聽不太清楚。

神智開始飄忽,只言碎語飄進耳朵,卻完全聽不懂,腦子也開始無法思考,她甚至無法判斷這茶有問題,還是一個勁地往下灌,直至眼前的事物開始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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