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無知的三年

“娘娘,外頭涼,若您想出去走走,還是披件衣裳吧。”

身邊的宮娥朝杜宛若走來,展開臂腕上拿來的衣服為她蓋上雙肩。

只是加了件外衣,身子就暖和多了。

這名宮娥不是別人,正是一直服侍她的采齡。

據采齡所言,從她昏迷至今已過了整整三年,不多不少,眼下也正值桂秋時節,周圍的景致跟三年前并沒有太大出入,一樣的飛檐,一樣的池塘。

只是身體上和周圍人的變化,令她不得不承認時光一去不複返。

她十五歲便嫁給了太子,所以她現在已是二九年華。

可笑她即便是死,也沒能逃過成為太子妃的命運,而這個太子妃卻在睡夢中當了足足三年之久。

不知作為當事人的李慕辰作何感想?

想起那天醒來,他跑過來找自己,臉上的詫異和驚喜并存,他陪了她很久,一直抱着她不肯松手,直至政務纏身才不得不離開。

哼哼~真是太可笑了。

采齡對有些方面沒有細說,但她心裏清楚,當日大婚,她當着全城百姓的面跳河,以死明志不想嫁給太子,對皇族來說,這是極大的屈辱。

事後她又像植物人般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年,霸着太子妃的頭銜卻什麽也不做,就連藐視皇族的罪責也順理成章地逃避了。

之所以她現在還坐在這個位置上,大概多虧了她一身的血脈,她身後的杜家。

只要她還是太子妃,杜家就永遠不會背叛太子。

一如當年魏王跟她分析的那樣,她杜宛若所擁有的不過是國相嫡女的身份,除開這個,她一無所有。

Advertisement

所以上一世,她才那麽惴惴不安,重來之後想盡辦法得想要逃離這片宮群。

人算不如天算,她最終還是回來了。

采齡陪着她閑庭散步在花園裏,多次開口想分散她的注意,可惜都失敗了,為了能讨主子開心,她在心底想了想,開口道,“娘娘不知道,這些年來殿下對您有多好,幾乎每天都會來看您,時常還親自為您擦身梳洗,看得一幫底下人都感動得不得了,整個東宮,哦不,整個皇宮,整個京城的女子都在羨慕娘娘你呢,能得太子這樣用情至深,真是太幸福了。”

無視采齡眼中的羨煞,杜宛若仿若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她停下腳步,雙肩開始顫抖。

“娘娘,您怎麽了?”采齡擔憂上前。

其實她沒怎麽,她只是在笑,做了三年植物人後,第一場發自肺腑的大笑。

因身上的每一塊筋肉都因長時間未動而萎縮,在他人眼裏,她可能更多地像是在抽瘋。

由于太多激烈,腹膜都抽得疼,于是她蹲了下來,而笑,還在持續。

這幅身體已經太久沒有活動,只是一場笑,就讓她又躺回了床上。

顯然,太子妃的卧床不起引來了太子殿下的垂憐。

太醫診治完畢,那個與皇位一步之遙的男人便出現在了床前。

他滿臉憂心地坐在了床側,牽起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是那樣的小心翼翼。

杜宛若盯看着那只被他緊握,已經枯瘦到辨認不出是自己手的手,心寒地連自己都為之嫌棄。

事實上,她現在全身上下都瘦骨嶙峋,基本上就是幅皮包骨。

是人見了都會吓壞的,何況是個男人,還是個從來不缺美人的位高權重的男人。

李慕辰還是一如從前俊美非常,月華般柔和的笑容可以瞬間治愈人心底的黑暗,曾幾何時,她就是拜倒在這幅溫柔唯美的假象中,任他擺布,最後慘死在他的劍下。

她不知這場有期限的戲,李慕辰準備演到何時。

待周圍只剩下他們兩個時,杜宛若有史以來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三年了,還不夠嗎?”

李慕辰的臉上陰晴不定了片刻,最終被平靜所取代,但他漸漸收緊的指節在告訴杜宛若,這個男人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鎮定。

難不成自己的那番攤牌觸怒了他?

她說的都是事實啊,他為什麽要生氣?這裏已經沒有別人了啊,他也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她不過就是個擺設,何必挖空心思地再要演下去?

還是因為被她拆穿了戲碼,所以一向城府極深的人也開始要惱羞成怒了?

李慕辰并沒有如她想的那般,既沒有承認,也沒有令人作嘔地佯裝不解,而是依然平靜着一張臉,低頭靠近,雙唇極近地挨在她的耳邊,輕語道,“不夠。”

不夠。

他說的不夠,是戲還沒演夠嗎?

是還沒有折磨夠她嗎?

接下來的日子裏,李慕辰每天都會過來看她,像是三年時間養成了習慣,他沒有一天不會過來,但也沒有一天是留宿下來的。

就這一點讓杜宛若不至于低看他,因為一個不惜出賣色相的男人是為人所不齒的,也不是一個好的戲子。

做戲的精髓就在拿捏得當,恰到好處。

他只要每天過來做做樣子,只要不動真格,她便也會乖乖的陪他演下去。

上輩子她就已經陪他演了十年,這對她來說沒什麽。

經過七個月的精心調理,她的身體已逐漸恢複如初,最讓她大感意外的是,這段時間,李慕辰每天都會過來,從無例外,從來沒有缺席過,使她終于相信當初采齡所說,這些年來太子對她無微不至的說法,絕不是信口開河。

一個能夠堅持三年之久,對着一個恨不得一劍刺死的女人呵護備至,可想而知,他毅力是多麽的堅韌,內心是多麽的深不可測。

這樣一個恐怖的人,難怪她會輸得一敗塗地。

四季更替。

轉眼就到了初春時節。

萬物複蘇,處處皆是一派暖綠盎然之景。

東宮裏開滿了黃嫩嫩的迎春花,綠柳扶蘇下,杜宛若一震當年風采,攜一衆宮娥在草坪上撲蝶嬉戲。

“娘娘,不如咱們玩踢毽子吧。”采齡見到杜宛若終于恢複成從前的樣子,打心眼裏高興。

踢毽子曾是她們還在杜家時最喜歡玩的游戲,許久沒玩,杜宛若也覺得此建議甚好,拉着大夥兒在草坪上圍了一圈,便開始一個一個地上前踢,誰踢得最多,誰就能讨賞。

宮娥們一聽有賞賜,玩得就更加盡興了。

杜宛若也好久沒有這麽大汗淋漓,畢竟有三年的空白期,身體自是不如她們,玩了一會兒後,便由采齡扶到了一旁,坐着看她們玩。

瞧出采齡也想上去一較高下,杜宛若便準了她未及出口的請求。

以前采齡便是個中高手,除了總輸給她,整個國相府的丫鬟,沒一個能踢過她的。

杜宛若也甚有自知之明,知道那丫頭是故意的,她卻也從不點破。

果然,沒一會兒,就見采齡技壓群雌,直到成為數量最多的,她還在踢,只是已然成為了第一名,後面她就踢得很随意了。

令人眼花缭亂的花式踢法,讓很多宮娥都刮目相看,紛紛自告奮勇地說要拜她為師。

杜宛若樂得在一旁哈哈直笑。

驀地。

一個硬家夥擊中了她的後腦勺,發簪都掉了一兩只。

倒也不是很重,就是太突然了。

杜宛若不大不小地叫了聲。

畢竟是在宮裏,犯錯事的人很快就跑過來跪在跟前,自己主動承認錯誤,全身上下那叫一個抖啊,頭都不敢擡一下。

同類推薦